《倾心寄余生》也之

2、捉摸不透的男人

　　“是他不配。”
　　门口传来的说话声，两人的视线都寻声望去。
　　是宋衍。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宋魏奇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孔严肃，声音低沉，“这些事不用你管。”
　　“宋倾之的事就是我的事。”宋衍语气淡漠，好像除了在宋倾之面前，其他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
　　“宋倾之是你姐姐，不要直呼姓名。”宋魏奇极具传统思想又深受家族礼仪的熏陶，等级礼仪在他那儿格外重要，首先，不守规矩——就是他的大忌。
　　宋衍双手插在口袋里，那双黑色的眸子，暗淡无光，双唇紧抿着，脸庞是坚毅的弧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爸。”宋倾之赶紧出来制止两人接下来要发生的战争，“宋衍他还是孩子，不懂事……”
　　宋衍慢慢朝她望了过来，目光幽幽。
　　“就是你一天惯着他，把他宠坏了。”宋魏奇颇为不悦，手中的扶手也被他反复的摩挲，他虽很少发怒，但生气与愤怒的情绪在周身蔓延，只是良好的贵族教养让他不允许大叫。

　　宋倾之不说话，她承认，她对宋衍从来都是以呵护为主，没有对他发过脾气。哪怕是他青春叛逆期的那段日子，她都从未打骂一句。
　　因为呐，绝没有第二个人像宋衍这般对她好了。
　　“她没有惯着我。”
　　一直都是我惯着她。
　　宋衍说完，似是不在乎的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匆匆略过又收回。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宋魏奇走后，宋倾之看着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面对着他说话，突然有着无形的压力，“中午吃什么？吃了饭去上学。”
　　“我是在读大学。”宋衍幽幽说。
　　哪有哪个大学一天到晚待在学校里。
　　“嗯，我知道。”宋倾之拿出手机开始订座，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他。
　　“我就要毕业了。”宋衍不死心，又继续说。
　　你能不能别把我始终当孩子。
　　“嗯，所以？”宋倾之从各种商家店铺信息中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宋衍气得不说话了，撇过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望向外面。
　　窗外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这是商业区，整个地段最好的位置，也是整个城市最繁荣的地区。
　　宋衍望着出了神。
　　拳头紧握。
　　两人吃晚饭，宋衍离开后。宋倾之一回到办公室，贺泠抱着一个礼盒走进来，“宋总，这是林氏集团林公子送来的礼物，说是赔礼道歉。”
　　“派人送回去。”宋倾之头痛的扶住额头。
　　“可林公子希望你看一看，他说这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宋倾之一听，伸出手接过，拆开了包装盒，看着盒子里的东西，微微发愣。
　　是一幅画——大名鼎鼎的画家vince的作品。
　　圈子里人皆知，她求vince的画已久，可这位画家鲜少作画，也不贩卖，每次流传到市面的画都极其昂贵。
　　因为稀少，所以弥足珍贵。
　　“你替我回复林先生，改日我亲自道谢。”宋倾之细细摩挲着画卷，心里的情绪翻涌。
　　作品的名字叫《式微》，取自诗经，画如其名，给人一种衰微，凋零之感。看了它的第一眼，强烈的视觉体验，神经的触动，令人深深震撼。
　　宋倾之捧着仔细的欣赏，流畅的线条可以看出作者深厚的功力，一笔一画中细腻的情感迸发出来。一朵暗红血色般将谢未谢的玫瑰，干枯卷曲的花瓣如焚烧后的苍凉，颓废的蜷缩堆积。暗黑无垠的夜幕为背景，呈现出的是诡异而又颓唐之美。
　　宋倾之听说过一句话，优秀的物品能直接反应创作者背后的情感与面貌。
　　就如这幅画作，她仿佛可以看到画家创作这幅画时的场景，光影交错间，是五彩的颜料和丰富的情感相互碰撞，是灵感的迸发与纯青的经验相交融合。
　　她不由得感叹，手痒痒的，随手展开一张白纸，临摹起来，只寥寥几笔，画的轮廓清晰显现。她幼时学过几年绘画，有着极其高的天赋，可中途被迫放弃。
　　因为宋家不需要一个画家。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宋衍喜欢绘画。她这次求这幅画，也是因为宋衍喜欢这个画家。
　　这是她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奢望。
　　宋衍啊，他一定会有。
　　暮色将近，夕阳的余晖透过百叶窗，洒下一室的光影，斑驳交错。
　　当暖光缓缓移动，落在办公桌上，落在手臂上，落在她的唇上。
　　顷刻间，温暖笼罩。
　　宋倾之有些失神，喃喃，“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她依稀记得，那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光景里，也有一个这样明媚阳光的傍晚。
　　朦胧在岁月里，依然鲜活美好。

　　盛夏时节，知了声鸣。
　　傍晚的夕阳西落，晚风携带着炙热习习吹来，汗湿每个人的衣襟。
　　热，是人对夏季最直观的记忆。
　　就是这个让人刻骨铭心的夏天，空气中那翻涌的热浪都好似被岁月印上了温柔的痕迹。
　　“到后面去，别妨碍我。”
　　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瘦弱的身躯，青涩的模样，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孤军作战，抵挡着千军万马的气势。稚嫩的脸颊上是宋倾之无法忽视的坚毅，冷静与从容。
　　心脏猛的一跳，反复活过来般的鲜活，好似提醒着她，内心的情绪翻涌而激烈。
　　这是十四岁的宋衍，甘愿为她抵挡这世界的黑暗。
　　而他们的面前，黑压压的人群，手中拿着的武器让人心惊，砍刀，棍棒，匕首……
　　宋倾之睫毛微微颤抖，紧张汗湿了手心，可她的表情漠然，圆润的眼角此刻微眯，斜睨着人群，是讽刺，是不屑。
　　“宋小姐，我们老大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陪他一晚。”领头的刀疤脸痞笑，脸上不怀好意，“价钱什么的一切都好说。”
　　这可是崇德中学最美的校花，那冷艳清冷的模样让多少人垂涎，想一尝销魂。
　　刀疤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直溜溜的在宋倾之身上打转。
　　“你眼睛往哪儿看。”宋衍面色阴沉，青筋暴起，他低沉的嗓音，压抑着内心的汹涌的暗流，在这一刻喷涌而出，“不想要了。”
　　电光火石间，仿佛听到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花碰撞，点燃了紧张又激烈的气氛。
　　大战一触即发。
　　宋衍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此刻更甚，他活动着筋骨，摇头晃脑，微微偏头，对着身后的人道，“离我远点。”
　　宋倾之紧抿双唇，眉头微蹙，“我已经报警了，你不要乱来。”
　　“啧。”少年不悦的发出轻叹，下一秒冲进人群，抢先把身边的人撂倒，夺过对方的棍棒。不遗余力的挥舞着，招招狠厉。此刻的他，凶狠，暴戾，一改往日冰冷，漠然的形象。
　　可就算再凶猛如虎，也不过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小老虎，面对着十几头嗜血的成年狮子，血腥的碰撞，显而易见。
　　宋衍渐渐体力不支，失了上风。挥舞的拳头越来越迟钝，动作无法跟上大脑的节奏，越来越多的棍棒击打在他的身上。
　　宋倾之心狠狠揪成一团，来回撕扯。
　　已经停不下来了。
　　骄傲如他，怎么可能求饶投降，又怎愿败下阵来。这场战争，是血腥的，残忍的，无止息的。
　　直到对方倒下，哪怕最后一刻，不死不休。
　　宋衍转过头望着她，英俊的脸，青肿又狼狈，嘴角的血痕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漫延。他开口，嘴角好似含笑，他想说些什么，瞬间，表情染上了恐惧，是鲜红的血液刺激了他的视线。
　　红，暗红，血红。
　　漫无天际的红。
　　好似她身后的夕阳，烈火焚烧后极致又壮烈的绚烂。
　　残阳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