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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7

      “你,做什么了?”

      宋思勉眸光如冰锥直扎巧媛。

      巧媛眉眼倾垂,丹唇翕动:“世子爷,我……”

      迟迟挤不出半句话。

      “阿微,”宋思勉转目盯着林昀熹,冷声质问,“她对你,做了什么?”

      林昀熹迟疑未答,一旁的宋思锐笑了:“兄长这是为难昀熹么?若告状,有人会保她‘吃不了兜着走’。”

      巧媛不相信三公子能听清她那句小声恐吓,理所当然认定林昀熹私下告状。

      惊惧和愤懑汇成冷凉之气,使她瑟瑟发抖。

      宋思勉只扫了一眼,向宋思锐发问:“何时?何地?你如何得知?”

      “昨日下午,王府内院,我碰巧撞见,亲耳听见,”宋思锐凝望林昀熹,“我倒想问昀熹,她承诺向你致歉,可曾落实?”

      “啊?”林昀熹正努力削弱存在感,忽然被搬上台面,一时不知给哪种反应。

      宋思勉冷眼回眸,巧媛立马跪倒在地,楚楚可怜:“世子爷,求您念在过往情分上……”

      “我问你做了什么!”宋思勉厉声喝问。

      当着三公子之面,巧媛不好撒谎,可让她源源本本道出经过,自是无法启齿;“致歉”只为搪塞,熟悉仆从面前,她更不可能对林昀熹低头。

      进退维谷,唯有默然而跪。

      林昀熹猜不透世子的火气是源于对她未泯尽的关怀,抑或纯粹不喜侍婢的自作主张。

      同样,她不确定三公子是真心维护,或借她来激怒世子。

      她并非菩萨心肠,无所依傍的情况下,最好息事宁人,谁也别得罪。

      当下,林昀熹故作轻松:“世子别恼,她们跟我闹着玩,泡了泡水。”

      “泡水?”宋思勉切齿,“明知你畏水而为之,简直丧心病狂!”

      林昀熹微露错愕,明明摁她下水的丫鬟们个个满头大汗,比她惨多了!

      巧媛垂泪:“世子爷!巧媛是怕她入府作恶,只想提前警告,令她规规矩矩!您甘愿纡尊捧她在手心,可她如何回馈您?明面上宣称父母舍不得她嫁人,实则暗中脚踏几条船,分明是等您……等储君之位敲定再选择!”

      宋思重重拍在木轮椅上一拍:“放肆!”

      “您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亲自下场,与霍七公子、刘大人比试抢夺崖边的沐星花;出事之后,她只会在家装病!

      “最令巧媛伤心愤恨的是,您发烧整整七八天,迷糊时仍念着她的小名!锯掉双足、咬得嘴里的软木塞子断开,她人在何处?”

      “别说了!”宋思勉青筋暴起。

      巧媛泣不成声:“您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熬过那一劫,总觉得腿还能随身体移动,忘记时还会摔下床!而她,何曾懂您的痛楚?又何曾扶过您一回?”

      宋思勉遭她当众揭露私不为人知的秘辛,羞怒交加:“闭嘴!回屋罚跪!”

      巧媛意欲再辩,发觉主子两眼赤红,没再吭声。趁丫头们来扶,她深深一福,低低说了句“巧媛领罚”,拭泪离开。

      林昀熹呆立在地。

      有些事,曾听嬷嬷和笙茹略提;此际由巧媛声泪俱下控诉,她才真正认识到,过去的自己实在无情无义,可恶至极。

      还能挽回么?于事无补了吧?

      宋思锐亦于心不忍,收起先前的咄咄逼人,取而代之是温和劝慰:“手下心怀怨恨,兄长却把昀熹接到府上,只怕闹得鸡犬不宁。”

      宋思勉气在头上,磨牙不语。

      宋思锐续道:“林伯父于我有启蒙之恩,在我出游遇险时派人相护,更常命人捎带书籍至岛上……昀熹是他唯一的骨肉,我理应照看些。”

      “所以……”宋思勉幽幽抬头,眼神如刀,“你打算如何‘照看’?”

      宋思锐望向林昀熹时,眼波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他刚张口欲言,王府院内匆忙赶来一人,正是孟管事。

      “世子!三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王爷连夜动身,目下已抵达西大街,二位是否要准备准备……?”

      兄弟二人对望,均觉父亲回府比预想中早了好些天。

      有别于平日上下朝,晋王此次探视无上皇与太皇太后归来,依照礼节,哥俩须带领府中人至门外恭候,以示隆重。

      “走吧!”宋思勉一挥袍袖。

      林昀熹依礼相送,却听耳侧传来宋思锐轻笑:“别乱跑,乖乖回西苑等我。”

      “……!”

      她受温热气息一烫,瞠目结舌,完全忘记避开,更忘记婉拒。

      ···

      王府偏厅内,晋王宋铤撩袍而坐,容带倦乏。虽不过四十二三的年纪,两鬓已星星也。

      简略说明长辈情况后,他目视两个儿子,百感交集。

      同为他的嫡亲骨血,相差两岁,面容既相似又大有不同。

      无数往事涌上心头。

      他与靖国公林绍打小相熟,官场上同舟共济,私下相交甚密。

      十六年前,林家女儿满月宴会上,随母同来的小思锐在众人打趣下拉起小妹妹的手,逗得满堂大笑。

      晋王曾半开玩笑说,干脆定个娃娃亲。

      然则,年岁渐长的宋思锐学会了害羞,死活不肯再和林家小妹妹来往;八岁那年更因丧母而离府守孝,后跟随外祖父南下。

      相反,宋思勉看着林家丫头长大,渐生情愫,最终落得双腿残疾,人生尽毁。

      两家数十年的情份,从此断绝。

      林绍早年主持修筑的皇陵发生塌陷,招致朝臣围攻,又扯出了受贿一案。

      林夫人贵为棠族郡主,连夜带着和离书,丢下丈夫和女儿,随族人西行。

      晋王沉浸在长子断腿的伤痛中,是以没替友人说半句好话,更没站出来澄清。

      林绍入狱,林千金卧病,孤立无援。

      尘埃落定,晋王反复劝导宋思勉,切莫再惦记林家丫头。谁料出门数日,竟被这死心眼的孩子转了空子!

      更要命的是,管事派人飞马来报,那丫头初来乍到,就与刚回京不久的宋思锐勾搭上,且双双消失了半个晚上!

      晋王气得夜不能寐,急急忙忙辞别祖父母,折返而行。

      二子面和心不和,不光让他这当爹的操碎了心,也伤透了心。

      “思勉,为父早让你别招惹那小妮子!何以一再碰壁、撞到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宋思勉不发一语,默默承受责备。

      对面的宋思锐则欲语又休,眼底暗藏思虑。

      晋王怒上加怒:“还有思锐!平白无故闹什么?难道不晓得你哥和那小妮子的恩怨?瞎掺合!”

      宋思锐平静凝视父亲,语调沉缓:“兄长想要的,我就必须得让?”

      “你、你这什么话!”

      晋王丝毫没预料历来谦和的小儿子竟口出顶撞之言,激怒下嗓音发颤。

      “兄长在王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整二十三年,而我,同为您的嫡子,却遭人构陷,背上‘刑父克母伤兄’的罪名,流落他乡,受尽屈辱和磨难,总算在日夜苦练中争得一片小天地,已立心留在海外度余生。

      “数月前,兄长失去双腿,您急召我千里归京,好让晋王府威名不堕……您监管宗正寺,掌控皇族事务,公务繁忙,大抵无需考虑儿子所想所需。”

      宋思锐态度平和淡然,无怨无怒;反之,晋王如字字锥心,怒中有愧。

      未等父亲接话,宋思锐又朝长兄掀了掀唇角:“这些年,我依足谢家意愿,云游四方,从不曾动过争抢世子封号的念想……即便昨日午后,谢相爷与我会谈……”

      “舅舅怎会和你……?”

      “这话,你该去问他。”

      若非谢丞相秘密约见,宋思锐不可能出现在王府最僻静的院落,更不会碰见巧媛虐待昀熹。

      所幸,那点伎俩对于水性出类拔萃的昀熹而言,连半碟小菜都算不上。

      他早应从她惊人龟息能力看透一切的。

      偏偏那一刻,她穿得华丽浮夸,脸上妆容半落,锋芒尽褪,不但任人宰割,还流露出全然不认识他的好奇与迷惘!

      他暗笑自己相思入骨,误把别的妙龄女子看错成意中人,念在林伯父份上,三言两语助她把人打发了。

      自傍晚听了那段词,再加上无意中展露的胎记,他不顾一切带走她,只盼着她是闹别扭才装模作样糊弄他。

      没想到,是真忘事。

      麻烦大了。

      ···

      从短暂沉思中回过神,宋思锐继续原来的话题。

      “兄长,谢相爷寻我,自是为你;而我,正好有陈年旧账要清算。”

      “陈年旧账”四字,灭了宋思勉的半数气焰。

      他一直以为,三弟自幼被捧在手心,除孝离京时不过十一岁,天真单纯,自是看不出谢家人暗中布的局。

      毕竟连他也是后知后觉。

      到头来,还是小觑了。

      在晋王皱眉注视下,宋思锐不紧不慢取出一油纸包裹物,小心翼翼打开,向父兄展示内藏之物。

      一枚带锈的小飞锥,以及书信残片。

      宋思勉觉暗器眼熟,再看微发黄信笺上“格杀勿论”、“南行”等字迹时,顿时鬓角渗汗。

      最熟悉不过的字迹,出自舅舅谢相之手。

      “三弟,这是……?”

      “十年前,我随外祖父南下途中,遇杀手追截。外祖父奋不顾身,先为我挡下这枚带剧毒的流星锥,后击毙对方,再辗转查得同伙住处,寻获撕毁的书信。”

      晋王脸色瞬间暗沉:“当年为何没说?”

      宋思锐笑意苦涩:“孩儿老早被钉上‘不祥’之名,心怀愧疚,自愿远遁,又岂敢作挣扎?外祖父身中奇毒,独力难除,因此带上我……东渡海域,去长陵岛求助于秦老岛主。”

      “不,”宋思勉辩解,“舅舅不可能下此毒手!”

      他深信,谢相只想守住应得权利,等他获封世子后,才把宋思锐接回。

      兄弟血脉相连,同出一府,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必要斗个你死我活。

      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六年前亲自写信邀宋思锐归来同贺受封,对方称病不归、不给情面的真正原因。

      深吸了口气,宋思勉艰难启齿:“三弟,为兄虽愚钝,但必定彻查,还你公道。”

      “尖刺扎心,再难根除。迟来的公道有何用处?”

      “那你……要如何?”

      宋思锐定定注视不安的长兄,抿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我不要公道,只要昀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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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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