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rma》小胡飞刀

7、第 7 章

　　那天以后，大叔便常来找我。
　　“同学，下午和我去最后一个单元一起砌水泥吧。”
　　“同学，今天收工以后和我一起去澡堂吧。”
　　“同学，周末要不要去敬老院啊？”

　　好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弟弟一样，大叔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
　　虽然对前辈的好奇心已经散去，剩下的也有不耐烦。
　　但一想到因为我的私欲，这个正直善良的人被骗了，就没法对他无情地视而不见。
　　所以之后的几个星期，一有空我就和大叔一起去做志愿者。
　　不过很神奇的、很奇怪的是，和他在一起越久就越期待周末的同行。
　　渐渐地，我发现了自己遗忘的或是遗失的是什么。
　　比起那些无所事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充满了温情。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有意义。
　　让我依稀明白了，做善事并不只是为了他人，而是为了……
　　自己的幸福。

　　还有karma蕴含的深奥意义。

　　假期即将结束。工地的工作，和大叔的缘分，都快到尽头了。

　　“抓紧-干吧~”
　　“你是不是说干完这一周，下周就会回首都？”包工头问。
　　我平和地点点头，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恩，干到这周末。行李也大概收拾了一下。”
　　“知道了。这不老金总问我你什么时候回首都，烦死我了都。”包工头讪笑。

　　我隐约听出，金大叔好像，十分舍不得与我分开。
　　也是，在这种工地上能碰上一个像我一样谈得来的后辈也不容易。
　　还有就是…虽然是谎话……
　　遇到一个与自己有着相同过去的人也不容易……
　　我正沉思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轰隆隆隆——”的崩塌声。
　　“额？”我被惊得抬头。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包工头的惨叫声，“救救我！！！救命啊……救…救……”
　　是包工头被塌下来的模子砸到了，沉甸甸的模板堆积在他瘦弱的身体上。
　　糟糕！是以外事故，我急忙狂奔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一个身影疾驰而过，抢先我救下了人。
　　是金大叔！

　　“大叔你没受伤吧。”
　　将工头救下送往医院后，大叔瘫坐在地上。
　　他看着我，激动异常，“同学…我……是不是就下了一个人的性命啊？”
　　多亏他及时将工头就出，不然，哪怕稍微晚点都有可能因为二次坍塌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我回答他：“恩，没错。如果不是大叔，后果将不堪设想啊。”
　　他楞楞得看着一旁的铁锹，“啊…终于……终于……”
　　他依旧笑着，泪水却沿着他枯瘦的脸颊倾泻，他抬了抬沾满黄土和水泥灰的手，用还算干净的手腕擦了擦眼泪“终于…终于…终于……我…………”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叔都未能离开。在那儿痛哭流涕。
　　我静静地在一旁陪着他。
　　虽然不敢随意猜测他要赎的罪到底有多大多沉重，但希望他能从那阴魂不散的负罪感中摆脱出来。

　　但是，不久，我发现，这一切，都错了！！！！
　　他，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善良。
　　最单纯。
　　最……
　　最！
　　恐怖的家伙！！

　　“尽情地喊吧。反正宿舍的人是听不到的。”
　　他拎着一把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榔头，哐当砸到了我头上，我“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呃啊啊！”
　　这个疯子。这个货真价实的疯子。为什么没有发现。为什么如此愚蠢。
　　这些，早就有蛛丝马迹的啊！
　　喝酒时他说“你知道……karma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初，怎么会随意对这个疯子的话下定论？
　　还有那天夜晚我得意洋洋地说“我在想大叔你会不会也和我经历了一样的痛苦，所以才。”
　　在他病态地做善事，做志愿者，执着于Karma的时候，我就应该发现端倪的啊！
　　我完全曲解了着家伙的意思，不，更加糟糕的是
　　那天夜晚，他明明警告了我“请保持一定距离。就算是为了……同学你。”
　　可我，我居然亲自走近了靠近了。这个要远离我的神经病。
　　当初在栏杆边他那么提醒我“我再拜托你一次。我相信同学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挣扎着想要逃脱，我不能就这么放弃。只要临危不惧定能虎口脱险。如果就这样慌了神那必死无疑。
　　我死死瞪着我的眼睛，哆嗦着：“大…大叔……我说我杀了人的那话是说谎的……如果你加害我的话就真犯大罪了！”
　　他长叹一口气，“无所谓。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我救了一个人的命。”
　　他脚边是速干性水泥，工地随处可见，是最好的藏尸道具。
　　“就算是干掉一个人也不能算是犯罪啊？”他依旧摆着那么和蔼的笑容。
　　疯子！一开始这家伙就不是为了赎罪而做善事。反而是为了放心地杀人才不断做好事的。
　　这个疯子，认为一旦做出达到救人性命程度的善事，正如等价互换一般，就算是杀了人其罪孽也会随之抵消。
　　可是，我的头越来越昏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眼前越来越黑……
　　“大叔…大叔你并不是坏人……”
　　“请你相信我的话……大叔你只是不走运而已…只是与其他人不一样而已……”
　　无论如何，都要说服这个变态，杀人狂……
　　“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大叔你现在，”
　　“留着眼泪呢……”

　　“同学你……”金大叔微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他轻轻地再次举起榔头，可这次对着我的，是尖锐的那一边，“你总是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而已。”
　　“这眼泪是。”他的笑容咧得更开了，攥着榔头的手更紧绷了，他的声音激动得颤抖“喜……喜悦的泪水……”
　　啪嚓……

　　Karma。
　　善与恶的因果报应，等价互换，以及付出与回报。
　　此外我犯下的最大恶行。或是不幸，就是靠近了世间最单纯的恶。
　　“那么大叔您”
　　“到底要赎什么罪才像现在这么拼命积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