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之子》静逸墨

32、燕北巡夜人

　　北国的冰月，千里寒封，万里雪飘。日暮降临以后，丝丝絮絮般的绵雪一直下个不停，给整个燕北大地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的薄棉被。雪色映光，黑冷无月的晚上也不似以前一般漆黑，周围的景致大概可以看个模糊廓影。
　　像往常一样，冷泉走在玉门街上，仅仅身着两件单衣。现在已是子时，除了冷泉脚下的长靴踩在雪上发出的簌簌声，周围一片静寂空虚。因为最近北平城发生的诡异大案，天黑以后就很少有人行走在大街上了，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多温馨啊。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也是行色匆匆，唯独冷泉不疾不徐的。
　　夜阑更深，街道两边的人家都已经入眠熟睡。冷泉常年夜巡，目力极好，再加上这积雪的反光，老远就看见一个提着灯笼的人摇了过来。
　　“冷公子，天气如此严寒，你也不多披一件皮袄，这样得着凉啊。况且这么晚了，现在已是宵禁时间，这是要去哪里？”面前的这位老者穿了一件破旧的夹层棉袄，他拢了拢衣领，干咳两声，声音嘶哑着问道。
　　“曾老，我就是每天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等过一会儿有睡意了自然回去，”冷泉每次遇到曾老都是用这个同样的借口。
　　曾老是一个更夫，每天晚上从戌时开始一直到寅时，每隔一个时辰打一更。这十里八街的人都认识他，他在这一块打更很多年了，从没间断过，甚至有些小孩听到他打更的声音才能睡着。
　　曾老提着灯笼走近了一点，眉头微微皱了皱，压低了声音道“冷公子，最近这晚上有点不太平，您啦，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大晚上的碰上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听到这，冷泉顿时来了精神，“哦？曾老你说说看，怎么不太平了？”
　　“城北祁府和白府被厉鬼索命，你听说过吧？还有，小老儿刚从城南天甫街过来，身上没来由的冷的直打哆嗦，而且隐隐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我，看的我心里毛毛的，一路跑了过来。说也奇怪，我打了这么多年更，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感觉。”曾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后怕的神色，很明显着实吓得不轻。
　　冷泉看了看祁老的额头，并没有什么黑线缠绕，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要是真有恶鬼出来害人，少不得又要费些功夫替天行道了。
　　不过更夫可不是一般人，就算地府的司职人员出来办差也要靠更夫打更给他们报时，否则误了回地府的时辰，呆在阳间被阳气冲撞了可不是小事，轻则阴魂受损，重则魂飞魄散。所以更夫是受阴司保护的，就算是厉鬼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加上更夫常年在晚上打更，所以身上难免受到阴气的侵袭，尤其是在子时，阴气最盛。子时也被称为阴时，阴阳转换之际，此时正是阴邪之物最喜活动之时。更夫长年处于阴时环境，也使得他们的第六感比平常人敏锐得多。
　　看来少不得要亲自查探一番了，冷泉心道。“曾老，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倒很想去看看，”冷泉看着曾老后怕的表情，反而笑道。
　　曾老本打算吓唬吓唬冷泉，好让他早点回去，没想到冷泉竟然这么感兴趣。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冷公子如果要去，还是带几个家丁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不是？”
　　“多谢曾老，我就是好奇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曾老，告辞了。”冷泉向他行了一礼，然后往城南方向而去。曾老望着远去的修长背影，叹道，好奇害死猫啊，吓都吓不住，希望不要出事才好，唉！
　　冷泉身背一柄长剑，顺着玉门街往南，转过两个路口，一路奔行，很快便拐到了天甫街。天甫街很偏僻，两边没什么商铺茶馆之类的，只有一个很大的废弃菜市场，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再往前走，景致愈发萧索，旷地野草，蘋蘩丛生，连居民楼都没有了。
　　冷泉正打算返回，却看见一座府邸的廓影，走近一点，两个斑驳镀金大字“刑府”赫然映入眼帘。刑府的大门紧闭，站在门外冷泉沉心静气，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不过冷泉的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有什么未知。
　　朱红色的金柱大门异常深邃庄严，门楣上方装饰雕镂着砖花图案，显然是一大户人家，但是现在却破败了，因为门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嗯？这砖花上的金色图案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像敕鬼符的符文？”冷泉心里一凛，恐怕这里困着一个厉鬼，而且被哪位高人镇在了这里。但是这符文隐隐有破碎的痕迹，要是再过一段时间的话，这符恐怕要被这厉鬼冲破了。
　　看来我得进去看看了，想到这，冷泉脚下一蹬，在门柱上一点，轻身翻入刑府内。刚一落地，冷泉背后的青冥剑就颤个不停，发出簌簌的声音，像要按捺不住一样。不好，有危险，冷泉马上警觉起来。
　　怨气，冲天的怨气，仿佛有天大的冤屈，想要把一切都吞噬。冷泉剑眉寒凝，把剑取在手里。任何时候，当青冥剑握在手里的时候，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温热的感觉，才能让冷泉有绝对的安全感，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冷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紧握青冥剑，提高警惕，来到院子中间，拱手喊了一句，“深夜打扰贵府，在下先行赔罪了，还请现身一见。”
　　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萧瑟的阴风刮在冷泉身上，掠过他的肌肤，割的生疼。冷泉环视了一下四周，突然，白色的蜡烛无火自燃，四周阴风大作，院落里的落叶盘旋而起，烛火被吹的东倒西歪，火苗四窜，门窗开闭之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是一种警告，让冷泉离开的警告，看来这里的主人并不欢迎他。
　　这蚀骨的阴寒并没有让冷泉退却，反而有些许愤怒，当即凛然正色道，“在下冷泉，今日不请自来，但俗话说，来者皆是客，阁下避而不见，如此待客之道，未免有些无礼吧，为何不现身一见呢？”
　　话音刚落，阴风骤然而止，黑暗中走出来一位妙龄少女。白皙的肌肤，亭亭玉立的身材配合着姣好的面容，乌黑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气质凌云，一袭紫红色的衣袍彰显着不凡的家世。
　　这应该就是她生前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