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FO Catcher》刘季抛

4、中3

　　蓝河从小有个毛病。
　　但凡对谁有一丢丢好感，就容易丈母娘看女婿，原地拔高越看越好。
　　比如现在他已然觉得大佬是天上的神仙，即使下了凡，即使是按最基础朴实的思路干一些大家都会干的事，也总能干得比他们凡人风骚，叶修下水扎两条鱼，他都能在那傻瓜一样使劲鼓掌，让叶修十分莫名。
　　带他们搞生态体验的当地小哥哥性格爽朗，浑身皮肤黝黑发亮，牙比云还白，从水里空手而归，操着带口音的标准语，“嗯，厉害，您是这周我带的最厉害的客人。”
　　差点呛水，刚被叶修捞上船的蓝河忍不住白他一眼，“他可早下水了没要你带。”
　　小哥哥比蓝河还小不少，哈哈大笑，“你可真向着他。他下水摸鱼，你下水摸他。”
　　蓝河：？！？！？？“……好好说话！”
　　这么明显的吗————！！蓝河抓脸。
　　夜里，海岸线的沙滩上燃起了篝火，海鲜吃了，歌舞也看了跳了，没等狂欢散场，叶修和蓝河就结束了他们的活动，沿着浪头慢悠悠往回走。他们的船停在一片小高地上，前方就是断崖，两边隔不太远有很多这种小高地停泊位，错落分布，有些停了船，有些虚位以待。
　　叶修总是在看海，蓝河妄图不打扰他自己猜出他在看什么来。
　　海那边有空港，有海岸线，有他们出发的大都市。经过两极，又穿越几次赤道，居然真的画着S绕十区飞了一圈。
　　蓝河忽然想起来今天也要发定位朋友圈。
　　每停靠一个地方他都要发。看到那些人迹罕至的定位下狐朋狗友大呼小叫，能让他狠狠地满足一把。
　　他试过问叶修要朋友圈，叶修说他没有，问拍的合照怎么给，居然说蓝牙。
　　妈耶，这方面真是个老人家。
　　蓝河朴素地察觉到大佬对他有种微妙的疏离感，以前他也站在客套疏离的位置所以并不觉得，但当他主动靠近之后，这种疏离感就很扎心。
　　明明在酒吧是你先勾搭我的！！！蓝河心里的土拨鼠尖叫拍桌。
　　……等等，难道是因为……发现我并不是真正的女装癖？！
　　跑偏的蓝河，嘴又变成了口形，被灌满海风。
　　叶修面朝大海席地而坐，两轮明月下，轮廓倒是清晰。蓝河继续发扬妈式操心，毯子你一条我一条，排排坐。
　　“怎么，不嫌黑漆漆了？”叶修忽然说话，正满脑子回旋马赛克的蓝河吓得瞳孔收缩。
　　“月、月光这么好，哪黑了？”蓝河搪塞，“你到底在看什么？”
　　“海平线呗。”
　　“啊？”蓝河不信，歪脑袋企图从叶修的角度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然而并没有，“就这也……‘很好看’？”蓝河费解。
　　“没啊，黑漆漆的。”
　　歪着的蓝河险些没栽倒。
　　“但最黑暗的角落一定是明早最先亮起来的。”叶修说着，仿佛看到蓝河眼里遛过省略号，两个人一起乐出了声。
　　“我靠，大佬你真是……”蓝河笑饱思索几秒，“活成鸡汤。”
　　海风不停，地面都变凉了，蓝河灵机一动，又拆了两块坐垫出来，叶修见他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就笑道：“你是职业病，还是真就这样？把我照顾得这么好，都舍不得回去了。”
　　蓝河一呆，暗叫不妙，这狗腿怎么就忍不住！连忙打哈哈：“回哪？”租赁登记用的叶修的ID，蓝河记得他是一区，但是一区那环境，应该早移民了吧。
　　“天上。”
　　“哪？？”蓝河以为自己听错。
　　“天上啊。”叶修还指了指。
　　“……”又逗我玩。蓝河一阵失落，还以为相处这么久，至少算朋友。
　　心！里！酸！
　　不过蓝河提醒自己振作，于是顺杆爬：“真是神仙啊？怎么样，微服下凡感觉如何？”
　　叶修诚恳点头，“还行。”
　　“是吗，那以后还下凡吗？”
　　叶修没回应，仿佛这话刚出口就被风吹散了。
　　蓝河久久地看他，偷偷地。之前放坐垫，十分心机地把自己坐垫放到靠近但稍微偏后的位置，就像预见到会有这一刻似的。
　　……怎么办。貌似越来越喜欢他了。
　　蓝河漫天胡思乱想，难怪说饥饿营销可耻呢，眼下叶修在他这就像全区限量猫爪杯，随时下架，横看竖看疯狂加分。
　　对了，发小曾经以身作则教过他一招……
　　“大佬？”
　　“嗯？”蓝河老这样叫，叶修倒也无所谓。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蓝河小心试探。
　　以他这些天的认知，叶修实在是很慷慨的人，经过贫民区还会把船里的食物和药分给别人那种，问他借钱，指不定随便报个数，想也不想就给了。蓝河算计着，借钱，这是第一步，借此机会要到联系方式还钱才是目的。然后还钱，必须分期，可以顺便拍点好看的风景啊建筑什么的，再留言聊一聊，一来二去可不就混熟了么。
　　诶，这桥段好像哪里见过……
　　“要多少？”
　　果然，大佬眼都没眨直接问。
　　“呃……”蓝河刚想说个数，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要是数字太小，大佬不要他还怎么办。所以说还得是个大佬有点肉疼数字，可是，可是多少大佬会肉疼呢？蓝河回想起租船的时候大佬貌似价都没问就付了订金，怎么说起码比那个数大吧？比那个数还大……脸真大。
　　正在上上下下左右左地纠结，叶修瞥了眼身边走神做心理建设的人，掏出卡，直接放到盘坐的蓝河腿上。
　　“别算了。A1的学费加考试费顺利的话一次过是七十万左右，卡你拿去，把朋友的帐清掉，剩下的自己用还是做慈善看着办吧。”
　　蓝河僵住。
　　“对不住，你的电话不是故意要听，但我耳力实在很好。”叶修又补充了一句。
　　蓝河依旧无动于衷，叶修奇怪，转头一看，蓝河戚眉望着他，月光把那脸照得惨白。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蓝河如自言自语，接着宛如倏然从梦呓中清醒，拿起卡塞还给叶修，“谢谢，我还是不借了。”
　　叶修看他，他挠头，目光躲闪站起身。
　　叶修应该在等他的解释。
　　于是蓝河小声笑道：“……对将来的人生不好。”随即捡起坐垫，边转身边说我先睡了，没走几步又站住，犹豫了几秒，最终折身回来把自己的毯子盖到叶修腿上。
　　你是职业病，还是真就这样。
　　还是只对我这样。
　　叶修说自己耳力很好。
　　其实视力也很好。
　　反射神经也很好。
　　蓝河来盖毯子的动作虽然快但破绽太大，叶修稍微伸伸手就拽住了他。可蓝河竟然被烫到一样惊慌失措，又不能一个扫堂腿过去，费了几个拉扯才把人制在一堆细软上。
　　蓝河胸膛起伏，惨白的脸总算有了血色，只是这血色在持续挣扎中飞快集中，鼻尖，眼角，脑门，蓝河奋力挣脱出一只手臂挡脸。
　　他可没那么坦荡。
　　没抢到猫爪杯就哭这种事很丢脸的。
　　……叶修挡着月光了，应该就在他的正上方。
　　气死了他怎么不说话。
　　要是敢问怎么哭了我就敢接疼死了。
　　“你接受一夜|情吗？”
　　蓝河鼻音浓重：“…………啊？”
　　“问你接不接受一夜|情。”叶修有些好笑，又有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棒读复述了一遍。
　　蓝河确定自己听明白了，挡脸的手臂放下来一丢丢，叶修果然在正上方看着他。
　　——蓝河真的就很来气啊？？？
　　支吾了一会儿，叶修一点改变姿势的意思都没有，蓝河吸吸鼻子，“……看对象吧……？”
　　“我呗。”叶修很快。
　　？？？？！！！！
　　这个人到底什么毛病！！！
　　蓝河在这一刻简直急火攻心，又气又想哭又想笑，表情扭曲极了，直到叶修把他和那堆乱七八糟的毯子一同抱起，模糊的目光越过叶修肩头。
　　月光煞是好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