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FO Catcher》刘季抛

1、上

　　UFO Catcher

　　国际线上的东亚裔空乘总是很受欢迎，蓝河也不例外。
　　而他忘了这个设定。
　　决定在酒吧里逞英雄只用了一秒，但要遭遇的尴尬，这才刚刚开始。
　　夹娃娃机，民航圈的，国王游戏。
　　被替下来的小师妹明显吓傻了，希望她镇定下来之后，能机灵点报个警。再不济，叫几个熟人来也好。
　　……可千万别再叫我们黄皮肤黑眼睛的了。呃，会武术的例外。
　　完了。意识到自己开始胡思乱想，蓝河知道精力不集中，这一夹失败率十之八九。随着粉红的小猪佩奇摔回娃娃堆，周围响起一连串口哨声，掌声，叽里咕噜的起哄声，仿佛他刚才不是抓垮了，而是一抓到底空箱了。
　　“……”
　　能怎么办。愿赌服输，成王败寇，英雄的代价。虽然面上强装淡定，但看到五颜六色的毛子们嘿嘿坏笑很熟练地指着后台跟服务员比划，蓝河的肾上腺素比脱缰的野狗更野地一路狂飙。
　　尼玛大不了不飞国际线，不就工资高点？这么下去老子哪怕丢工作也得跑路啊……
　　蓝河心里毛着毛着，就看到waiter抱出来两个彩盒，一个被毛子们塞进他手里，一个被另几个毛子打开，移动到原本铺满残杯冷炙的二十人规格大圆木桌台前，待训练有素的服务生们过来两三下收拾干净，毛子们拽着手里的东西像铺床单那样一抛一拽，终于揭开了那玩意的神秘面纱。
　　……靠！Twister！
　　要不是殷红的镭射灯乱晃，蓝河现在的脸一定绿得可以。
　　“现在你可以去换衣服了英雄。”

　　大厅里的老司机看铺了一桌twister，只当有服务项目，吹着口哨就围了过来。
　　大丈夫，一言既出，没，没在怕的。
　　蓝河硬着头皮，视死如归地抱紧他的小彩盒。
　　带他去换衣服的同事来自六区，长着三只眼睛，还是平时那副老实和善的模样，起码蓝河就完全没感觉到他有在掩饰跃跃欲试的兴奋。
　　“别担心，第一次跟你玩，不会多为难你。”三只眼同事循循善诱，“我去年玩过好几次，最后去了当时的机长家，唔……”他挤眉弄眼地感叹了一下，“真美妙。”
　　蓝河寒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飞快躲进了小角落里的置物间。怔了怔，粗暴掰开彩盒，抓出里头的细软一抖，只觉眼前一黑，脸上却迅速腾起火苗来。
　　蓝哇哇的空姐制服，低胸，短裙，形状奇怪的丁字裤，黑丝，白手套，也就领巾，看上去是正常尺寸。
　　……？？？！！！
　　置物间的门被拉开带起一阵风，抱手候在门外的三眼同事抢先道：“看吧我就说进去帮你穿。”
　　穿毛线啊！！！“这……”槽多无口，蓝河卡壳了几秒，“这是女装！”
　　三眼同事呵呵笑，竖了根指头，“其实是男用的哦。”欢快又期待的语调仿佛带着波浪号。
　　嘭的门又摔上了。
　　……干！
　　百感交集，蓝河捉小裙子的手都在抖。怎么办还是逃跑吧！
　　“不会穿？”
　　突然身边幽幽一句，本就惊魂未定的蓝河吓得差点像见了黄瓜的猫原地起飞。
　　定睛一看，是个大波浪的姐姐，踩着高跟鞋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五官清朗似乎并没化妆，只唇上一抹艳红就很好看。蓝河一看手里乱七八糟的，顿时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结果视线往下就发现……呃，姐姐你好平……可是包臀皮裙又很不错……
　　叶修看眼前这东亚面孔的小哥不做声只是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自己，还在想他刚刚跟外边就说的标准语，自己这句不该听不懂啊。本来还想助人为乐来着……
　　“那你要是会穿，劳驾让让，我要出去。”
　　蓝河一怔，“哦哦，不好意思。”赶紧往一边让。心里却纳闷，这嗓子……而且她来这里干什么，老板娘？
　　高挑的大姐姐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低下头不知在看什么，蓝河职业敏感一上来，就想问需要帮忙吗。没等他开口，姐姐异常霸气地躬身抬脚，把两只鞋都抠下来拎在手里。
　　“兔崽子，看哥回去怎么收拾你们。”说完就头也没回，走路带风地光脚出去了。
　　留蓝河在置物间风中凌乱。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蓝河又瞅了瞅手里的细软，不禁腮边两行泪。
　　行，会玩。
　　门外的三眼同事在他开门后立即发出一声响亮的哇哦，气得他眼冒金星。
　　从置物间到游戏桌，蓝河恨不能把头埋进腿缝里来降低存在感，然而一路上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玩乐至上的家伙们拍着手聚过来，谁带了头，后来的人就跟着一拥而上，把蓝空姐托上游戏台。蓝河撑坐在桌面上，双手想挡脸，又想扯衣角裙角，尴尬得要命。
　　抓娃娃赢了他的家伙手里举着twister转盘，王一样也在众人簇拥下站到一旁的桌上，正对人群喊谁想上去玩，一群人举手，蓝河整个人都懵了，他知道twister脏起来没有下限，但这又不是私人聚会场合，太过分了吧！他立时就想下桌，但桌边围满了人，不但不让他走，还趁乱揩油，圆桌中心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看酒吧门口，小师妹真的带来了警察，然而警察只看了眼里头的情况，就笑着摆摆手，也不知说了点什么就出去了，小师妹追了出去，能不能把人追回来难说。
　　他终于感到深深的无助了。早知道不如之前直接干架来得好，一准能被警察带走……
　　但是。
　　蓝河看着自己的手，白手套松松垮垮，拳头却早就捏得死紧了。
　　但是他有他的梦想，要是因为这种事失去机会，太不甘心了！
　　被选中参与游戏的两个幸运儿已经上桌，国王在万众瞩目的期待中拨动指针。游戏开始。
　　叶修从楼梯口探出头叫服务生加单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情。大厅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叶修瞅了眼人墙，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
　　服务生听了加单正要走，被叶修叫住，“在干什么这么吵？”
　　服务生扭头张望了一下，“在玩游戏呢先生。”小年轻答道，然后望着叶修笑，“跟你们一样，先生。”
　　叶修挑起眉毛，看了下自己，嗷了声。
　　“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先生，您加点的东西待会儿给您送过来。”服务生说完等了一会儿，见叶修点头了这才快步离开。
　　叶修转身前又朝人墙看了看，这一眼，勉强瞥见人堆里挤着一抹亮蓝色。他视力很好，是置物间遇到的东亚小哥，在桌面上人挤人拧在一起，扭曲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享受游戏。
　　……这就没意思了吧。
　　叶修没回二楼，在人群里见缝插针，片叶不沾身地挪到了人墙边。
　　看来这一轮刚好结束，手肘落地的输家已经诞生，心满意足地朝国王竖俩大拇指，招来服务生说要请大家喝酒，引来一片欢呼。
　　游戏暂告一段落，扮空姐的小哥满脸疲惫一身狼藉，狼狈地缩在桌心喘气。
　　皮肤对触感的记忆让蓝河头皮一阵阵发麻。国王从他那桌直接蹦到游戏这桌，揽住蓝河也不管人厌恶的表情，对着他大声说着什么。周围太嘈杂，但叶修轻而易举地读了他的唇语，“嘿好玩吗？这就是国王游戏的精妙之处。整个晚上你都是我的，等下我们回去继续玩，保证好玩。”
　　国王游戏？
　　叶修想了想，看清了小哥那身打扮，目光向四周搜寻，果然在角落发现了几台并排闪着霓虹的娃娃机。
　　——哦，原来如此。
　　他去到桌心那二人的正前方敲敲桌面，成功吸引了他们注意。然后朝国王勾勾手指，国王一愣，一脸诡笑挪了过去。
　　蓝河疑惑地看着本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伪御姐突然跟可恶的同事详谈甚欢，眉头都揪成一团。他听不清那两个家伙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比比划划，指指点点，然后同事大笑着跟伪御姐勾肩搭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走向了——娃娃机。

　　一般来讲，游戏规则越简单，玩得越大。
　　比如国王游戏，就很简单，所以通常也玩得很大。
　　成年人嘛，像蓝河那样玩到慌得一批的真的不多，甚至偶尔还能会心一笑。
　　比如眼下的毛子国王，就笑得十分油腻，十分猥琐，眉梢一飞一飞的，辣眼睛。
　　蓝河没心情恶心，只从唯唯诺诺靠过来三眼同事怀中掳过自己的衣服，囫囵往身上套。多长了一只眼睛却特别没有眼力价的三眼同事，反射弧跑完一光年，总算get蓝河是正儿八经忍辱负重，此时颇有些抱歉。
　　看这货欲言又止两三次，蓝河那个气，我不生你气行了吧？！！！别搞得比我还委屈行不行？！！！
　　手哆哆嗦嗦，好不容易系好皮带，蓝河朝娃娃机那边扔了一打眼刀，又对三眼同事甩下一句“你们玩，我溜了”，三眼同事诶诶了好几声，他只管头也不回往出闪人。
　　“哎？那位小哥哥，急什么，你的国王把你们都输给我了，一起玩儿啊？”
　　闷头往外溜的蓝河三声我听不见还没默念完，直接被酒吧看场的壮汉拦住，那壮汉起码顶2.5个他，黑压压像座小山，一个往回请的手势堵得他欲哭无泪。
　　“就是。别扫兴嘛。”前任毛子国王饶有兴味地说着，毛手毛脚要去搂“御姐”的腰，被人一指头弹回来，疼得脸皮抽抽。
　　……他更兴奋了。啊，辣眼睛！
　　蓝河最后是被壮汉“扶”着肩送过来的，叶修看着这场景说不得要百感交集一下。
　　你看咱们守护的世界，还是乱哈。
　　“那么，我的女王大人，”毛子搓手疯狂暗示，“什么时候去你的包厢，好让你尽情地奴役我们？”
　　还嘿嘿嘿，蓝河作呕。
　　“这样吧，你们先上去，我的朋友会帮你们开门。我跟他，”指着蓝河，“去加点一些酒水，去去就来。”
　　毛子们听了果然美滋滋，在群众艳羡的鼓掌和注目礼中一路挥手迫不及待钻进了包厢。
　　蓝河觉得自己头顶在往外冒乱码。
　　什么情况这是，未出狼窝又入虎口？？？？他向来一走神，脸色就跟着变，五彩斑斓好不热闹。刚还在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叶修站他跟前端详了几秒，乐出了声。
　　“我说哥们，内心戏太足了点儿吧？得果断呀？等你思前想后出个结果，黄花菜都凉了。”
　　蓝河登时内伤吐血，“大姐，不是，大哥，你就放我走吧，我真的……很不会玩，很扫兴的！”
　　叶修哦了声，“我看你刚在桌上玩的挺好。”
　　“？！？！？！？！”
　　“绝境之中连续做正确的决断让损失降到最低，其实挺难的。”
　　蓝河瞪眼噎住，这到底什么人呐？连嘲讽都透着一股子中肯让人无法反驳。
　　“哎真是，年纪轻轻啥毛病……”见人又走神了，叶修嘟囔了一声，转身给侍应打了个眼色，侍应眼明心细开了两支啤酒噔噔小跑送过来又噔噔小跑走了。
　　号称留下来加点酒水的两位，没事人一般坐在了楼梯上，灯红酒绿闹声隆隆，离子灯照不到这个角度，吃瓜群众忘性就是大，没自己什么事，刚刚的插曲转眼就忘。
　　酒瓶撞声清脆，叶修脖子一仰咕嘟下去小半，蓝河懵逼着，也嘬了一口。
　　“怎么着，好点了？不敌视我了吧？”叶修说着，摘了假毛抓在手里扇风，亚裔标志性的黑发被裹得鸟窝一般乱蓬蓬，蓝河嘴里的酒都噗到台阶上，惹得叶修直乐。
　　蓝河好一阵无语，却在又嘬了两口酒之后终于弧过来：“你是在帮我？”
　　“才知道？”叶修难以置信。
　　“我哪知道？！”蓝河眼睛圆圆，圆圆，“……呃，不过那个，谢谢啊！”
　　愣怔了三秒，叶修一声艾玛，蹭倒在旁边墙上乐不可支，“这么傻，没少吃投诉吧。”
　　蓝河老脸一红，硬气道不好意思，真没吃过。说完纳闷：“你怎么知道我们容易吃投诉？”
　　“娃娃机嘛。”民航最爱，叶修悠哉。
　　蓝河脸上更烧了，尴尬到喝酒，“臭名远扬。”
　　“而且悄悄告诉你，你们皮带有LOGO的，还很大。”
　　“……”
　　一支酒见底，叶修也终于捋顺了头毛，这会儿起身，没了大波浪和烈焰红唇，皮裙就很一言难尽，多亏光线暗。
　　“得，就这样，跟我来一下，哥送佛送到西。”他说完自顾自往上，走到顶回头看，蓝河握着酒，杵在原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叶修也有些无语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回事，带不动的？
　　“……你先上来。”
　　蓝河在后脑勺上乱挠了一把，麻蛋，今晚这莫名其妙，也不差这一下了。于是赶紧三步并两步跑上台阶。
　　面前的人，大波浪的时候显得很高，如今一头短发，倒是普普通通，大概只比自己高几公分。蓝河闪电般走了个神，对方说：“你有啥把柄在人手里我管不着，今晚照理也不该我管，不小心多事了，指不定还给你找了麻烦。”
　　蓝河一愣，又听对面接着说：“所以待会你跟我进去，装作跟我们很熟的样子就行，不用搭理谁，明白？”说着叶修就要推门。
　　这下蓝河真急了，一把扣住对方的肩，满脸懵逼地问：“怎么熟啊？？？我们互相连名字都不知道？？？”
　　“你同事不叫你蓝河吗？难道你不叫蓝河？”叶修疑惑。
　　蓝河吐血，“那你呢？你是谁？还有里面，你们……？？？”我的妈这什么鬼穿越小说剧情……
　　“哎不重要不重要，你装神秘就行。”对面抛下这话，蓝河只觉手下一空，那人肩膀轻轻松松逃离了钳制，他没来得及制止，门已被推开，两道身影正互相绞杀倒地，四周兴奋观战助威的小后生一眼望去都是二十郎当岁，统一的黑色作训服，沙发中央，几个被围住的毛子同事正襟危坐，只敢转眼珠子看他。
　　同事们委屈，同事们吓尿，他们以为人说的“刺激”是手铐皮鞭香薰蜡，没想到真的是近身搏杀，拳拳到肉，骨头嘎巴响。
　　蓝河没跟他们坐一起，叶修夹在中间把他隔开了。
　　叶修问毛子咋样啊刺不刺激，毛子们欲哭无泪。叶修问要不要一起玩玩，毛子们不了不了，叶修说知道吗我老家有句方言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没想到三眼同事见多识广连连点头答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完事叶修连吃了两粒葡萄，往后一个京瘫，顺手把蓝河也拽翻了。
　　“我明天开始休假，你有没有空？”
　　哈？？？？
　　蓝河顿时都能听到脑袋里的小钢珠哐当当响，这？？我？？我要怎么装神秘？？？他看着叶修，呆愣得说不出话。
　　几秒钟后，“啧算了算了，每次都这么为难。”叶修假模假式抱怨完，物色了另一个角落的好位置，拍拍客人们肩膀以示招呼不周随便玩，便缩过去打盹了。
　　乘务组的小伙伴们相顾无言。
　　一片沉默后，“……噢，蓝河，我的老伙计。”蓝河看到三眼同事震惊中冲他比了个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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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419的故事搞出这么多铺垫我也很绝望啊.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