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7、第 7 章

　　明德一进门，眼前便是一暗。这群孩子不学好，二半夜也只开个旋转灯，刚才为了尸体大家的精神都高度紧张，谁也没顾得上灯的事，明德一进门只感觉眼睛都要晃瞎了。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找开关在哪，只略微适应了就往里走，见着一角阴影里半躺的人。
　　他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见过顾容了，从他离开警校起，这个人就只剩下名字出现在他的人生中。监控中没有那么清晰的感觉，但眼下两两相对，他却更清楚得发现对方的变化，他的眉眼比少年时长开了，更加桀骜也更加锐利，眉间唇畔有细微的印记，应该是他这几年一直沉着脸的缘故，即使是这样闭着眼，也让明德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仿佛怕打扰他难得的安眠。
　　但顾容已经睁开了眼，对上他时候仿佛有嘲讽的笑意，和某种沉到眼底的东西：“死的是我的人。”
　　明德的心思迅速得回了魂：“林复杀的？”
　　顾容似笑非笑得点点头：“不是他也应该是他一系。顾川身体不好了，他们可不就心思浮动了。”
　　明德的脸也沉了下去。
　　顾川原是缅越一带的毒枭头子，托名吴铭，一直在东南亚活动，最近二十几年才把手伸向内地。就连顾川这个名字也是他同顾容生母说的，并不知道真假。
　　顾川是顾容的生父。
　　而林复是顾川的养子，好生生当作接班人养了近二十年，正派儿子被认回来了。顾容要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也就算了，他继承了血缘中源自他父亲的残忍和狠戾，也继承了他的聪明和狡猾，最开始林复被他迷惑了，以为这个长得甚好的便宜弟弟不过是个软蛋，谁知道仅仅五年顾容就从他手里夺走了大半权力。固然这其中也有顾川的放任甚至明里暗里的帮扶，但顾容伪装的相当好，直到最后顾容撕破了脸要杀他，林复才从毒贩本不可能有的兄弟情深里惊醒，从此对顾容处处针对，三天两头刺杀，闹到整个贩毒网都被卷了进去，差点被旁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警察端走大半。
　　顾川见着不像样终于出了手，炸了当时深山里一个厂房，不仅坑进了近乎一整队缉毒警，还坑了亲儿养子一大半的势力，自此两人斗争才收敛了许多。
　　而现在顾川早年的旧伤爆发，到处风声鹤唳，甚至传说他可能不久于人世，这块权力究竟怎么分，大家心里都开始要掂量。听到风声的林复，对这个骗了他又下杀手的弟弟早就放出了生死不论的悬红，眼下这么一个不轻不重的手下死亡，又算什么呢？
　　“警告吧。”顾容神色恹恹的，靠在那里捏着自己眉心，没一会就掐出了血痕，“他早看我不顺眼。当初去打听我的底细时也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现在大概是想看看吧。”
　　看什么。两人都没提及，但心里都有个底。
　　明德抱臂站着，这么一件事他就对顾容眼下的地位有了个大概的认识。他立足还是未稳，不然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甚至那个林复，都不会活到今天。
　　顾容叹口气没说什么就起了身，他坐下时候没什么感觉，站起来明德忍不住眉心就跳了一下，他实在是太瘦了，那衣服显然是定制的，不然没有什么能让他穿着正好。顾容个子算高挑的，虽然不如明德壮得如同一头熊，但上学时候随便一站都当的起丰神如玉四个字。可眼下他露出来的锁骨手腕都见了骨头，仿佛皮下面便是支离的骨头，半分肉都没有，握着满把就折了。
　　明德心说自己这二年真是进步了，想着正事时候还有空想这些：“你想做什么？”
　　顾容闻言侧眼看了他一眼，这还是他少年时候习惯，看人很少正眼，只飞快得从眼角扫一下，然后就露出来一点笑，温和腼腆。然而他现下的笑却锋锐到带着血腥气：“你查便是。我配合。”
　　他从他旁边走过，笑容淡了下去，但如果有人看见，就会发现比方才的真实许多：“他既然想让我待在你眼皮底下，那便遂了他心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