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春深》月暗孤灯

14、第 14 章

　　监控——需要大力宣传其重要性并号召每个人都在自己家里装上的东西。
　　明德恶狠狠得想好了下次警队出人做讲座时候的标题，然后和顾容两人挤在一起去看那监控。这监控拍到今天画廊老板穆启两次进画廊，时间的确和打工妹程菲说的差不多。
　　早晨七点三十，程菲到画廊开门准备。早晨八点十一，穆启在开店之前来看了一次，七分钟后出来开车走了。另外一次是下午两点三十五，进店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监控里还拍到了安初，两点五十五的时候带着孩子进去，也没有再出来。中间陆陆续续有客人进出，都没有耽搁太久。
　　两人沉默着加速看完了整个监控，明德才要说什么，顾容伸手把视频又倒了回去，找到穆启八点十八开车离开时的画面，暂停了问：“这辆车？”
　　明德转头一找，技术人员飞奔上来处理图像，把车牌截下来转给交警那边查。顾容礼貌得让开走到旁边，和明德对视一眼：“嗯？”
　　这沉默简直是对明队的无声控诉，他忍不住反嗯了一声。顾容想了想明白了，温言细语解释：“他早晨开车走的，中午却是从监控这边走过来。画廊门口停车位没人占，他却没开过来，更像是没开车。找找车，或许能知道点事。”
　　这下气氛更尴尬了，顾容不明所以，一脸无辜得看着明德，差点没把他看得一腔老血都吐出来。所有人低头专心做自己手头上事，假装自己是雨季长出来的蘑菇。
　　好在明德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对他人心情毫无所察的钝感，拎了个人过来吩咐：“沿着找一找，看有没有其他监控拍到这人怎么来的。”
　　被倒霉抓包的小警察委委屈屈得点头，收拾了东西出去开始挨家挨户得跑。虽说这年头谁都喜欢安个监控，但愿意配合警方的没有几个。对付这群人不能威吓也不能处罚，人家一句监控坏了警方什么都说不出来。要监控只能软磨硬泡，求爹爹告奶奶一样。
　　这活明显不适合跑现场多了的老刑警干，只能是年轻的几个轮着去。今天找到视频的就是他，这会儿又被明德抓了包，简直没哭出来。
　　明德对手下复杂的心情完全没有体会，他唯一能，或者说愿意去想一想的心情大概只有顾容。不过顾容心太细，明德再长十个心出来也未必能完全想清楚他在想什么。
　　折腾完手下神清气爽了的明队长扭头去看顾容，他正歪头看旁边那技术人员接着抠那个视频，视频里面正好是穆启下午再一次进店，他站在门口看了看，大概是看见了程菲，就朝一侧店里走了过去。
　　按照程菲的口述，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在陪一个客人看画。监控显示十几分钟前进去了一个女客人，是这个时间段内唯一的客人，在三点近半时候她才出来。
　　明德每次看着顾容盯着什么东西就感觉很别扭，过去是控制欲加独占欲作祟，现在是为了什么就有些复杂了。他捅了捅对方：“又怎么了？”
　　“你逛过画廊吗？”顾容扭头看他。
　　被盯着的明德一秒警觉了起来，立刻表忠心摇头否认：“没有，我天天忙工作哪有功夫。”
　　但顾容完全没有会意，只哦一声伸手朝电脑示意：“你看她，这身衣服是法国那边一个牌子最新季的一款，贵，但这一季不算受欢迎。她从上到下都是名牌，不存在没钱的问题。这女人该是个对艺术对审美并不是很专业的人，看得只是牌子。这画廊没什么名气，她却直接开车过来，还找了找车位才停下，说明对这附近并不熟。旁边也有一家画廊，比这家更大，可她连看都没看直接进了这家。而且这店不大，你走一圈也就是十分钟出头，就算是她认真看，三十分钟也够了。她能在里头徘徊一个多小时，按常理该是有心仪的画或者什么才能引她驻足，可她出来时候却什么都没拿。”
　　顾容成绩出色，但多半是因为刻苦用功，只有当年教犯罪心理学的老师是真欣赏他，说这孩子有天分，要收他当关门弟子。
　　他是能做安乐椅神探的那种，明德就只能跑现场：“但程菲没有特殊提到她。”
　　“对。”顾容笑了笑，那笑里有种嘲讽而冷淡的意味，“她甚至刻意模糊了这个女人的存在。整段对话里唯一提及的是‘正好来了客人，和穆哥说了一声就去招呼客人去了’。”
　　“她要我们以为这人是穆启来了之后才进来的。”
　　明德摸摸下巴，指挥人去查这女人开的车，看能不能查出来她是谁，外头就开始吵。等了一会看这声音有不减反增的架势，他愤愤过去一拉门，声浪哗一下子涌进来：“我的儿子啊……”
　　顾容眼睁睁看着他一把又把门关上了：“你不出去看着？”
　　“有江副队呢。”这人脸皮比城墙厚，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没事他有经验。”
　　再多的经验都是被明德逼出来的。顾容幽幽盯着他，眼神里写满了谴责。不过他也就是看看。外头明显是穆启那对有钱的爹妈来了，死者家属本来就不好见，有钱的死者家属就更不好见。这群人往往会以为有钱能办到一切，大吵大嚷要求警局开后门为他们抓到凶手出一口恶气。
　　但刑警破案从来不是为了给当事人出气，更不可能为了钱变出来什么证据线索。要是能尽快破案还好，一天不破案他们就会到处找关系施压，仿佛是这群警察故意刁难他。
　　而当拽得二八五万的明德出现的时候，这刁难仿佛就有了真实证据。
　　因此也不怪他不出去，能闹事的死者家属对刑警来说是仅次于凶手的讨人厌的存在，而对家属来说不能尽快破案的警察甚至比凶手更讨厌。他们把无处宣泄的愤怒和憎恶全部发泄到对方头上，辱骂和殴打都是家常便饭，新加入警队的小警察被骂哭过的比比皆是，老刑警不要说明德，就连有次路过看热闹的何黎都差点被骂得撸袖子跳起来拍桌子反骂回去。
　　按杜彰的话来说：“不过就是仗着我们穿着这身衣服不能揍他们！”
　　以前明德不在刑侦队的时候这种情况更糟，这帮子刑警对于当事人来说简直是一群手无寸铁任人欺凌还一句话不能反驳的柔弱姑娘，等这群有钱有势的富二代官二代加入进来，至少能靠父辈的关系顶住对方的压力，维持自己的节奏去破案。
　　虽然他们的节奏在当事人眼里看来完全是故意拖延时间，但当事人的指挥对他们来说更是瞎比比。
　　好在最近几年都没什么悬案未破，上头对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既不能为了手下去怼死者家属，又不能为了名声把属下都逼疯，全当看不见算了。
　　天长日久这样下来，大家都成了习惯，老好人江获每年四处转悠着带人负责安抚家属，胜在他是副队，说出去的话当事人见是个官儿还听些，又脾气好，总算没出过事。
　　两人正跟着接着看那监控，就听见门一响，大家都警觉得抬头看过去，见是陆晚鬼鬼祟祟进来，都松了一口气又低头。
　　“你怎么过来了？尸体解剖完了？”明德有点奇怪，按陆晚的效率再快也不至于这么快啊。
　　他不提还好，提起来陆晚就是一脸生气，跳着脚压低声音骂：“神经病！”
　　“啊？”
　　“说不让我解剖尸体！我肚子都划开了！非让我缝回去！我干到一半姓江的干嘛把人给我领进去！”
　　其实真是冤枉江副队了，法医室三个大字受害人家属还是看得懂的。这帮子早就和自己队长同流合污了的警察们就留了一个被压迫的底层人员陪着江队见人，平时家属就吵吵两句，谁也不敢真和警察动手，两个人就能应付得了。谁知道这次的是个蛇精病，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两人拦都拦不住，混乱中江队被推了一把还崴了脚，这会还一跳一跳得在咬牙劝人呢。
　　顾容没见过这架势，皱眉说：“谋杀肯定要尸检的啊。家属同不同意有什么用。”
　　大家都诡异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他被这此起彼伏的叹气声搞得毛骨悚然，扭头去看明德。
　　明德被他这种有困难找老公的态度讨好了，兴致勃勃过去揽了他凑在他耳边解释：“法律上是这样的啦，总要顾忌一下对方面子嘛。”
　　何况还是这种有钱有势的人的面子。
　　不过也就是礼貌得顾忌一下，不然陆晚也不会被江队偷偷指使跑过来找明德了，真到时候处理不了明德上。谁叫他是刑侦队队长，还有个好爹。
　　顾容一直在贩毒组织里面，极少真正面对警察，完全不了解他们现在夹缝里求生存的现状。那边明德说上了瘾，还像模像样得叹口气：“哎呀现在不是十年前了，咱俩上学那会警察多牛啊，现在真就是公仆。早知道我当年就经商去了，有钱还不是人民公敌，发生冲突全是警察欺负弱势群体，啧啧啧。”
　　顾容一头黑线得推开他：“有钱的智障还是智障。”然后转身朝外走。明德跟上去喊他：“干嘛你？体验一下受欺凌的感觉？”
　　“滚。我去问一下程菲那个女客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