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穿越者当的有点失败》红尘忘年

1、无名男孩的自白

　　我躺在床上，自然而然地醒了过来。
　　醒来时发现天已经亮了，从窗帘缝隙中依稀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变得明亮，原本昨晚只能看出形态的树木终于有了除黑以外的颜色。
　　我依旧躺在床上，思绪仍是一片朦胧，脑内时不时还会传来胀痛感。什么时候睡着的？昨天晚饭吃的是什么？熬夜看的新番讲了什么东西？明明只是发生了不久的事情，现在却记不太清了。也许再细想一下就能想起来也说不定。
　　卧室的附近是厕所，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杂乱的胡须，觉得是时候换换形象了，便拿着电动剃须刀开始除草工作。胡子长得太长并不是件好事，剃的时候疼得我怀疑人生。
　　或许是疼痛刺激，我总算想起了一些事情。
　　今天要上班。
　　随便炒了个鸡蛋做早餐，吃完后便拖着步子，用僵尸一般的速度往车站走去了。在乘坐电车时，十分罕见地没有被挤成人干。看了下四周，才明白原来是放了暑假，学生们都不见了，有的只有像我这般散发着不想上班的腐烂气息的社会人。
　　我仍然很困，到站的时候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里闪过辞职的念头。但到底是上班族的妄想，为了这个月的房租和饭钱，我不得不继续坚持下去。走出车站，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僵尸的步伐，往前走着。
　　在路上，看到许许多多的行人。与慢悠悠的我不同，他们走得很快。他们穿过我的身旁，没有丝毫停滞地前往各自的前方，其中一小部分的人我是认识的，大部分都是与我同学校的二次元的角色们，有的是梦想成为正义伙伴的男子，有的是拥有抹杀一切异能力的右手的刺猬头，有的是能仅凭想象就能改变世界的可爱女该。我想我直到死都不会忘了他们，但对方可能过了一年就把我忘了。虽然走得很慢，但我没有停下脚步去跟他们打招呼，最终连他们的脸都没有看清就与他们错过了。
　　我继续走着，终于到了目的地。眼前不再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而是一扇普通的门。耳边响起的不再是汽车的轰鸣声，而是更加难听的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巨大音乐声。
　　新妻英二总喜欢在作画时播放这样嘈杂的音乐。也不知道他是喜欢这样的音乐，还是单纯喜欢吵。
　　我敲了很久的门才有了回应，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大叔把门打开。虽说大叔看上去有四十岁，其实刚刚才过三十，只不过看上去显老。他和我一样，是新妻英二的助手。
　　“早上好，中井先生。”对着他打了个招呼，同时还透过他看到了正背对着我在桌上作画的新妻英二，也对他说了一句，“早上好，新妻老师。”
　　他没有回我，也许是音乐太大声他没有听到。
　　礼貌的打完招呼，我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先玩一会手机再开始工作。才刚坐下来，坐在对面的中井先生就问我道，“关先生昨天晚上是没睡好吗？黑眼圈很重啊。”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我有些发愣。
　　昨天...？
　　昨天干了什么来的？
　　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昨天我躺在床上熬夜看了一堆本子。
　　这样的事我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开始扯谎。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故事，就熬夜画了五十多页的Name，结果醒来后再看一次感觉无聊的要死。”
　　为了让这句话有点真实性，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在他看来应该是那种无奈中带着苦涩和不甘但又很迷人治愈的笑容。
　　然而他丫根没看，他听完我的话后视线就移到桌子上的漫画去了。
　　丫的。
　　在心里骂了一句，随后开始玩手机。
　　或许有人会很奇怪我为什么敢在办公的地方玩手机，一般来说漫画家的助手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确实如此，一般的助手确实很忙。对于在周刊杂志连载的漫画家，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构思故事情节，绘画人物，绘画背景，设计台词，贴网点，这些不仅要耗费大量的脑细胞，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凭一个人一周基本上完不成，于是助手们就要替漫画家承担大量的工作，所以助手也是挺忙的。
　　但作为新妻英二的助手就不同了。
　　在还有高中要上的情况之下，新妻英二仅靠自己就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全然没有【哥其实是个有助手的人】这样的自觉。他画出的原稿基本上是连背景都画好了的，我们这样的助手只要贴贴网点就能完成工作，拿到那一天一万日元的工资。
　　这么好的工作，没有理由不要。我在这里的工作十分轻松，不用被老板骂，也不用被客户刁难，更没有工作压力，工资又高。完完全全可以混吃等死地干一辈子。只不过有时候我会想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下午四点，工作结束。在新妻英二那里度完了无聊的六个小时，我起身回家，路上去过一次便利店买碗泡面来当晚餐。因为家住高楼，若不乘坐电梯，住户就只能顺着楼梯蜗牛般地一步一步往上爬，住的高的或许可以爬到月亮升起。
　　连续坐了几个小时，我的身体有些僵化，需要一点运动。便走进那少有人去的楼梯口，开始登天之行。楼梯处的环境整体颜色暗淡，气氛较为阴森，走的时候总能感受来处不明的恶意。一般的住户因为害怕很少会来这里。一开始其实我也有些害怕，总觉得楼梯的转角处会突然出冒出一只丧尸咬过来。但走着走着就习惯了，有时还会觉得爬楼梯太过无聊，期盼出现几只丧尸来解解闷。
　　来到家门口，时间已经五点。打开房门，把泡面放到了桌子上。坐在沙发上，习惯地打开电视，里面播放着不知道名字的综艺节目，看了一会儿，发现从主持人到嘉宾，没有一个人我是认识的，讲的内容我也不感兴趣。看看墙上的时钟，还没到晚饭的时候。
　　无趣。
　　我关上电视，走到阳台，居高临下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因为是夏天，太阳还没有下山的趋势，仍在天空中高高挂起，只不过从东边换到了西边。阳光照耀下的城市与早晨无异，只不过卖早餐的人变成了卖晚餐的人，上班的人变成了下班的人。
　　我俯在阳台上，开始胡思乱想。
　　如果是天色阴沉的雨天，在外人看来，我现在应该是很悲伤的吧。
　　如果是余晖遍地的落日，在外人看来，我现在应该是很浪漫的吧。
　　如果是绒雪飘落的黑夜，在外人看来，我现在应该是充满希望的吧。
　　微风夹带着三十多度的热气拂过。头上开始有汗珠流下，衣服渐渐被汗染湿，最终紧紧地贴住我那有着九九归一的腹肌的身子。在别人看来，我只是付不起空调钱的屌丝罢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尽管如此，我还是挺喜欢夏天的。
　　刚入高一的时候，我被老师安排在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一旦太阳出来，金色的光就会透过没有制冷功能的窗户，直直地照到我身上。一个学期下来，我的肤色就变成了很阳光的小麦色。
　　尽管如此，我还是挺喜欢夏天的。
　　大概是太阳太晒，坐我前面的同学经常会换。一季度下来大概有七、八个人做过我的前桌，大部分我还没记清楚名字就又换成别人了。
　　不知是哪一次，我的前桌换成了一个美少女。
　　与在班上默默无闻的我不一样，她很受欢迎。下课时总有人会围绕在她身旁，有时候是害羞的男生，有时候是呆呆的女生，原本恨不得立刻避开的地方，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她作为全班的中心，一直深受喜爱。
　　只不过有时候，我能在她交谈时看到她眼中的一些不适。
　　我很不解，于是在没人的时候问她。
　　“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呢？”
　　她没有回头，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回答我，沉默了很久，才回道。
　　“因为大家...都认为我是一个完美的人啊。”
　　那天太阳西下，橙红色的落日余晖穿过窗户落到她倾泻而下的亚麻色长发，她转过身，散落的光辉与她带着些许落寞和无奈的微笑相衬，绘出一副我至今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景。
　　因为太过美丽，我不小心将笔插入了手掌之中。
　　自那次谈话后，土间埋的形象在我心中添加了一丝神秘的色彩。看到她时，也不再只是为了那精致的俏脸和公主般吹弹可破的柔白皮肤，更多的是在回想当时的话语，以及那令人深深沉迷的无奈笑容。
　　算上前几次穿越，我已然三十五岁。但如今在高中课堂上，身为老男孩的我仍如同刚步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样，即使耳边萦绕着历史老师呆板严肃的说书声，心中的世界却唯有那个朝思暮想的异性同学。
　　当了十九年的高中生，我仍然年轻。
　　我开始学习，我开始听课，我开始对着镜子剃掉刚长出来的胡子，我开始购入一堆时尚杂志在其中找出最适合自己的帅气发型。
　　我开始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我开始记下她的喜好和厌恶，我开始描绘她谈话时不小心漏出的可爱模样，我开始写下关于她的情诗，洋洋洒洒，绵绵长长，她出现在了我诗中的每一页。
　　我们只说过一句话，最初的一句，也是最后的一句。我没再开口，只是努力。
　　只是……
　　夕阳已昏，立于地面的钢筋森林有了墨似的黑影。月亮醒来，悬于空中的细沙星河留下萤似的微茫。
　　眼前生起一缕白烟，手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根烟，放在嘴边，感叹又一天终结。
　　她不曾等待，不到一个月就换了座位。与此同时，我的夏天结束了。
　　每逢夏天，每当看到即将落山的夕阳，即使已经过去四年，土间埋，这个名字和当时的美景一同深深映在我的脑海之中，埋在了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