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臣多时》罗梦雨稀

1、未知的初始

　　云国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不仅是因为天气，也是因为这被暴君统治的帝国。
　　但百姓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在这黑暗和茫然之下。
　　“官人的马车来了，快让道！”马夫吆喝着，一边鞭打马匹前进，一边警告过路的百姓们。
　　听他这番话后，车里的男子幽幽地道：“不要张扬。”
　　“是。”车夫停止了吆喝，继续赶路。
　　男子并未怪罪新聘的车夫，而是观察车外的动静。
　　但是百姓们看到这华丽的红木马车，早已经自觉地让开了道路，虽然人群中间的马车很是引人瞩目，但是大街上还是热热闹闹的一番景象。
　　当马车行驶到了集市时，绣质精巧的帘布被一只稚嫩的小手掀了起来，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眸，带着好奇看着车外的一切，这一切对他来说是新奇的，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么多人的地方。
　　他望着车外闹闹腾腾的人群，很是兴奋，街角几个和他同龄的小孩子正围着一个卖东西的老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他卖的红红的小果子串在一起的东西。
　　那是什么？好吃吗？
　　正当小云舒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他不知道的东西时，一只大手拍了拍他的头，然后另一只手把他的帘布拉了下来，云舒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对清幽深邃的双眸。
　　“乖乖坐好。”
　　他心道不好，但自己已经被他抱到了座位中间，让他坐得离车窗远远的。
　　“侨侨，我想去外面玩。”
　　“不行。”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小云舒撇了撇嘴，不满地托着腮靠着桌子，像是在赌气一样，背对着男子。
　　见他这副模样，落云侨也不恼，他叹了一口气，正准备伸手去哄小云舒，谁知旁边的白发男子突然用力地锤了小云舒的脑袋一下，然后凶巴巴地说：“臭小子，听话点，不然把你扔下去。”
　　云舒被他这一掌锤疼了，含着泪捂着脑袋，又不愿喊疼。
　　落云侨的双眸泛起了冰冷，一个眼刀就冲着白发男子而去：“谁允许你打他的。”
　　白发男子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道：“不是你说让他别露脸放嘛？”
　　万一被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特别是皇宫里的人。
　　“那也用不着你来打他。”落云侨表面上一脸冰冷，但是动作上却温柔了许多，他把云舒遮住脑袋的小手拿开，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
　　落云侨虽然整日对云舒严格，但是他还是很关心云舒的，落云侨在云舒的父皇母后被恶人杀死之后收养了他，一直到现在，这份好，云舒都一直记在心里。
　　见落云侨的动作放温柔态度放软，云舒就立马扑到他怀里哭了起来。
　　钟屿见此情形，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说老落啊，你这要给人家带孩子带到什么时候啊？我看你养这瓜娃子之后就跟被附身了似的，整日围着这瓜娃子转……”
　　云舒一听，便觉得自己成了落云侨的累赘，抽泣声更大了些，落云侨明显感觉到怀里孩子的情绪波动，安抚着他。
　　在钟屿接到落云侨的另一记眼刀之后，他乖乖闭口不谈此事。
　　渐渐的，怀里的哭声停止了，落云侨缓缓松开双手，但怀里的孩子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云舒，别闹了。”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但是怀里的温暖让云舒很是喜欢，他依旧不肯放手。
　　落云侨摸了摸他的脑袋，钟屿看他这一副“母爱满满”的样子，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抓起自己扔在沙发上的狐裘大衣就往外走，轻轻一跃跃上了车顶，自然地盘腿坐下。
　　车夫对于这早已波澜不惊，但是街上的姑娘们看到一个如此俊俏且会轻功的白发男子不由得春心荡漾，围着马车议论着是哪家的公子。
　　“云舒，还疼么？”落云侨揉了揉他的脑袋，眸中露出一丝心疼。
　　“不疼了。”但是这一丝感情很快被他掩盖住，又恢复了冰冷。
　　钟屿下手重了些，但他也只是单纯想让云舒听话，这个云舒也知道，但他更想在落云侨怀里多呆一会儿，就多待一会儿也好……
　　“……”落云侨没有办法，最终只是妥协，然后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撒娇。
　　过了一会儿，门帘被人掀开，钟屿露出他那爽朗的笑容，从车外把脑袋探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云舒，云舒从落云侨怀里弹出脑袋来，盯着那串他梦寐以求的食物，目不转睛，但是又不敢伸手去接。
　　云舒示意性地抬头看向落云侨：“侨侨……”
　　被他盯得没办法了，落云侨双目冰冷，但他只能再次让步，冰冷冷的声音传来：“吃吧。”
　　云舒接过钟屿递来的糖葫芦，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还很脆，舒适和愉悦涌上了心头，他很喜欢这个味道。
　　他咬了一口后，又迫不及待地问落云侨和钟屿：“这是什么呀？”
　　“这个叫冰糖葫芦。”钟屿抢先一步答道。
　　“冰糖葫芦……”云舒喃喃道，然后露出欣喜的表情想咬第二口，但是他停住了，钟屿感到疑惑，歪着头看他。
　　“侨侨也吃。”云舒把冰糖葫芦送到了落云侨嘴边，眼巴巴地盯着他。
　　落云侨愣了愣，眼眸中渲染上笑意，他问云舒：“真的给我吃？”
　　“嗯。”见他时不时扑闪着澈亮的眼睛，落云侨笑了笑，然后咬了一口。
　　心也甜了。
　　“云舒，要不要钟屿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钟屿迫不及待地站在门帘旁边，云舒露出欣喜的神情，他看了看落云侨，见他没有制止，便跃下了他的怀抱，跑向了钟屿。
　　落云侨感觉怀里一空，看着两人穿着狐裘大衣带着面具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他开始暗自嘲讽自己：落舍，如今你这般模样，难道不觉得讽刺？
　　若是五年前，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
　　没有相遇，就不会有这一切孽缘的开始。

　　——五年前——
　　长安城内的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这一切都是因为云国的小太子云舒平安地诞了下来，说来平安，却也是有惊无险。
　　皇宫内皆是一片欢喜，但在产房，却还是一片死气沉沉，完全没有因为云舒的诞生而欣喜的皇帝满脸严肃，他将孩子抱在怀中，此时的皇后早已因为分娩而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稳婆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贺喜道：“小太子和皇后娘娘真是福大命大，这下，皇宫里热闹咯。”
　　面对她的欣喜，皇帝突然笑了，然后像是解脱了一样，放肆大笑，稳婆诧异地看着他却不敢吱声。
　　李公公从门外小跑了进来：“皇上，大巫师求见。”
　　“哼，”皇帝的笑变得冰冷起来，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传他进轩辕宫。”
　　“嗻。”李公公退了出去。
　　紧接着，高大的身影漫步走进了轩辕宫内，俊俏的脸庞没有任何温度，远远地让人感受到一股威慑力，令人止不住地打颤，他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礼：“臣，参见皇上，也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了。”
　　对于他行为的傲慢，皇帝早就已经不以为然，穿着龙袍的云国皇帝泰然自若地坐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低着头的男人。
　　“太子的生辰庆典……”
　　“臣明白。”
　　“不要搞砸就好。”皇帝笑了笑。
　　“……”男人沉默了。
　　皇帝继续开口：“朕也是可怜你才收你留下继续当云国的大巫师，而你爷爷是怎么对我们云国的？现在他自焚了，真是罪有应得。”
　　“……”男人继续沉默着，但藏在衣袍里的双手早已握成拳，他隐忍着。
　　对……他们是通灵性与自然相连的种族，他们能感知到普通人感知不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就一定要受云国皇帝的摆布么？
　　见男人在忍耐，皇帝再次放肆大笑，那笑声传遍了轩辕宫的里里外外，李公公和其他几位侍从站在门口不禁打了个哆嗦，都看着对方一脸茫然。
　　这皇上是因为诞下小皇子太高兴了吗？
　　“滚！滚出去，庆典之前不要让我看见你们落家人！”
　　李公公和几位侍从正商讨着怎么回事，突然门一打开，他们纷纷让道，被那男人散发出的威慑给镇住了，个个都哑口无言，不敢说一句话。
　　等到男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几个人才又开始讨论，只是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第一次见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这大巫师怎么这么大能耐？平时皇上可是很和气的，怎么今天变了个样？”
　　“不过也难怪，巫师一家被判死刑，皇上只留下了他一人，难免会对他有愧疚吧？”
　　“小心这句话被皇上听到了要杀头的！”
　　“那大巫师叫啥名啊？让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好生厉害。”一个外地来的随从好奇地问李公公。
　　“他就是那个落云侨啊。”李公公抹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