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恋时差》尺水

1、第一章

　　导演喊“卡”的时候，林亭还有点恍惚，他耳朵里进了水，声音传过来变得很遥远。导演连忙叫几个工作人员去扶他，他摆了摆手，自己踩着下面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走。

　　好容易平安着陆，他冷的直发抖，导演瞧着他惨白的脸色，也有点心疼。看了一眼裹着羽绒服坐在一旁的赵宁羽，压低声音说：“辛苦了辛苦了，快休息一下。”

　　林亭一开口差点没咬到舌头，只得勉强对他笑了一下。小助理抱着浴巾跑过来，手忙脚乱地给他擦水。林亭浑身发僵，坐下来茶杯都端不稳。

　　小助理眼泪汪汪地蹲在他旁边：“哥，他们故意欺负人的，咱们不拍了。”

　　林亭喝完一整杯参茶才有开口的力气：“没事，不能耽误剧组进度，再说我都拍了这么多条了，现在不拍，之前不白受罪了么。”

　　小助理心有不忿，眼睛瞄着赵宁羽，嘀嘀咕咕地磨牙：“不就是傍上顾氏财团那个老总，叫什么顾啸川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顾氏老总身边的人多了去了，还没有一个得宠能超过三个月的，就他充正宫派头，等他被人甩了，看他还嚣张什么！”

　　林亭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背后说人，说也说小声点。”

　　他进娱乐圈还不到两年，没背景没后台，大学读的都不是相关专业。进组拍戏永远都是男四男五，这个圈子到处都是抬高踩低的人，他脾气虽然不错，但不擅这些人情往来，第一次拍戏那会儿，连场务都敢给他脸色看。

　　林亭也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为了追求什么名利梦想才干这行的，只管把自己本职工作搞定完事儿。

　　他自问从不与人交恶，可偏偏有人看他不顺眼。

　　自从他进组，男一号赵宁羽就三番两次找他的麻烦，昨晚让自己的人假冒工作人员，通知今天有早戏——林亭四点半赶过来，剧组的人一个都没到。取景的地方远，一来一回要两三个小时，林亭怕耽误事，只好坐在车里等。

　　他把剧本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小助理心疼他，让他休息一会儿，他闲不住，抱着自己的宝贝相机兴致勃勃地下去拍照。差不多十点，赵宁羽才跟剧组的车过来。

　　今天要拍的是落水戏。赵宁羽被人追赶，不小心掉进河里。林亭要负责把他捞上来。

　　这么冷的天，赵宁羽当然不会亲自下水，露一个正脸，比划出下落的姿势就可以了。替身演员好几个，剧组可不敢冻到他。

　　可轮到林亭的时候，赵宁羽就有话说了——都用替身看起来太假，就辛苦一下小林吧。

　　赵宁羽是业内龙头老大“耀华娱乐”才签的新人，据闻还是耀华幕后老板、顾氏财团的顾总钦点的，公司捧他，第一部戏就让他带资进组，高价请来的业界前辈都得给他抬轿子，林亭这种小咖有什么资格拒绝？

　　两个小时，他拍了七遍。

　　赵宁羽一直坐在摄像机前面看，小人得志的表情跟他那张好看的脸特别不搭。林亭坐下还没五分钟，赵宁羽把暖手炉一丢就起来了：“导演，休息的差不多了吧？刚才我的替身演员露了点脸，再来一次吧。”

　　屏幕里饰演他的那名替身稍稍侧了些许，露出一点点下颌角，就算让赵宁羽的亲妈粉组团来鉴定，估计都看不出问题。

　　导演看了看林亭还在滴水的头发，有点为难：“天快要黑了，光线不对，拍出来只怕效果不好，要不还是明天再拍吧？”

　　赵宁羽冷笑一声，重重坐回躺椅上。他的助理在旁边抬高声音：“这种鬼地方赵哥来一次不算？还要他再来？我可提醒你一句，我们签约签的是时长，到时间拍不完是你们的事，我们可不管。”

　　导演苦笑，林亭站起来说：“没关系，再来一次吧。”

　　他冻得说话都有点不利索，小助理扯着他的衣角，拼命对他摇头。

　　林亭拍了他脑袋一下：“行了，哥没这么娇气，你再去帮我买杯奶茶，多放珍珠少放糖，买错了不给压岁钱。”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要往水里走。这时候小助理拿着他电话跑过来了。说是他经纪人谢峰打来的，十万火急，不接不行。

　　林亭忽然化身一个么的感情的杀手：“救火找消防队，别来烦我。”

　　小助理急的直跺脚：“哥！你不接他会开了我，明天就没人给你买奶茶了！”

　　林亭秒怂，不情不愿地接过来，感觉那边兴奋地直吐舌头：“顾总回来了，你赶快回家。”

　　林亭义正言辞地拒绝：“不回，我工作还没做完。”

　　谢峰恨不得飞到片场，把他叼走：“你要竞选劳模啊？哪头轻哪头重你不知道？惹毛了他别说你的工作，咱们公司都要玩完。你直接回去，我跟导演请假。”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一分钟不到，导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导演也不想苛待自己组里的演员，可赵宁羽就在旁边，放人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才寒暄了几句，赵宁羽就拖长了声音在旁边喊：“导演……”

　　谢峰总也说不通那边放人，他心一横，打算不顾林亭的威逼胁迫，把“顾啸川”的名号给搬出来。没想到导演没给他发挥的机会，就狠心挂了电话：“各部门准备一下，我们再来一遍，这回争取一次过。”

　　林亭美滋滋地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在心里给导演加了一米多高的大光环。那边一句“action ”才喊出口，他宛如游泳健将般一头扎进了河里。

　　这场戏练了这么多条，他一举一动都有了本能，从落水到救人一气呵成，加上情绪高涨，状态就更好了。这回拍完，连坐在摄像机后面的赵宁羽都在思索，这次该找个什么理由。

　　导演热情很高的围过来，亲自拿了毛巾给他，赶在赵宁羽开口前说：“拍的不错，这场算是过了。”

　　林亭感觉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可能是进水的缘故，很快就没声音了，他又在心里夸了手机厂商一通，说防水三分钟就三分钟，一秒都不带多的，实在！

　　“谢谢导演。”

　　也不知道赵宁羽跟他哪来的仇哪来的怨，看到他自在就不痛快，桃花眼勾勾地一挑：“既然小林今天状态好，不如把剩下那两场夜戏一起拍了，也能给剧组节省时间嘛。”

　　导演对他今天早上的勾当也有所耳闻，昨天的戏收工就晚，他这句话出口，等于是让林亭连轴转，欺负人家没后台也不是这么欺负的。

　　林亭巴不得回不去，真心诚意地谢了他祖宗十八代。答应的话刚要出口，两辆黑色轿车就开进片场来了。车一停稳，八名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从上面下来。

　　副导演看情况不对，挡在前面：“你们什么人？我们这儿拍戏呢。出去出去。”

　　领头的那个长得很嚣张，办事倒挺有礼貌：“我来找林先生。”他摘下墨镜对林亭笑了笑。

　　剧组静了一瞬，不约而同地朝林亭看，都知道他是个新人小演员，只有背影没有背景的那种，现在看了这个架势，集体犯嘀咕：这是借高利贷了？

　　就连小助理都忧心忡忡地问：“哥，要不要报警啊？”

　　林亭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什么事？”

　　领头的那个绕过副导演，把手机递给他，面上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声音低如地下党接头：“您的电话打不通，顾总很担心。”

　　林亭冷着脸接过来：“说。”

　　那边的声音也很冷淡：“回家，不然我亲自给导演打电话。”

　　林亭好心情瞬间去无踪，劈头就骂：“你是破产了么？闲成这样？”

　　那边没吭声，直接挂了电话。林亭怕他来真的，只好去跟导演告假。导演看看他，又看看等在后面的几个人，总觉得他们不是一路的。

　　还在迟疑的时候，赵宁羽又来挑事了：“大家都在赶工，为了个人私事耽误组里的进度，不太好吧。”

　　给他手机的保镖也跟着添乱，用只有林亭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顾总已经等了您一个小时。”

　　剩下几个人无动于衷的站着，之前杀入片场的气势不复存在，一点要给林亭撑腰的意思都没有。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嘀咕起来，都在猜林亭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林亭毕竟要脸，只得对导演鞠了个躬：“导演，抱歉。”也不等回答，转身跟他们上了车。

　　赵宁羽指着他的背影说：“导演，这么不敬业的人是你挑的？”

　　导演只好赔笑脸：“可能真的有急事，他的戏份不多，明天回来补也来得及。”

　　赵宁羽嘴角往上一勾：“既然他的戏份不多，现在换人也行吧？”

　　导演“啊”了一声：“可是，他今天才拍完落水戏……”

　　赵宁羽不等他说完，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导演，我可是很忙的，你总不至于让我来配合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时间吧？”伸出葱白的手往轿车停下的地方一指：“况且看刚才的情形，他像是惹到什么人了，你硬要用他，没准会给组里惹麻烦。”

　　导演真不想换人，林亭虽然不是科班毕业，可这个年轻人做事认真，不管再累，没有慢待戏的时候。有一次他翻林亭的剧本，看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迹，不仅自己的角色功课做足，连跟他对手的演员也给分析到了。

　　副导演知道他的心思，朝赵宁羽一努嘴，低声劝他：“算了，这位现在怕是顾总的心肝宝贝呢，咱们惹不起。”

　　导演掂量了下自己的分量，忍痛说：“去给林亭经纪人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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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