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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续·在缘起之后,在缘起之前 ...

  •   那么,战,你的选择是什么?

      天色昏暗细雨朦胧,伴随着刺鼻的烟味和恶臭。
      那个身影逆光而立,他只能看到那双野兽一般的眸。冰冷,锋利,仿若风刃凛冽的幽渊,又冷又黑。
      战,你的选择是什么?
      那声音嘶哑刺耳,不断的问着。
      一声,又一声。

      战,
      你的选择是什么?

      ‘机甲损坏80%,请立刻脱离操作舱。’
      ‘机甲损坏80%,请立刻脱离操作舱。’
      无机质的语音伴随着‘滴滴滴’的警报,将雌虫从不知何年的记忆中拉回现实。

      “啊啊啊,多亏老大是少将啊,不然每年训练室机甲的赔偿费都能逼死个虫!”在战离开后,两个负责过来扫尾收拾残局的副官看着一片狼藉的训练室咋舌。
      “呵呵,少将级的训练室,少将级的赔偿款。”另一名雌虫吐槽道。
      “……是从操作舱开始的损坏,老大的精神力又暴动了吗?最近好像有点频繁啊。”
      “……是又想起了那件事吧……”
      “……”
      刚刚还很欢乐的两个虫瞬间陷入沉默。

      *****************

      阳光透过落地窗柔柔的洒进屋子,生长旺盛的绿植开出成簇的细小的黄色花朵,肥厚的叶片在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嫩绿的色泽。藤编的摇椅上身形纤细的雄子慢慢的翻着书本,修长白皙的手指暖玉一般。
      房门被粗暴推开的声音扰乱这一室的温存,停留在书页上的指尖微微用力,圆润如贝壳的指甲上现出点点苍白。
      “……战?”悠回头就看见肃着一张脸向自己走来的雌虫。那本该俊美的面庞杀意笼罩,浑身煞气不加收敛,暗红的眸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又或者静静腐烂的衃血,横亘于面上的疤痕加深这所有的可怖。不同于平日里温和内敛的绅士模样,此时的雌虫是浴血的修罗,于尸山血海中行来,每一步都踏碎尸骸和亡魂,每一步,都行在尖竖的刃上,鲜血飞溅。
      遍身鲜血满地尸骸,于硝烟弥漫中挣扎。双手沾满罪孽收割性命,身后亡灵缠绕声声苛责。
      这,就是军雌。
      不是绅士的,不是优雅的,不是精美的,甚至不是文明的。
      最原始的野蛮,最残忍的冷酷。
      这个国家的每一寸领土由他们守护,这个国家的每一束阳光由他们给予。
      悠在这之前一直不懂,为什么明明是开疆卫土的英雄却要被避如蛇蝎,为什么明明是功勋卓越的骄子却要被弃如敝履。
      但现在他懂了。
      因为恐惧。
      因为军雌的强大而恐惧,因为恐惧而胆怯,因为胆怯,而,敌视。
      弱者面对强者的恐惧让悠忍不住的想要后退,但又生生的忍住。他微微抬头,看进那双色泽幽深的眼。

      高大的雌虫一步步的走近,走近那个雄虫,他的,雄主。
      年轻的雄子身形纤细,白衣黑裤,肩背挺直,淡色的双眸像是揉碎了漫天的光,细细碎碎的暖。清澈干净的仿佛一潭阳春三月的水,波光鳞洵。
      阳光在雄虫身后放肆的铺展开来,明亮的让他不敢踏足。
      巨大的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光和暗的交界处,战顿住脚步。

      ‘雌虫奉养雄主是规则,规则就必须遵守。’
      踉跄着身体从惩戒室走出来的雌虫少见的显出疲态,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红色的眼对视那个和他眸色相同的年幼雌虫。
      ‘雌虫怎么可以软弱呢?’
      ‘将性命奉献祖国是理所当然的。’
      ‘战争就是这样。’
      少年的雌虫望着战后的尸骸,他最重要的喜爱和平的雌父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一字一句,冷淡的让人心口发疼。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雌虫受到虐待也不能离开?’
      ‘凭什么雄子骄奢淫逸也要受尽优待?’
      ‘凭什么军雌永远最先被抛弃,永远被嫌弃?’
      ‘我们热爱这片土地,所以我们以身为盾,以魂为剑……’
      ‘但是,凭什么要被理所应当的作为权利游戏的炮灰?’
      ‘你说是不是?战?’
      k2509星的守护之战是第二军区最惨烈的回忆,昏暗的黄昏细雨缠绵,死去的尸骸堆叠成山,腐烂的味道咸腥恶臭。失去了一条腿的雌虫漫不经心的靠着损毁的机甲仰望天空,雨滴落进眼中,然后又滑落在地,在停止流淌的血河中绽开靡丽的花。
      ‘那么,’
      ‘战,’
      ‘你的选择是什么?’
      那个身影背光而立,一双眼冷酷凶狠。
      湿潮的雨水掩掉最后一丝光线,雌虫拄着铁棍离去的背影刺眼。

      ‘那么,战,你的选择是什么?’
      ‘战,你的选择是什么?’

      黑色短发的雌虫剑眉微皱,赤色的眼沾染血腥的暗调,修剪圆润的指甲不受控制的伸长,化成尖锐的爪刺。
      “战。”悠看着雌虫可怖的样子,悄悄将手腕上的报警器解下握在手中。军雌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其强大的力量,更在于他们经受了战火之后极易暴走伤人的不稳定。
      “你怕我吗?”
      雌虫上前一步,踏碎那一室的暖阳。修长有力带着厚茧的手指摩挲雄子暖色的眼角。身体紧绷成这种样子,是在害怕吧。雄虫都是这种胆小易惊的类型。
      心中的野兽长出獠牙和利爪,叫嚣着想要冲出牢笼。
      杀了他。
      ——这双眼睛多么漂亮,但雄虫都是弱小的生物,很快就会和其他雄虫一样露出胆怯和厌恶吧。
      ——杀了他,杀了他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担忧。
      ——杀了他。
      “怕。”雄虫的声音清浅,但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战反射的眯起眼睛,爪甲在那细白的皮肤上留下血印。
      “但我是你的雄主。”
      纤长的指尖微凉,悠虚握住对方的手腕。
      “——与君同在,不离不弃。”
      “战,我的,雌君。”
      雄虫的声音清清浅浅,淡金的眸里清澈透亮。
      是初春午后微暖的阳,也是隆冬清晨耀眼的光。

      ‘与君同在,不离不弃。’浅金色发丝的雄子笑容温柔,接受了雌虫的婚戒后执起对方的右手,轻轻的为其戴上款式精美的另一只指环。淡色的唇角勾出笑容,让人只能想到幸福这样的词汇。

      “……伴君左右,魂归与尔。”雌虫声音微微干涩,倾身抱住那缕阳光。
      他记得的。记得初见时的悸动,记得再见时的欢喜,也记得婚戒在无名指上烙定一生的羁绊时那种拥有归所的幸福。
      “……抱歉…吓到你了……”战低矮了眉眼,记忆里那日的雨水从未干涸,此时此刻从他的眼中落下,跨越时间和空间,沾湿雄子的肩。

      ******************

      “k2509星是我的成名之地,也是我的埋骨之地。”
      “k2509星的那场战争,第二军失去了有史以来最受爱戴的将领,我的挚友,我的恩人,莱尔少将。”
      “凶手,”
      “是我。”

      ‘第二军的英灵不需要政治家虚无的言语安抚,第二军的战士不需要名流们傲慢的怜悯施舍。’
      ‘第二军四百五十万的亡灵在渴食血肉。’
      ‘这个国家需要崭新的灵魂。’
      ‘那么,’
      ‘战,’
      ‘你的选择是什么?’
      遍体鳞伤的雌虫站在他的面前,面容敛在暗处,只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又凶又狠。

      那么,战,你的选择是什么?

      黑色短发的雌虫佝偻着脊背,四周的阳光暖不起他的身体。
      枪杀反叛的第二军将领,整合其余人员反败为胜安全撤离。这样的功绩当然值得一名少校被破格提拔。
      但是,好冷啊。
      好疼啊。
      心脏疼的像是要死掉一样。

      “莱尔少将将背后送给你,他将选择送给你。而你,做出了选择。”悠伸手给雌虫的面前添了杯热茶。
      “战,你可以软弱。”
      “但你不能一直软弱。”
      雌虫猛的抬头,赤红的眸中震动强烈。
      “将领是军队的魂,同一副身体不可能容纳两个灵魂。战,你的选择不是背叛。你是延续,你所背负的是第二军延续不灭的军魂。”浅金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好似春风吹皱一池的碧波,那里面鳞洵的波光柔柔暖暖。

      “悠……”

      ‘早啊!少将大人!’
      ‘嘿,老大,你的机甲超帅啊!’
      ‘哈哈哈老大最厉害了!’
      ‘说了是兄弟,就一辈子是兄弟啊。’
      ‘大人,莱尔少将不怪你的……’
      ‘请您……’
      ‘呿!什么见鬼的凋令啊!老子这辈子只认一个老大!’

      “……我能抱抱你吗?”
      午后的光线暖的能将人融化,有某种过于炽热的情感在雌虫红色的眼底翻腾。

      ****************

      星历5855年x月x日,历史上第一位雌性掌权者登临君位。
      同年,虫族帝国通过《新婚姻法(试行)》第二卷。
      该法强调婚姻中雌雄双方的平等性,首次允许雌虫可以单方面申请婚姻破裂。
      这场变法被后世誉为‘盛世初始’。

      *****************

      “唔,咸了。”浅金色发丝的雄虫一边喝水一边给出评价。阳光洒落的室内依然温馨宁静,餐桌上的茶杯冒着暖融融的热气。
      “那我们吃烧烤吧,烤肉蘸料我调的非常拿手。”苦大愁深的瞪了眼瓷白的盘子里卖相还算不错的炒菜,黑色短发的雌虫朝着雄虫有点讨好的笑道。
      “噗……”悠看着说是要给他做好吃的赔罪的雌虫挽起袖口开始一本正经的切肉,笑的开怀。
      “来喽来喽~论烤肉我的技术绝对是王霸级别!”战颇为自豪的翻动烤盘里切的薄薄的肉片。
      “哈哈闻着就很香呢。”悠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汽水,自然的张嘴接受对方的投喂,“嗯~好吃哦。”
      “……还疼吗?”目光掠到雄虫的眼角处,战的笑意变得牵强。虽然伤口被激光仪治疗后毫无痕迹,但他还是觉得刺眼。“我……我很抱歉、真的……”
      “‘没有关系、已经不疼了、我不会放在心上’——抱歉,我没办法说出这样的话。”悠垂下眼睛看着玻璃杯里的汽水不断的冒出细小的气泡,唇色略微苍白,“嗯……你那个样子……我其实挺怕的。”
      “刚才,我手里一直握着警报器。”
      “没有按下去,是因为我觉得……谁都有软弱的、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吧……即使、即使战你贵为少将,从来一副坚韧强大的样子……”
      “我、我说——我是认真的——如果、如果你伤害我的话,我就、我下一次、就一定会按警报的。我是认真的——”说着,悠皱起脸,抿着唇瞪大了眼睛看向雌虫,试图用这种‘我超凶’的表情准确的传达出自己的坚定。
      “嗯……再有下一次你就按警报器,不过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战努力的压下唇角忍住笑意,发完誓后倾身亲了亲雄子为了营造气势而鼓起的脸颊。年轻的雄子面容还带着些许稚气,做出这样的表情像极了伸出爪子的幼猫。
      被雌虫言笑晏晏的温柔所蛊惑,悠红着脸,腼腆的将视线转移。
      细白的皮肤蒸腾起暧昧的红晕,雄虫卷翘浓密的睫毛蹁跹的蝶一般遮住淡金的眼。
      秀色可餐。
      战的脑中只剩下四个字。

      *****************

      “这、这是——!”
      “没错!是莱尔少将的徽章!”
      第二军部的待客室内,黑发黑眼的少年雌虫望着窗外湛蓝的天。门外间或传来的低语让他的目光偶有波动。
      雌父,我来了。
      那双黑色的眼幽深而锐利,像是即将出笼的猛兽。
      年少的雄鹰梳理羽毛,踏上他传奇人生的第一段天梯。
      【我有两位雌父。一位赐予我生命并用生命为我铺垫华彩;另一位,教导我成材并用心血为我浇筑脊梁。】
      在未来的自传中,这位谱写新纪元的大人物这样叙述道,
      【我永远感激,恩师的伴侣。那是我年少成长中最缺乏的一味温柔。】

      ******************

      在一切都未现出身形的时刻,在开元盛世之初,在历史的车轮碾压倾轧之前,在旧的时代和新的时代、在光明和暗影交叠之时,在这混沌的、压抑的、但也孕育着希望的时代——
      没有人可以预见未来。

      “送我的吗?”战拆开礼盒上可爱的蝴蝶结,露出会心的笑。舒展了眉眼的雌虫,显出一种别样的俊美。
      浅蓝色的礼盒中,一枚红的剔透的宝石袖口反射着光芒。做成精致的玫瑰形状的红宝石,心思巧妙而且巧夺天工。
      “嗯……一直想说,婚礼那天,战的眼睛在阳光下比玫瑰花还要漂亮……”悠害羞的摸了摸鼻尖。
      “我,非常、非常的喜欢哦。”雌虫珍爱的在雄子唇上轻啄了一下。嗯……从唇角到嘴唇了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毕竟,他的雄主这样害羞。
      害羞又温柔。

      ——没有人可以预见未来,但所有人都在追逐、幸福。

      ——与君同在,不离不弃。
      ——伴君左右,魂归与尔。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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