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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Thursda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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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了嘈杂的街头,走进超市就变得安静起来。陆以郁一手搂着季榆欢,挑选着吃食,不再遮掩着它的模样,丑陋的残犬迎来人们隐晦的厌恶和避之不及。
犬和它的主人毫不在意,陆以郁抬手,取下高架子上的一包火腿,神色慵懒,高贵而又矜持。
结束并不愉快的一趟外出,沉沉暮色。陆以郁踏进厨房,草草用买来的火腿和狗粮拌了拌,确定足够季榆欢吃后便轻轻放在了地上。
“阿怂,吃吧。”
揉了揉季榆欢的头,笨拙的将之前扯掉的电视线接上。闲置多日的电视机又派上了用场,陆以郁兴致高昂的窝在沙发上按着键看电视。季榆欢吃了几口饭,喉咙间的疼痛使他实在吃不下多少,抬头看着陆以郁窝在沙发里,碎发搭在额间,脸蛋大部分都被抱枕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安静的看着电视,白日里的戾气好似从来都没有过一样,乖巧得让他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喜欢的人离他那么近,他好想去抱抱他,再蹭蹭他,告诉他你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存在。事实上,他也的确那么干了。拖着残废的躯体,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柔软的双耳蹭着陆以郁,小腿扑蹬着,努力想爬上他身上去。
“噗,小家伙。”
陆以郁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手支了支,帮他爬上来,将他搂在怀里。凝视着他空荡荡的左眼,又用鼻尖蹭了蹭。
“乖。”
将季榆欢安顿好在他怀里,便不再出声了。
左眼微湿的痒意让季榆欢无法自抑的抖了抖,一时间,他竟无法判断陆以郁对他是怎样的情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并非同情泛滥的人去如珍如宝的对待一只这样的狗呢?虽然直觉告诉季榆欢这可能并非是什么好事。但痒意仍在内心深处骚动。
电视新闻里还播放着影帝季榆欢失踪的消息,陆以郁漫不经心的轻轻跳过这个频道。但电视机前的阿怂却再也不能装作无动于衷。
他想成为季榆欢,想拥有站在陆以郁面前堂堂正正说我喜欢你的权利。渴望他的注视,渴望他的抚摸,渴望他的亲吻。而这并非阿怂所能做的。
果然,人终究是贪心的动物啊。
长久的,长久的注视着陆以郁的侧颜,看着他淡薄的唇和寡淡的眉眼。季榆欢再次蹭了蹭他的脸,笨拙的将柔软的腹部压在他的手上,小爪子轻轻按在陆以郁身上。看着他侧过来的目光。低低的呜了一声,柔软的美好之物溢满心房。
【好喜欢你】
【最喜欢你】
【你能不能也喜欢我啊?】
虽然不知道怎么了,眼前粘人的小狗蹭得陆以郁眼中也浮出几分无奈来,安抚性的再次给阿怂顺了顺毛,看它安安静静的躺在怀里,疲倦的神色也松怔几分,总是觉得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些许。
【看来最近换的那药还不错?下次可以多试试。】
陆以郁迷迷糊糊的想着,眉间的郁色散去几分。紧绷的精神放松了些,紧跟而来的就是沉重的疲惫之感。躺在床上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意识陷入软塌塌的云雾里。旁边柔软的小身体的热量稳定而持续的传导过来。陆以郁陷入了沉睡。
他很久没有睡得那么熟了。那些并不美好的回忆也一齐涌入梦魇里叫嚣着。
【有这么一副好皮囊干什么不可以?】
【哥哥,能不能把这个借给我?】
【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弄丢了..】
【.........】
【是他!是他!】
【.........】
【郁郁,我们回家吧】
【郁郁,来臣哥这儿】
【郁郁...】
【郁郁,郁郁】
【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郁】
【你不该活着,不该活着活着活着活着活着着着】
梦里很多场景,光怪陆离、扭曲怪异。那些‘人’张牙舞爪。老的、小的。漂亮的、丑陋的。长长的红色的指甲朝他抓来,浑浊的眼球朝他看去。他惊惧无比,哀求着人们救他。
可是没有。
人们都戴上了纯白的面具,玻璃珠的眼睛里反射着无机质的光芒,涂得殷红的嘴唇。咧嘴吐出猩红的舌尖,带着诡异的笑容。
陆以郁他只能跑啊跑。跑阿跑。跌跌撞撞,没有尽头。
急剧流蹿的风在他身边涌动,踉跄一跌,身下的土地开始分析崩离,无数双苍白大手窜出,将他拉住紧锁着,层层困住,拉入地下,只有那双惊惧的眼,闪烁在黑暗之中。
“不!”
陆以郁猛的翻起身,呼吸急促。双眼还充斥着惊慌的神色。凝视周围一圈,发现只是个梦。双手握拳,弓着背大口大口的喘息,躁动不安。
慌乱打开床头抽屉,在里头乱糟糟的翻弄着。
“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没有?!” 他喃喃自语,脸色苍白,神色依旧不安躁动着。
“哗啦——”
粗暴翻出整个抽屉,药瓶滚了一地。他赤足下地,跪在狼藉的地上翻弄着,试图找到那个熟悉的药瓶。
椅子被踢倒,水杯被随手挥到地上摔碎。惊醒了季榆欢。
“汪呜!” 季榆欢急促的叫了一声,看着陆以郁弓着背在地上急急的寻找着什么,眼看就要踩上玻璃碎片了。汪一声扑了上去将他扑到在地。
“滚——开,我一定要找到它.....” 陆以郁情绪很不稳定,双目赤红,喘着粗气,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大手一翻,扯过季榆欢小小的身体就丢向了墙边,季榆欢吃痛的呜咽几声。
陆以郁无动于衷,甚至双脚毫不在乎的踩上玻璃渣,踩着血脚印在房间乱转,弓着身体,翻弄倾倒的家具,试图寻找到他的药瓶。
季榆欢无措的转着他的小身体,却没有丝毫能帮助陆以郁的方法。只能看着他拖着血迹,一遍又一遍的走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汪呜......呜...” 有悲哀在他眼里浮现。
时间的拉长并没有抚平陆以郁的躁动,反而让他的神经达到了紧绷状态的极点。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他用力的啃咬着自己的指甲,神色阴沉,眼睛乱晃着却抓不住重点,残破不堪的指甲在啃噬间尖锐的划过他持续失血而苍白的唇瓣,浸润出了血色。
“对了,对了,药店!” 陆以郁双眸突然暴亮,转过身就朝楼下跑去,竟想直接去药店找药。
“汪!”
【别去!】
季榆欢近乎惊慌的蹿出去跟上陆以郁,以现在他如此不正常的精神状态独自夜行无疑是极度危险的。况且他还有玻璃渣陷入脚底,伤口也没能得到处理!
夜幕里陆以郁跌跌撞撞的缓慢前行,血迹由浅变深,越来越触目惊心。
“呜呜呜”
季榆欢跑上前,用牙齿咬住他的裤脚。用力往后扯,不让他向前走。
失血过多的陆以郁也被扯了个踉跄,无焦距的眼睛第一次对上了季榆欢黑亮亮的眼珠。
“汪呜,汪!”
季榆欢希冀的看着他。
陆以郁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继续向前走。
“汪汪汪!”
季榆欢坚持着阻挠着他向前走。陆以郁摇摇晃晃,看他活蹦乱跳的阻止着自己的行动,戾气从心中不受控制的涌出,他大力、狠狠的。踹开了季榆欢。
“呜....” 季榆欢的身体狠狠擦过地面,呜咽几声,无力的抬了下爪子。
陆以郁待在他的身体里,看着他的壳子不受控制的动作着,嘴角高高扬起笑容,神色不屑的吐出那些冰冷残酷的话:
“只不过是一条被人遗弃的狗而已,既然救了你。好好的,做一条乖狗不就行了吗,啊?”
“果然是,惹人厌弃啊。”
虽然知道陆以郁现在精神状态不好,但是看着他那高高在上的、冷漠的表情。季榆欢的心还是被深深刺痛了。昨日的温馨好似一场梦一样,身上如同被捣碎的痛楚和心头软肋被掐碎的疼痛让他呼吸一窒。
陆以郁深吸一口气,弓着腰剧烈的咳嗽着,冰冷的空气窜入喉管,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不少,钝痛徐徐传来,如大梦一场般,突然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嘶——” 忍痛直接拔出脚底的玻璃碎片,细小的玻璃渣是难以清除了,体力尽失,踉跄着跌坐在街边。陆以郁皱着眉轻喘,难以忍受自己的狼狈。
【那个熟悉的陆以郁回来了】
季榆欢想着,陡然放松,努力抬起自己的头。陆以郁注意到了他。
“对不起,阿怂...”
他的手轻轻抚过季榆欢的身躯,吃力的将他抱入怀中,细小的呼吸填满了他的胸怀。
“今天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陆以郁忍了忍,又低声开口。可能真的是太过寂寞了,居然忍不住向一只狗倾诉起来。话语断了断,他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虽然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嘈杂的声音不断闹动。陆以郁用力的顺着季榆欢的毛,一遍一遍又一遍,安抚下自己心里的躁动,用力深呼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唔....!”
起身的一瞬间,陆以郁的脑中霎时空白,钻心的疼刺入脑中,捂着额头,身体不受控制重重倒下,在地上抽搐几下,顿时没了动静。
季榆欢肝胆俱裂。
“呜呜呜.....汪呜!”
【以郁! 以郁!】
季榆欢慌了神,摇动着尾巴去拱陆以郁,但他就是双目紧闭,重击地面的后脑勺也隐隐有血溢出。
【救救他!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深夜,世界沉浸在冬日的美梦里不愿醒来。只有季榆欢苦求哀嚎着发出一声声泣血的哀鸣。
无力的痛苦感席卷全身,无论他多么焦急,却只能摇着尾巴汪汪叫,他从未如此痛恨过囚禁住自己灵魂的□□。
如果他现在拥有季榆欢的身体,那该有多好?
季榆欢,季榆欢,影帝...影...帝,经纪人...经纪..齐焕!!
季榆欢双目暴亮,努力扒拉出陆以郁的手机。艰难的在上面用爪子滑动着。
【齐焕...齐焕...他可以打电话给齐焕!!!】
打给他!就能救陆以郁!!
还有...他的身体!!!
手机屏幕在夜色里闪烁着微弱的光,一个带血的爪子,坚定而又迟缓的拨出了一串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