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宿敌的徒弟》何醉西风

13、祈愿之女

　　江迟紧攥着的拳头格格作响，眼中已然染上了一层层血丝，从足底传来的血气止不住地往上涌，耳边只剩下了嗡嗡虫鸣。

　　忽然，他感到自己眼前闪过一片白光，额头被人猛然拍了一下。

　　刹那间，万籁俱寂，眼前的一切全然不见。

　　他眨了眨眼，轻轻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棺材里面，容澈躺在他身侧，指尖凝着的寒光隐隐散去：“醒了吗？”

　　短暂的错愕后，江迟回过神来，用口型说道：“……分水岭？”

　　容澈颔首，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般：“醒了就好，你看到什么了？”

　　……怎么说。

　　难不成要说“我看见你死了所以有点伤心正想给你报仇的时候你一巴掌把我拍醒了”？

　　权衡再三，江迟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谈，转而问道：“师尊，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中了幻术。”声音沉沉的，如同春日里冰雪融化的水滴落到草丛里一般，听上去十分温雅，“跟着妖兽一路跑来了这里，我也只能带着你躲进棺材里看看情况了。”

　　江迟干笑了两声：“哈哈，师尊还挺会挑地方……”

　　眼里那些个尴尬和慌乱被容澈尽收眼底，容澈垂眸看着他，眼中发沉。

　　事实当然没有他说得这么言简意赅。

　　在江迟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的瞬间，同样站在高处的容澈就觉察到了端倪。

　　能让江迟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的东西，恐怕就只有“分水岭”了。

　　居然有人能在画出来的基础上，施以如此强烈的邪术？

　　几乎是在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街上嘈杂的人群就如潮水般散去，片刻的安静之后，便冒出了数十个雕花红漆的棺材，刚才还在举杯庆贺的人们都排成了两排，虽然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可其中一列的人头上都盖着红盖头，无论男女。

　　而江迟好似也失去了意识一般，呆呆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只有他的身侧没有人，显得孤零零的。

　　排在他前面的人一对对踏入了面前的棺材之中，眼看着他也要孤身一人迈进去，容澈心下一沉，纵身跃下屋顶，和江迟一同躺了进去。

　　负责盖棺盖的鬼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笑嘻嘻地说了句“恭喜二位”，便把棺盖盖上了。

　　一片黑暗之中，容澈的指尖亮起了清心诀的法阵，正要向江迟的额间点过去，借着微微寒光，便见那张脸苍白疲倦的惊人，双眼中没有焦距，嘴里念念有词，喃喃说着些什么。

　　……他是在害怕吗？

　　容澈的眉头皱了起来，转而捏了一个柔和的法诀，把他惨白的脸搁在自己的颈窝处，手掌贴上了他的后脑，在他耳边轻声道：“没事，我在这里，你别怕。”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毫无预警地听到了江迟口中低喃的是什么。

　　——“容澈，容澈，你别死。”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隐约能听见有人走路的声音，江迟正欲开口，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觉得这具装着他和容澈的棺材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被抬了起来。

　　这棺材虽然是给两个人睡的，比寻常棺材要宽敞许多，可毕竟是两个大男人躺在里面，难免有些挤。猝不及防地晃了这么一下，江迟即便是有意要躲，最后还是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容澈怀里。

　　“嘶……”

　　江迟揉着被撞疼了的鼻子，正想调整个姿势，抬棺材的鬼仆手一个不稳，他刚支起来一半的身子再一次趴进了容澈的怀里。鼻尖刹那钻入了一缕沁人的药香，他的头贴着容澈胸膛，隔着一层厚厚的衣衫，他也感受到了底下结实的肌肉。

　　那种触感让江迟很想礼貌性的石更一下。

　　这也不能怪他精虫上脑，面前这个人虽然是他宿敌，但毕竟也曾被他奉为过白月光，足足肖想了数年，身材长相皆合他的胃口，如今跟他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很难不让他多想点别的。

　　好在江迟的理智里还不允许自己对着昔日宿敌发.春，没把礼貌性的想法转变成现实，他扭了扭身子，想拉开一点距离。忽然，容澈抬起手，单手将他搂在了怀里，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颤动：“别动。”

　　江迟怎么也没想到容澈会干这样的事。

　　一百多年不见，容澈这是老糊涂了吗？

　　再怎么贴心保护自己的徒弟，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吧！

　　不知为何，在容澈说出那句“别动”的时候，他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了刚醒来的时候接受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记忆，里面伏在他身上之人的脸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变得清晰，药香与欲望交缠在一起，让他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脏再一次猛烈跳动了起来。

　　不会吧……

　　那段浮上来的记忆，不会是什么时候和容澈上.床了的记忆吧？

　　他偷眼看了一眼容澈，连连甩了几下头，将那段记忆强行驱逐出了自己的脑袋里。

　　……不可能不可能，他就算真的和别人酒后乱X了，那个人也绝对不可能容澈。容澈于他而言就仿佛是一朵高岭之花，如此冰清玉洁且有洁癖的人，怎么可能能忍受和宿敌睡过的事情？

　　况且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睡了，容澈也绝不可能放任不管，起码得将他暴揍一顿，然后向尊主上书，请求将他逐出山海阴阳墟。

　　他内心正惊涛骇浪，忽然一阵猛烈的碰撞打断了他的动作，棺材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四下陷入了一片令人恐惧的静寂。

　　“我……”

　　容澈摇摇头，伸手覆上了他的双唇，低声道：“它们停下来了。”

　　他抬起手来，在棺材的一侧开了一个结界，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他们却可以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正好够他们了解外面的情况。

　　果然，他们再一次被抬到了刚刚进来的那片树林里。

　　只不过这次树林里热闹得很，先前他们在重渔镇里看到的那些冥灯，此时全部被挂在了树林里面。江迟曾看到的一名少女许下姻缘的冥灯被挂到了高高的树杈上，与其他冥灯一起，点亮了这片黑暗的树林。

　　若不是这片树林如此诡异，看上去倒真的甚为温馨。

　　周围几十具棺材突然纷纷颤抖了起来，很快，里面的人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们表情木然，却一齐跪了下去，拜道：“大人千秋万代，与天同寿！”

　　江迟心里咯噔一声：“师尊，我们要不要出去？”

　　容澈道：“再等等。”

　　一片祝祷声中，一名怀抱琵琶的女子从黑暗中缓步走来，她身着一身素淡的衣衫，妆容浅淡，面露疲色，仪态端庄，一点也不像古籍中所提到的妖女，倒像是天上派下来解救众生的仙子。

　　“有何心愿？”

　　言罢，为首的一名憨厚男子重重一拜：“我儿病重，家里无钱医治，请大人垂怜。”

　　女子白玉一般细长的手指点上男人的眉心，声音也如她的容貌一般亲和柔雅：“你为人厚道，上天不会不眷顾你，今夜回去之后深掘你家院落的西北角，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的。”

　　男子又是一拜：“多谢大人。”

　　看到这里，江迟彻底震惊了。

　　还能这样？

　　这年头的妖魔鬼怪都准备改行救人了吗？

　　虽说这些人都是画出来的，可江迟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如此大费周章画出一番幻境，让这群人头披盖头躺进棺材里，原来就是为了让他们陪自己演一出救死扶伤的好戏？

　　眼看着女子一连“解决”了好几个疑难杂症，便见一名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拜了下去，虔诚道：“大人在上，有一少年郎风姿俊逸，我却苦求不得，请大人指点迷津。”

　　女子的脸色微微一变，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你求什么？”

　　“姻缘，我想求情郎的心。”

　　闻言，原本面色平和的女子忽然暴怒，一把掀翻了跪在地上的少女，平滑的指甲突然伸长了数十公分，将少女的额头穿了个对穿！

　　眨眼之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顺着棺材缝钻进了二人的鼻腔中。

　　即便知道少女只不过是女子画出来做戏的傀儡，但看到如此逼真的画面，江迟的心头也不免颤动了一下。顺着结界的微光看过去，只见女子发了疯一般地一个个毁去自己创造的傀儡，声音也变得尖利了起来。

　　“居然敢和我求姻缘？她怎么敢，怎么能和我求姻缘！”

　　她足尖点地，只一跃便跃上了高高的树枝上，翻查着那些写满了愿望的灯笼，头发散乱下来，终于有了那么点鬼魅的样子。

　　“陈氏，求家庭和顺。”

　　“王氏，求早日生子。”

　　“许氏，求科举及第。”

　　“韦氏，求广进财富……”

　　女子口中低声念着灯笼上的愿望，她身形极快，转眼间就把灯笼看了个大半，直到所有灯笼上的愿望都被她读完，她忽然双手掩面，嘴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哭叫的吼声。

　　“为什么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等不到他放下的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