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79、第三十四节 第三乐章

　　在某种程度上，阿苏那其实比南风更加了解云出岫。对于一个在星际流民里长大的小侍者而言，酒、色、赌、毒于他并不陌生，甚至相依相存。他对自己的过去并不排斥，但也并不是乐于谈起。对现下的自己满意的人才会不惧于谈论过去，可在南风面前，他总想更光鲜一点。

　　而只有在赌局里的人，才能明白“疯”是什么样的感觉。

　　云出岫的大脑已经疯狂地运转，即使他平时拿算星辰轨迹当做日常训练，但眼前的场景显然不是靠计算和逻辑能完成的。

　　若把他所参与的赌局比作《命运交响曲》的演奏，局外人只能听到失真的单轨，他却站在整个礼堂最好的位置，感受沉浸式的波澜壮阔。数不清的数字、牌、钢珠在他眼前交错成环环相扣的赌局，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像是在找千钧系于一发的那个着力点，差一毫便会失之千里。

　　越危险越兴奋。越困难越想挑战。越自卑，越想找出东西证明自己。再优秀也不为过，他要更加强大。

　　此时的他骨子里的胜负欲已经被完全激起，大脑几乎已经运转到了极致，时间在他的身边仿佛拉长了一万倍，他抓紧一切时间，记下所有线索，分析、整理、归纳、推理，整个人处在兴奋至极的状态里，直到《命运》的第二乐章结束的时候最大化地爆发出来——

　　他赢了！

　　还来不及欣喜，手上的牌便化作飞烟，尽数散了。

　　四周归于一种死寂般的静。双簧管奏出缓慢而忧伤的曲调，一直以激烈对抗、变换多端为原则来构造赌局的《命运》突然转了个性格，开始缓缓阐述起来。

　　而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沙盘。与其说是沙盘，不如说更像真实的AR投影。整个赌厅里的建筑及人物全部等比例缩小，每一处细节无不栩栩如生。

　　他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间的南风和阿苏那。倏然，整个沙盘剧烈震动，微型大厅顿时被轰开了顶——在光秃秃的半顶巨型帐篷上方，出现了几艘战列舰！

　　而就在沙盘震动的同时，他听见《命运交响曲》的球型映射外几乎是同步传来宾客们的惊呼声。电闸被人拉断了，外面一片漆黑。枪声、吊灯砸碎的声、痛呼声混成一片。

　　这沙盘的映射……竟是真实的？

　　*** ***

　　在云出岫成功挑战完第二乐章时，大堂爆发出了热烈的喝彩和鼓掌。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完全被独奏者的挑战所吸引时，阿苏那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将南风拉了出来：“你的黑客技术很厉害对吧？能把这里的交易记录调出来吗？”

　　“至少需要通过这里前台的端口。”

　　他低声道：“这个容易。”

　　前台的注意力也在云出岫那里，阿苏那叼着朵玫瑰，通过出卖云出岫的小道消息搭上了话。军需官常年揣着各种奇怪的道具，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很快便连上了端口。

　　不法分子南风果然技术纯熟，三两下获得了这里的权限，将交易记录递给阿苏那。

　　阿苏那盯着屏幕：“果然如此。今早听许娉姈说了后，我才发现最近‘黑市’的兑换率很奇怪。往常青金源和其他物资的兑换都有相对稳定的比例，上下浮动不会超过一个范围。你看，最近这个比例变化太大了，原来是有人在大量兑换青金源。”

　　南风明白了他的意思：“娉姈带回数万吨青金源的消息，该知道的人应该已经知道了。等民意会一过，大家手上青金源多了，自然价格会降下来。现在这个时候囤积青金源……”

　　“没错。要么是个纯种傻逼，要么就是有后招。在黑市兑换物资不需要真实姓名，而流通最快，又不引人怀疑的，莫过于赌场。”

　　阿苏那继续道：“只要不断输钱的那一方持续用物资而非青金源抵债，赢的那一方再把物资全部兑换成青金源带走，短时间内，就会出现这种比例失调。”

　　“这个‘短时间’的截点一定在民意会之前。什么人连几天的时间都等不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星际海盗。

　　还没等两人有进一步的动作，大厅里突然一片漆黑，唯有云出岫所在的浅蓝色AR球仍在光晕流转。众人还以为是《命运交响曲》第三乐章的设置，谁知，顷刻之间，他们所在的帐篷便被轰掉了顶——

　　震耳欲聋的声音近在咫尺，巨型帐篷在被光刃切开时出现了猛烈的皱缩，像是被捏扁的易拉罐，连底盘都向上翘起。所有人都在这种晃动下跌得七荤八素，南风更是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跪倒在地——

　　漆黑一片的帐篷被掀了顶，反而因为夜色透进，让这里有了微弱的光。但与这月光相伴而来的，却是几艘战列舰——

　　冷冰冰的炮口，指向了他们。

　　阿苏那大声喊道：“全部卧倒！”混乱中不忘推了南风一把，让她藏到遮蔽物下，随即，他也躲进来，还不忘抬头看看这有病的战列舰是哪个部队的——

　　地军。

　　妈的，地军在搞什么！

　　地军的广播已经在黑市上方响起：“诸位，晚上好啊。我是上将雅各布。我们接到线报，黑市里混入了星际海盗，特此来围剿。诸位有头有脸的大人们，请到左手边的登记处一一确认身份，待身份核实，确定不是混入的星际海盗，我们会安排诸位离开。如果有人不配合……呵呵，我脾气不是很好，大家知道的，对吧。”

　　此时，那些灰头土脸的赌场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拿不定主意。每个人都知道雅各布的不怀好意，但是在座诸位都是惜命的人，谁也不敢率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雅各布既没理查德那种破釜沉舟的勇气，也没许娉姈唯我独尊的气势，见没人想动第一步，真让他瞄准人打，他也没那个魄力，只得拿个小型激光枪专往没人的地方突突突，虚张声势。但这突突突还真起了效果，一时间尘土飞扬，人们抱头鼠窜，有人试探性地往登记处挪了一步，迅速就有其他人一同跟上。

　　阿苏那冷笑道：“如意算盘打的真精，确认黑市参与交易的身份？呵……那岂不是从科学院到军方，每个部都有把柄在他手上了吗？”

　　南风低声道：“你说……星际海盗是一个借口，还是他们真的接到了线报？”

　　“你是想说……”阿苏那一怔：“白起会把星际海盗的事情，透露给张修己？”

　　随着他话音刚落，近处又迎来了一波爆炸。掀起的气浪把那些装饰画、赌桌吹得七零八落，倒成了新式的杀伤性武器。赌徒们没死在雅各布虚张声势的激光枪下，却在这近处的爆炸中伤亡惨重。硝烟弥漫中，在空中升起了第二种式样的舰船。但那些舰船与地军的式样全然不同，外观和信号显然做过了伪装，黑色鎏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南风和阿苏那没逃过这一劫，遮蔽物被这一气浪掀翻了数米远，两人重重地被甩了出去，砸在了地上。军方出身的阿苏那还好，南风只觉得头晕眼花，口中已有腥甜的血味。

　　阿苏那和许娉姈闹别扭，那是为了情趣。和南风不对付……是真心的看不顺眼。

　　他本能地想就把这绿茶丢在这里算了，但想想许娉姈的咆哮和云出岫的愤怒，他还是认命拎起南风的领子，想把她拖到安全地带去。岂料他刚站起来，就被南风扯着腿拖倒在地。也不知道绿茶那瘦弱的身形哪来的这么大力气，阿苏那猝不及防，脸先着地，没来得及检查他挺直的鼻梁歪了没有，就感觉一股爆炸的气浪像是推土机一样，在身上碾压而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仅仅只是一瞬，他从眩晕中醒来，只闻到了满鼻腔的血腥味。尚存温热的血液从四周慢慢流淌过来，他仿若浸在一个水洼里，不一会儿，他的衣服便被浸透了。

　　南风摸索着靠近他，想说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盖过了——两队战列舰，竟然在离地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开始以粒子炮对轰！

　　雅各布的战列舰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的本意原只是在这群手无寸铁的赌民前耍个威风，再暗自收点各部门的把柄，天知道，他连掀这个帐篷的顶的角度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确定以后拼的回去——其他时候，他乖得跟个小学生似的，连个花花草草都没踩！

　　那黑金色的战列舰显然并不恋战，在对地军狂轰滥炸一通后，便毫不拖泥带水，企图离开。

　　被打得一脸懵逼的雅各布岂能吃这么大的亏，顿时忘了小学生打架基本守则，三炮齐开，丝毫不管地面其他人的状态，迎头痛击。

　　“他奶奶个熊！”雅各布愤怒地直拍桌子：“以为头上插朵花老子就不认得这坨屎了？看不出型号就直接强行扫描！这么近的距离，对方内裤什么颜色都能得到！”

　　“报告上将！对方舰船的配备不属于共和国，我们对比了近地军的数据库，该舰船与最近遭遇的星际海盗的舰船有84.3%的相似性！”

　　星际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