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39、第二十一节 深渊极乐

　　他们一路走回到了万事如意楼，此时南意才叫住他，声音带了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温软：“怎么不开心了？”

　　他停下来，转身抿着唇看她。

　　裴渊虽然平时也不是表情很多的人，但好在他一双眼睛生的好，代替他说了很多没说出口的话。此时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平时的笑意，盯着她时，似有六分委屈，三分不解，还有一分就是对她水性杨花的指责。

　　裴少将可能又把钟离涯这个身份扔到了仙女座星系之外了，他满心委屈地看着他现在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孙子的奶奶，他情书的唯一对象，百年后与他同归的人，居然在和齐燊调情？！

　　裴少将虽然尊重蠢货，然从未有与其比肩之意。然而就在刚才，裴少将却也不能免俗地将自己和齐燊从头到尾比了一遍。就身高和身材来说，他和齐燊差不多，毕竟军方对体格的基因要求很高。职务而言，他和齐燊同级。虽然他在北军，但现在他手下的那群士兵也比地军好不了多少。他比齐燊年轻，但对于一个男人的魅力而言，年轻并不是优势。他比了半天没比出什么结果。陷入恋爱模式的裴渊不知为什么极度没有安全感，而这在他至今为止的生涯中从未出现。

　　我这是怎么了？

　　他自问，明明知道南意不可能喜欢上齐燊，南意的行为很有可能是出自她的人物特征牌。

　　可是莫名的，他只觉得浑身冰凉。720氪金的观察力简直将那两人的互动细节放大到了极致，不自觉的，他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他茫然地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紧紧握拳。力道之大，如果钟离道长有指甲，可能现在连指甲都穿透了手心。

　　裴少将从出生到现在，不好名利，不惧死亡，因为无所求，所以无所惧。而现在，他彻底体会了什么叫做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爱情就仿佛通往他心脏的最大血管，一松便是愉悦，一紧便会心痛，他的情绪仿佛架在深渊和高峰两端的索道，只有激烈的顶峰和失落的谷底，竟再没有平静的一刻。

　　他的大脑开始空白，没有理智思考，只是觉得撕心的疼痛——那是从潜意识里传来的恐惧。并非作为裴渊，而是另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绪。那种思绪在告诉他，他从未得到过什么，却又即将失去第一万次。

　　南意原先还怀着调戏的心态，忍不住想逗逗裴渊。她一方面觉得不太适合，她应付不来太过认真的感情，一方面又实在忍不住逗小猫小狗似的戳戳他，看看什么有趣反应。她想顺其自然，却有时却不得不跟着裴渊的节奏走。裴渊并不强势，但足够真诚。一个人将所有柔软的心毫无保留地献给你时，寻常人是不忍心直接用刀划碎的。

　　她的心很大，却已经填了太多虚无缥缈的过去，如今便容不下多少分给别人的角落，许多事浮在表面时尚可云淡风轻，若真的沉淀下来，便是吹去了所有风花雪月的轻松愉快，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可裴渊的反应简直让她不知所措。

　　她注意到了，他的背脊僵硬至极，甚至连他的手都在颤抖。他平时明亮的眼睛里布满阴霾——那不是她所认识的裴渊的眼神。

　　他们曾经对裴渊建模不下百次，但没有一次成功。原因无他——裴少将简直太正面了，仿佛将一个人硬生生分成好的和坏的两半，而裴少将只取了光明的那一面。

　　他完美地不可思议。像是在建模中，把一个人所有优秀品格都拉到最大值，同时屏蔽了他身上的阴暗面。

　　若说线下世界里谁的命运最接近“龙傲天”，必属裴渊莫属。他英俊又聪明，早年虽出身星际流民，却似乎得到了良好的教育，入共和国后，基因优秀，仕途顺遂。这样优秀的男人，这么年轻的岁数，在此次军备事件以前没有经历过任何打击，却居然能发自内心地不骄不躁，谦和有礼。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他都应该是个自尊心很强、也很有安全感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即使在感情中不占据主导，至少也更偏向于势均力敌，而不是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捧出真心来任人宰割，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即使只是牵一牵手便能让他满足不已，而哪怕在南意看来并不严重的事情，也能让他痛苦至此。

　　他为什么会对她抱有这么深的感情？

　　他年少得志，顺风顺水，这么强的不安全感，又来源于哪里？

　　南意竟不由得心口一疼。她什么也没说，收起了所有调戏和不正经，轻轻地上前抱住了裴渊。

　　她感觉到，他那像是随时准备攻击一般的紧绷感在她碰到他的一刹那就渐渐松懈下来。

　　他在她的拥抱间，似乎游荡已久的游子终于找到了故乡，又或是干渴近死的旅人碰到的一捧清水。他被自己的感情弄得疲惫至极，本引以为豪的自控力早已崩溃，他的面容埋在她的发间，低低道了一句对不起。

　　南意浅浅一笑，顺着他的怀抱，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你吓到我了。”

　　裴渊抱着她，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轻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真的抱歉，以前从没有过。”

　　南意拖长啊了一声，此人面上春风十里，内心却可能揣了个不爆炸不痛快的硫酸精：“其实我仔细看看，齐燊挺好……”

　　她感觉到裴渊一僵，他抱住她的手越来越紧。

　　南意暗骂自己有病，再不敢随意惹他：“仔细看看，肯定是裴长官最令人喜爱。”

　　“南意，我爱你。”他低声道：“你但凡有一点点喜欢我，就不要和别人走得太近，好吗？”

　　他松开抱住她的手，抬起她的下颌，深深地吻了下去。他吻得动情。南意不知是身上的荷尔蒙还没有消退，又或是被他那种绝望而热烈的感情所感染，竟也陷入了这个吻中不可自拔。

　　他抱起她，踢开房门，将她按在了床上。他的眼睛里的感情深得化不开，俯身看她：“你想要我吗？”

　　南意本能地对他的这句话想笑，此时却笑不出来。他太认真了，又太美丽了——南意对这种美丽无法拒绝。她身上系统强加的能迷死一头大象的荷尔蒙还没有消退，连齐燊这种糟心货色都能让她心动不已，更况是裴渊此等才貌双全、品行俱佳的。

　　况且，让人对齐燊少将动心，可能需要注射迷倒一头大象的荷尔蒙。但对裴渊动心……还需要额外的荷尔蒙吗？

　　爱情伴随着欲望，在星维网中，这种欲望唾手可得。但他平日洁身自好，禁欲气息让他的问话不仅不带任何色-情，反而更添加了他忠贞唯一的神圣感。他静静地等着她的回答，即使已经如此暧昧，他仍然尊重她的选择。

　　南意轻轻一笑，伸手抽出了他束发的簪子。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南意撩起他的头发，反身吻了上去，作为答复。

　　“叫我的名字。”裴渊低声道：“南意，南意……叫我的名字。”

　　南意闭上眼，只感觉到似是有极光在头顶上变换，他们仿若置身海洋，海洋上有整片星空。

　　无数银色光芒飘荡在澄澈地接近透明的蓝色里，随着浪潮一波一波涌上岸来。

　　那是深渊，也是极乐。

　　“裴渊……”她轻声叫出他的名字。

　　他似乎是满意地笑了，他细细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停留在了她的指尖。他身上的阴霾气息一扫而光，深夜将近，启明将起。

　　他紧紧地抱着她，似是拥有了整片宇宙。他的声音沙哑：“现在你喜欢我吗？”

　　他没有用爱这个字。也许他要得从来很少，所以从来不奢望。

　　是他在问，还是他心底深处另一个灵魂，他已经分不清楚。

　　即使是在最动容的时候，他也不曾沉迷。他的灵魂已经在因为拥有她而颤栗，□□的快乐在灵魂的狂欢面前无足轻重。

　　南意嫣然一笑，她撑起身体，慢慢地勾画裴渊的面容。

　　“怎么办呢，裴长官。”她道：“我好像爱上你了。”

　　是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了曾经拥有过的爱情，亦或是通过他的执着，分到了他部分的感情？

　　还是需要感谢这个作为催化剂的荷尔蒙，彻底让她放下了所有理智。此时欢乐，莫管明日？

　　她本来就喜欢他。他无论是长相、人品、性格，都恰好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那么不妨再进一步。她尝试爱上他，似乎真的不难。

　　裴渊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没有理解她这句话。

　　南意笑了，妖姬一样地把他的头发绕在手上卷啊卷。她对他眨了眨眼，声音温软：“裴长官，长夜漫漫……”她一挑他的下颌，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要继续吗？”

　　裴渊眼神蓦然亮堂起来，似是将整片银河容纳其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