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总想毁灭世界》风萦若

36、第十八节 赵高杨朱

　　在裴渊等人动身前往南美前两天，杉和雅人找来齐燊，并交给了他两份文件。

　　文件上皆标着医学院最高机密文档，需要相关负责人的基因锁才能打开。此时，这两份文件已经是被打开的状态。齐燊先抽出第一封，那是一份厚厚的研究论文，齐燊扫了一眼，是四十年前的论文，研究者名叫南风，题目为《青金源与人类神经同源性研究》。

　　“青金源可通过刺-激神经突触囊泡的释放而刺-激神经活动……在过量的青金源刺-激下，将形成或永久连接，或受体失活。……研究表明，形成永久连接的神经元将在AC3FFS（药物）刺-激下，逐渐形成青金源同源体……”

　　齐燊看得头晕脑胀，但好歹看明白了结论。这已是军方和科学院的心照不宣，大家推荐民众使用青金源，却在自己人上限制青金源的滥用。越是高层，对青金源的使用就越谨慎。

　　第二份文件题目为《营养舱病毒治疗实验记录》，时间为三十年前，作者是同一人，南风。但这份明显不是成稿的论文，更像是实验记录，齐燊只扫了一眼杉和雅人备注出来的部分：

　　“感染营养舱病毒症状：随感染程度不一，躯体逐渐失控……末期症状，全身躯体青金化……”

　　齐燊没有完全理解，杉和雅人替他翻到了实验记录的附图。星维网时代，在纸上的附图都是立体的。齐燊倒抽一口气——感染了青金源病毒的人在晚期的形态，简直就是一块人形的青金源。

　　饶是人们闻营养舱病毒色变，但毕竟真正经历过的人少，而星维网上也进行了封-锁，人们只知道感染营养舱病毒将会死亡，但没有人想到是个什么死法。

　　事实上，营养舱病毒更应该称为“青金源病毒”。在感染后，人类将会无可逆转地与青金源同化。

　　杉和雅人道：“一克提纯过的青金源，可以维持一个成年人一年的精神活动。一个青金化的人，每一千克体重，就可以提纯一克青金源。”

　　饶是齐燊少将见多了血腥肮脏的交易，也被这相当于简单粗暴地人体重量与金钱的简单重量换算给惊到了。

　　看来，这就是为什么星际海盗要盗取病毒，来向南美几百万人投毒了，恐怕是为了用人命提炼青金源。但是星际海盗要那么多青金源干嘛？最需要青金源的，不只有他们共和国吗——

　　齐燊脑子中突然一闪而过什么，但是那个想法太可怕，他没有细想下去。

　　杉和雅人抽回文件，慢慢道：“齐君，没有听说吗，北军裴部将要在南美扎营。而南美原先可是齐君的地盘。”

　　齐燊还在回味人体青金化的意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得杉和雅人道：“齐君，仔细想想，北军向来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此次受损最大的不仅裴部，齐部也在南美牺牲良多，但青金源却只拨给了裴部，齐君难道没有想到为什么吗？”

　　杉和雅人不入传销组织，简直是传销界的一大损失。他的洗脑功力炉火纯青，任何事都点到即止，再加以小小的引导，足以让人自己按照他设定的方向，发挥无限想象力，还以为是自己推理出来的，所以深信不疑。

　　齐燊先是迟疑，而后狂喜：“因为民意会不想将这笔建立在人命上的青金源公之于众！他们是想让我来开采？这样地军的能源问题也解决了，这部分青金源也不必在明面上流通？”

　　齐燊空有一颗贪天揽地的心，手却短得只适合打打小算盘。任何合理的逻辑在涉及己方有利的情景下都要卑躬屈膝。杉和雅人本来想好了一个完美无缺的逻辑，却没想到齐燊的脑回路如此简单，两点之间一条线就够了，简直浪费了他一套层层相扣的玲珑心肠。

　　杉和雅人内心暗骂傻-逼，面上却做得春风化雨，十足地欣慰模样：“齐君也明白，近地军一向得天独厚，同是少将，裴渊所得到的资源却比齐君多上许多，我与工程部诸君早已觉得有不妥……这件事我们也只让齐君知道，至于开采出多少，工程部与齐部的份额也好商量。”

　　但凡像齐燊这种自私到了极致的人，没点小聪明是不可能的。最早的狂喜过去后，他把这件事掰开揉碎了，仔细一琢磨，也琢磨出不对了。营养仓病毒感染后的症状，整个星维网没人知道，可以想见，如果一旦人体可以炼青金源这种消息传出去，会引发多少轩然大-波。几百万人所化成的大量青金源，科学院还没发声，居然由他工程部先开口，其中道道，不可不深思。其中有八成，是拿他齐燊当枪使。

　　齐燊心里暗骂对方狡诈，面上却装着被巨大的喜悦砸中了的样子，还带了些忐忑：“这……科学院的医学部，恐怕不会答应吧？”

　　看到齐燊将科学院拉上台面，杉和雅人明白，眼前这地军少将这么多年的蝇营狗苟没白钻研，还是看到点子上了的。他笑眯眯道：“医学部有个小朋友，倒是有些资质，可惜原先出身不太好，晋升路也很艰难。这次医学部遭此大难，我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是有点才干的。”

　　这老狐狸在医学部插了人手，职务还不低，难怪能拿到这么机密的文件。齐燊思考着，他在南美有警备军，医学部高层又有人，既然如此，这个老狐狸为什么要拉他来分一杯羹？恐怕这其中还有道道。

　　想及此，齐燊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秘书长，我军此次在南美损失惨重，确实需要场地和资源来重整军貌，这样重要的事情，您能想到我，我实在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但是……我有些担心，警备军完成不了的任务，我军刚受重创，也无能为力。”

　　傻-逼这词骂早了。杉和雅人想着，之前环环相扣的说辞终于派上了用场：“那新任的医学部部长不知齐君有没有听说过……”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不太有经验，接手医学部时想是知道了青金源的事，就高兴地忘乎所以了，借遍了整个科学院——齐君不妨想想，为什么她这么有底气？”他叹了一口气，佯装无奈道：“况且，南美那边医学部重建，按常理而言，本来就是齐少将最熟悉地盘。但齐君也知道，小姑娘嘛，都有那个爱美之心，所以她就把这件事透露给了北军裴少将，还与裴君约好同赴南美，一同秘密开采青金源。听说裴部准备开拔，驻扎南美，也就在这么一两天的事了吧。”

　　杉和雅人可惜就可惜在晚生了几千年，否则指鹿为马可能没赵高什么事。

　　齐燊少将信奉杨朱学说，可只信一半，例如“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这句他贯彻地彻彻底底，但若“悉天下奉一身”，那么还是要取的。他的道德观是根上好的弹簧，遇到自己可以松成一条软绵绵的棉线，底线太低够不着了，还可以再接接，遇到别人的事，这根弹簧简直绷得如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奔赴道德至高点来指摘一番。

　　听闻这种事，道德模范齐少将简直出离愤怒：“一个军人，居然靠长相来获取不正当的利益，简直为人所不齿。”

　　这两人，一个传销头头，一个汲汲小人，互相都觉得对方是傻-逼，而自己事出有因，此时居然开始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感慨万千。

　　自己的遮羞布笼严实了后，两人开始谋划正题。在南美的裴渊不论对于杉和雅人还是齐燊而言，始终是个障碍。但若说正面对抗，不要说齐燊，就连杉和雅人都没想过。若是没有全军覆没之前的裴部，那确实是军方的一把尖刀，但他现在手下不过是一群生锈的美工刀，割个纸都不利索。真正在裴渊背后的，还是北军泰尔伦特。

　　泰尔伦特平时闲云野鹤，但遇到事来最是护短。

　　杉和雅人叹了一声，状若无意道：“事实上在我们看来，裴渊能成功的原因，主要是在命运一开局时就抓了一把好牌，进了近地军。易地而处，若是齐君进入了北军，我相信以齐君人品才能，未来可期，不输裴君。”

　　齐燊竟然罕见地没有谦虚两句，而是也为自己的怀才不遇叹了一口气，可见此人从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是个人间精品，军方奇才。

　　“既然正面无法对抗，齐君有没有想过命运洗牌？”

　　……

　　现今，齐燊已进入命运洗牌数天。一手五红牌让他在这个世界简直如鱼得水，这更加贯彻了他对自己人间精品、军方奇才的认知。

　　在进入命运洗牌之前，杉和雅人曾对他道，他已经通过基因识别，给齐燊的角色带了一块九龙佩，凭着这块九龙佩，自己在医学部的那个小朋友会认出他并且前来帮忙。虽然人间精品齐燊并不觉得有人比他更精品，但毕竟多一个盟友，他获胜的可能性就更大。

　　“那个小朋友行事比较谨慎。他会在命运洗牌中，秘密给你传信。”

　　但事实上，自从进入命运洗牌后，别说是那位工程部的盟友了，连裴渊、南意等人似乎都没有出现过。他一个人顺风顺水地像在玩单机游戏，还是开局满级大号那种。这令人间精品齐燊少将颇有些孤独求败的寂寞感。

　　但事实上他刚到金陵城不久，就有下人进来传话：“殿下，有一个商人求见。”

　　齐燊不耐烦道：“这人做什么的？”

　　下人道：“他送来了一个食盒，说是想给殿下做宵夜。”

　　齐燊不耐烦道：“我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吗？去去去……”突然，他想到了一点——这会不会是工程部那位盟友送的？他饶有兴趣：“拿上来我看看。”

　　那食盒被端上来，他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排着金条。他大喜，请那商人进来问话，商人却一问三不知，说是有客户托他送来食盒，却没有透露身份，他只是收钱办事。齐燊严刑逼问了一晚上，那商人都没吐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只得作罢。

　　当晚，齐燊就将这些金条整整齐齐地锁在箱子里，食盒就被丢在了一旁。人间精品齐少将半点没察觉到食盒里面其实还有信息。

　　又有一日，有人一箭射到了齐燊庭院里。齐燊一怒之下，发动了绝世武功，将那个刺客扭了脖子。他愤愤地拔了箭，拗成两段，对没有及时拦住刺客的下属一番训斥，却丝毫没注意到拗成两段的箭内似乎有夹层。

　　就这么过了几天，除了那些金子，他还是没有接到任何来自于工程部盟友的消息。以自私自利为荣，以互相帮助为耻的齐燊暗想，对方混的要是还不如自己好，要不干脆别碰头了。若是对方帮不了自己的忙，可千万别还反要他来提携。

　　在金陵城爆发火灾时，齐燊感觉到，这一定是一个契机。进入命运洗牌后，无论是他的盟友还是对手，彼此都没有彼此的身份信息，但有一点，他们都不会错过大事件的发生。

　　******

　　在与饕餮告别后，南意去了林通府衙，而裴渊则再次来到了医馆现场。裴少将的观察力卓越，方才骑饕餮而过时，仿佛在医馆门口人群中看到一个人。

　　此人特别显眼，整个坊内几乎没有闲着的人，除了念经的僧人，其他普通民众都在帮忙运水，或帮忙把衙役救出来的人往邻坊医馆送。也正是如此，既非伤患，又非僧人，只是干看着不干活，齐燊少将的角色——李傲天就显得尤为鸡立鹤群。

　　在齐少将眼里，他来这里真的就只是接头的。帮忙？为什么要帮忙？并非有利可图之事，齐少将是不屑于做的。

　　裴渊听南意描述过齐燊的角色。此人可能对伪装有什么误会，以为换下了皇子服饰就伪装地天衣无缝，连腰上五爪龙佩都没解。

　　在这么乱的地方，一身锦衣玉袍又特立独行的公子——

　　“是很容易遭贼的。”钟离·乌鸦嘴·涯道长如斯下结论。

　　果然未有多时，那个之前在医馆治疗偷窃癖的人，终于忍不住，停下手中帮忙救火的步伐，神不知鬼不觉地抹了那位公子的九龙佩。

　　裴渊追上那人。那贼本就不是因为贪财才偷窃，此时管不住自己的手，后悔莫及，正想还回去，转头却看到一个道士站在他身后。

　　“这位郎君，我看你印堂发黑，命宫不稳，似冲犯九五龙霄，即将大难临头……你可是动了什么，不该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