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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六节 南美真相(中) ...

  •   几百万人口,是什么样的概念?

      即使拿着空对地导弹轰炸,炸光几百万人口也不是一两个小时的事情。况且尸横遍野,血流千里,又哪里会如同这样——数百万灵魂沉入谭底,连个声音都无法浮上来。

      “这件事若是宣扬开来,不仅工程部的乾坤项目要叫停,恐怕我们生科新组的乾坤也进行不下去。”南意道:“这就是为什么张老师同意签署军备调动……”她眼神暗了暗:“工程组想要借军方之手,掩盖南美的真相。”

      “那么所谓的星际海盗,事实上也不是真正的星际海盗。”裴渊道:“张启玉调用军备,名义上是为了调给‘乾坤’使用,实际上是放在Z010站,以补充伪装星际海盗的军队军备消耗。军队的行迹可以隐藏,但军备的消耗却不能避免。而那段时间内,能有能力轰炸南美并隐藏事实真相的——”裴渊顿了顿道:“只有随后便出兵追击星际海盗的南军。我们追查不到他们所用的频道,是因为他们离开南美那天用的是我回兵的跳跃频道。”

      那是一个思维漏洞。在调查跳跃轨道时,习惯性地忽略了裴渊回程时使用跳跃轨道的时段——没有人想到星际海盗会是自己人,并且轨道之间有消减效应,不超过一定数额时,偏多偏少看起来也只是正常范围内的波动。但即便如此,如果仔细模拟当时回程时的裴部的跳跃数据,再核对跳跃站的波动数据,还是可以算出——南军是否真的如猜测一样,就是南美那批伪装的星际海盗。

      他所推测的事情,却恰恰正是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因为他所怀疑的是那些本应站在身后的战友,是否就是将他们推上死路的刽子手。

      还有一个想法裴渊没有说出来。

      那么这次他的军备延迟、星际海盗又恰好埋伏在他回程的那个站点——是否也是被刻意安排的?

      裴部几乎全军覆没,北军元气大伤,一向与北军交好的南军上将知不知情,或者是……有没有参与?

      裴渊只感觉嘴里发苦,像是被这个猜测灌了满嘴的黄连,这种苦味落到喉口,又化为了钝刀,顺着血脉一点一点磨向他的四肢百骸。

      真正的命运总是盘根交错,恰如每一颗星辰都互相影响轨迹。有一些行星转着转着,就偏离了轨道,或撞入恒星引发一场风暴,或逃脱引力游荡在宇宙中,直到被另一颗恒星捕获。人和人交往中,也难逃受他人引力的影响,或偏移自己的轨迹,或引导他人的轨迹。

      多少命运中影响广远的事,起因不过时青萍之末的微风,却又有多少殚精竭虑的排兵布阵,却激不起一点风浪。

      每个人都说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但归根究底,命运永远拥有洗牌权,在那之后,人们才能根据现有的命运做出选择而已。

      毕竟真正的命运洗牌在开局前,参与者就只有上亿万分之一的存活机会。人要赢过其他精子,才能获得洗牌的资格。

      南意何其敏感,只见到裴渊的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候,没有人能安慰他。大概真正尊重生命的人,才会明白生命有多宝贵,而懂得相信的人,才会为背叛所痛楚。

      裴渊的优点非常明显,正直、勇毅、懂得尊重和敬畏,也懂得理解与感恩。但他的缺点同样显著,正直、勇毅、懂得尊重和敬畏,懂得理解与感恩。

      适用于普世价值观的优点在有心人看来,就处处是盔甲里的缝隙,是适合捅刀的致命点。

      而即使是在这种时候,裴渊也不容忍自己片刻软弱。他很快就将所有事情埋在心底。如果事情是真的,那么南军上将与星际海盗必有途径联系。他必须马上出去将这个推测告知泰尔伦特,以尽早做出准备。

      故去的长安城像是博物馆的玻璃架里保存完好的尸体,冷冽而死寂。他们像是不欲打扰安静气氛的游人,安静地关上门,将长安故城留在了时间之外。

      裴渊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克制住了。他将“裴渊”抽离了自己的思维,开始以“钟离涯”思考:“我们是怎么从金陵城来到这里的?要怎么回去?”

      南意若有所思道:“我们现在还在金陵城,但是嵌套的长安城的同步率提高了。我想,很有可能与医馆里的饕餮有关。饕餮原先是第一版长安DEMO里的设定,他们不是仿模,恐怕是直接将饕餮的同步率调到与金陵城同频了。所以饕餮所在之处,便会有小片长安区域和金陵城同频。”

      “如果要回去呢?”

      “找到我们和金陵城的联系就可以了。”南意找了找身边的东西,找到了一对火石,她擦了一下:“比如……”

      然后瞬间冰火两重天,她就仿佛刚被从急冻拎出来就扔到了沸水里的食材,内芯还是冻着的,外表已经要熟了。

      四周都是火、火、火,连她手上甚至都还点着一个!

      还没来得及思考,一个燃烧着的房檐就要塌下来。裴渊果然靠谱,下一秒就已经出现,他揽着她,飞鸟一样地掠过这片行将倒塌的废墟,落在了医馆中央的院子里。

      熊熊大火燃烧的医馆中央的院子却是另一片天地。十八位僧人口中喃喃诵经,金刚梵字化作一个个悬空金字,像彩带一样,以院子中央为圆心,环绕成一个半透明的半球型,如同一个半透明的金色玻璃碗,将中间的人死死扣住。

      被困在中间的那个人瘦骨嶙峋,皮相似是直接贴着骨头,他痛苦地嘶吼、挣扎,双手抱头,以头抢地,撞得血肉横飞。一条碗口粗的锁链直接穿了他的琵琶骨,那人本来就瘦,牵扯间已经可以看到他外翻的骨头,显得如斯恐怖。

      南意轻轻道:“……饕餮。”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一般,那本来痛苦不堪的饕餮,突然抬起头,直直望向她所在的方向!

      南意轻轻一笑:“我们把他救走。”她续道:“这群和尚应该是工程部的建模,奇形怪状的,我看着挺不高兴。就别让他们成功了吧?”

      裴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他浅浅一笑:“好。”

      长夜被一道夺目的光撕裂。数不清的符咒硬是将半球撕出一个豁口。独臂道长从天而降,一出手便是一道雷光。

      十八高僧先是愣住,然后同时反击。趁此时,揣着隐身符的南意冲进金球内,精通机关的老板娘一出手就卸了那扣在饕餮脖子上的锁链。饕餮红着眼看了她,嘶吼一声,人形渐渐消失,显露了他作为神兽的身体——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它伸出手,一把将南意甩在背上,腾空时,整个医馆的大火烧得更旺,竟像是为了它的重获自由庆贺一般。

      而在天上和十八高僧打得不亦乐乎的钟离涯道长,甫一开局就发现了自己的隐藏牌:世外高人(红)——有这种技能牌当做隐藏牌,难怪一个又穷又残还实诚的道长能立志于拯救世界。命运确实不会一路走低,即使暂时一手黑,也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你亲吻。

      饕餮逃脱后,便一路向钟离涯飞来。它在半空中微微向他俯首,将他也请上了背。两人伏在饕餮背上,在那十八和尚的无可奈何的眼光里放声大笑,从医馆起跃,在整个金陵城的上方一掠而过。亭台水榭被夜色模糊成布景,他们像是在星辰间穿梭,晚风亲吻过他们的脚背,月光将他们的衣袖盈满。饕餮所经之地,有长安月下的桃花,也有金陵城头的灯火,大唐气数,酒一斗,诗三百,似乎都融化在了这场月光里。

      饕餮带他们落到了金陵城外。遍身伤痕的饕餮在地上打了个滚,恢复了瘦骨嶙峋的人身。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看向了钟离涯,低头向他作揖:

      “多谢恩公,再次救了我一命。”

      在他身后,浮起裴渊的另一张隐藏牌:

      饕餮恩人(红)。

      饕餮继续道:“多年前,我不知缘何掉落金陵城附近,饿的奄奄一息,是恩公学佛祖割肉饲鹰,舍一臂救我性命。我答应恩公不再为恶,寻机回到故土长安。但前几年,我不慎中恶人埋伏,日日锁于感业寺中,幸而最近寻机逃出,未曾想又遇见恩公。”他走上前,双手握住钟离涯手背,印下一个符号:“恩公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于此印便可召唤我。饕餮自知不才,却也不敢忘恩负义。”

      钟离道长被饕餮这郑重其事弄得有些茫然。他明明记得南意所说,“饕餮”的形象,是为了讽刺某个人,虽有神通,但贪得无厌,尤喜欢生啖人肉……

      然后转头见饕餮对风雅颂就变了态度:“你身上好像有我的一个熟人的味道。”他歪了歪头:“但是又不完全是。”他围着风雅颂嗅了一圈:“是你自身的基因片段带来的特征,不是这具□□的——你是外来人士?像她一样?”

      风雅颂微笑道:“我和她很熟。”

      饕餮道:“胡说八道。她死了好多年了,你又才多大。”

      风雅颂但笑不语。

      饕餮于是也不再纠结,他转了一副嘴脸,笑眯眯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那么你打算怎么结算?你刚才和我恩公享受了我的金陵空中一日游,恩公的钱我自然不能收,你的我可以打折。顺带一提,我接受现银支付,票号转账,但要长安城内可以兑现的。”

      钟离涯道长终于明白这饕餮之名从何而来。

      风雅颂道:“你可能忘记了,我帮你打开了锁链。”

      饕餮道:“你不说我忘了算进来。如果你不帮我打开锁链,我还能拿来卖废铁。”他续道:“看在我恩公的份上,这锁链也给你打折吧。”

      风雅颂扶额:“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你叫饕餮,不叫貔貅。”

      饕餮很伤感:“我答应了恩公不再作恶,可没有钱拿什么买肉吃?猪肉打猪肉精,牛肉打注水剂,这些会影响我的健康。我要有很多钱才能吃上新鲜的。”

      风雅颂非常好奇:“那你这些年被关在感业寺是怎么活过来的?”

      “前几年还好,关着我的时候给新鲜的肉吃。”饕餮突然眼放凶光:“前几天我一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感业寺了,而是被一个小白脸带走了。关键是,妈了个蛋——这小白脸天天给我喂青菜馒头,真拿老子当羊来养,老子脸都绿了,日你个@#$@#%……”

      风雅颂道:“那小白脸有什么特征?”

      饕餮道:“有三两银子的特征,二两银子的特征和一两银子的特征,你要买哪个?”

      风雅颂:“我全要了。”

      饕餮:“行,先付钱。概不赊账。”

      风雅颂笑眯眯一指钟离涯:“他来买单。”

      裴渊可能忘了自己不是有钱的裴少将,而是一贫如洗的钟离涯道长,闻此没有异议,认为为女朋友买单天经地义,于是开始掏钱——然后翻出了一个铜板。

      饕餮原本一看两人就觉得其中必有奸情,在看到恩公翻出了一个铜板后,大惊失色,觉得男人没钱简直是原罪,他不能让恩公在女人面前丢面子,于是他一把握住钟离涯掏钱的手,挡住那个铜板,不让风雅颂看到。他情真意切、一本正经地道:“恩公对我恩重如山,自然不好收恩公的钱。恩公有任何想问的,饕餮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雅颂并不是没有钱,但十分喜欢看人吃瘪,尤其是喜欢看饕餮一边情深义重一边暗自心痛。

      饕餮计算特征费用的时候,可能是按字数来收费的。

      饕餮道:“这个人可能下巴有点尖,可能想磨了骨头来敲核桃用。他的脖子不太好,老是仰着头,我附他身时,跟着摔了好几跤。”

      “走在路上,老是有人看他,可能觉得他丢人现眼?还有人老拿水果砸他,可能人品也不太好。”

      最后,饕餮终于说出了唯一有用的话:“好像还听有人管他叫‘状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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