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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返长安 ...


  •   永嘉十年,镇国大将军萧敬忠平定塞北,时逢凤凰出世,天降祥瑞。皇帝欣喜非常,遂改元“天佑”。

      天佑十五年春。

      镇国大将军府,此刻忙的一塌糊涂。

      老夫人昨夜西去,府中上下悲痛欲绝。萧敬忠戍守边关不能回京,长安侯夫人阮氏主持中馈。

      庶长子萧庭安年十八,资质佳,人品豁达,在外主事。二小姐萧姝儿年十四,机敏聪慧,帮着阮氏打理内务。幺儿萧庭安与妹妹萧姝儿是一对龙凤胎,放诞不羁,顽劣异常,不堪大任。

      萧家众人打着十二分的警觉,丧礼关乎萧家颜面,每一项都不容有失。

      纵使如此,这也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迎接萧家大小姐萧槿儿才是当务之急。

      那一年,仁安郡主拼尽最后一口气诞下一名女婴,如雪般美丽。

      女婴出世之际,那只赤金凤凰长鸣三声,瞬间化为灰烬。与此同时,长安连绵不绝数月的雨水终于停歇,干旱的鲁东迎来大雨。

      萧敬忠为爱女取名槿儿。

      观星阁掌掌史言此女大贵,有凤凰命格,是大秦的福星,圣上大喜过望。

      可世人不知,掌史还有半句未说——此女必将乱国。

      皆因萧敬忠曾有恩于他,他才瞒下此事。

      萧敬忠听后大惊,求助好友林道深。宁国公无解修书无尘。

      两个月后,天下皆知,这萧槿儿命格失衡,沾染恶疾,必要去那世外人间修行避世方能痊愈。

      这天下能称得上世外人间的地方便只有莽山枯木阁了。

      于是乎这位天降的凤凰,本该在皇城里金尊玉贵地长大,却因为命格失衡,一岁便师从无尘,成为枯木阁两百年来唯一的女弟子。

      眼下萧槿儿已至及笈之年,丧妇长女不可娶,萧槿儿自是不愁嫁,但实在不能继续孤身在外,况且是枯木阁那种男子聚集的地方,须得回家由母亲教养些时日。

      “不过是个丫头,让全家这样等候,不成体统!”萧庭生一脸不服气地说。

      他最爱斗草闲逛,眼下被困在家里,心中早有不满。

      “放肆,再放这等狂悖之言,小心我让你哥哥打你。”阮氏训斥到。

      阮氏对小儿子的言行举止甚为不满,关于萧槿儿,她心中自有打算。

      “长姐贵重,舟车劳顿,日夜兼程,我们略微等等是应该的。”萧姝儿心里不满,但还是出言宽慰萧庭生。

      “是呀,她贵重!生母高贵,自己还是凤凰的命格。那又怎样!还不是克母。”萧庭生嘟嘟囔囔。

      “贤弟,慎言!”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庭安,冷声开口,面色冷淡。

      晋中远郊。

      一对兵马护送一架车队缓缓驶向长安。车内坐着一主一仆,真是萧槿儿和贴身婢女当归。

      当归十七八岁生的很是清丽可人,眉目间多了分通达老练。

      萧槿儿正在闭目养神,当归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红枣糕,又从水囊里倒出一杯水。

      “小姐,现在一切从简,到驿站还要一个时辰,先垫垫肚子。”

      “当归,我不饿,喝水便好。”

      声音清冽干净,不急不躁,闻之安心。

      萧槿儿抬手准备接过水杯,却不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手一时失了力,杯子落在绒毯上。

      车外传来打斗的声音,当归立刻拔出短刀做防备状,萧槿儿则继续闭目养神。

      不过一刻钟,窗外声音渐止。萧槿儿挑帘隔着一层薄纱向外望,眉头紧蹙。

      府兵将一干人等绑在地上,约莫三十余人,各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救救我们吧,大人,救救我们吧!我们是良人不是贱民。晋中大旱,两年颗粒无收了,不抢东西吃就得活活饿死,求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赏点吃的。”一个领头的乞丐哭着说。

      “饶你不死,你们便该感恩戴德,不要苛求许多。既是良民就该安生,莫要再做这打家劫舍的生意。到时候沦为贱籍,生生世世为奴,容不得你后悔!”当归在车内大声说。

      车队继续前行,当归换了一个杯子又倒了杯水。

      “钱粮给他们了吗?”萧槿儿喝了半盏水,开口问。

      “留了一个府兵给他们分东西。这一路走来,遍地都是难民,也不知道朝廷的赈灾银子都去哪了?”当归面色凝重地说。

      “荒野游民的命在他们的眼里比草芥还轻贱。”萧槿儿说的平淡。

      “唉……”

      萧槿儿笑了起来,说:

      “你这一路为何总是长吁短叹?”

      “也不知道长安城内是何光景,阮氏品行如何,更不知道那对龙凤兄妹如何?小姐入了府可就不似现在这般自在了!”当归忧心忡忡地说。

      “你放心,阮氏再不喜欢我也不敢乱动。至于那对兄妹,不过是半大的孩子!”萧槿儿不甚在意。

      “您也只比他们大一岁多!”

      “那又如何?当归,他们从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萧槿儿合目休息。

      “是!”

      车队又行了半日才到长安城。正欲进城,一队皇家车马行来,连忙让行。

      当归掀帘望一眼,看到车顶挂着的府牌,说:

      “是肃王殿下。”

      城中街道繁华热闹,花柳街更是昼夜不停,丝竹乱耳,莺歌曼舞,哪有荒野乡间灾民遍野的凄凉。

      花云间,长安城内最大的最奢靡的风月场,能在这里做客的极富极贵,可东家是谁却无人知晓。

      “这大秦烂透了,烂透了呀!”

      说话之人是个身体肥胖,油光满面的人。他束着金冠,穿着玄色的锦袍,歪在榻上。

      他语气轻佻无所畏惧,正色咪咪地看着地上翩翩起舞的美人。

      “远山王说的对,这大秦烂透了,可那又怎样?还能少了咱们的好日子,人生短暂,譬如朝露,就该及时行乐!”一位衣衫不整,袒胸露乳的中年男子醉醺醺地说。

      原来那金冠男子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刘蛟。后说话之人是宗亲刘常,较刘蛟更不堪,眼神浑浊,醉的不省人事,被人拖到了榻上休息。

      “王爷,肃王殿下回城了,但是好像是受伤了,因为他是乘马车回来的。”一名侍卫贴在刘蛟耳边说。

      “我这个侄儿真是可怜呀,母亲死了也罢了,不得宠也罢了,还被我这狠心的皇兄送到南蛮之地平乱,真是不心疼呀!”刘蛟看着舞女目不斜视,调笑地说,眼里映着熊熊燃烧的烛火。

      “还有一事,有一架镇国大将军府的马车进城来,防卫周全妥帖,是女眷。”

      “哦?今年哪一年来着?”王爷收起目光,看着侍卫。

      “天佑十五年。”

      “这么快就十五年了呀!那孩子也该回来了。成毅,去把门关上,起风了!”

      ……

      戌时一刻,马车抵达将军府。

      大秦不设防,众人迎了出去。阮氏站在正门前一双儿女分立两侧,萧庭安下阶,当归下车站定欲扶萧槿儿。

      “我来。”萧庭安站到了当归的位置,伸手。

      萧槿儿握着萧庭安的手缓缓出来,身姿婀娜芊瘦,站定,气质出尘,一身天青色衣衫更衬得她沉静如空谷幽兰。

      她微微抬头,阮氏心惊,小霸王萧庭生也看呆了,萧姝儿面容平淡,眼里却闪着艳羡和不屑。

      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美目盼兮,明亮又清澈;鹅蛋脸形,肤色胜雪,面带桃花;鼻梁小巧挺拔;唇不点而红,娇艳欲滴。

      这张脸明明美艳不可方物,可眉眼里那份清冷却莫名让人生出了不可轻薄的念头。

      她一步一步向阮氏走去,不徐不缓,蔚然大气,端止水之风。

      “哥哥,可安好?”萧槿儿低声说,目视前方。

      “为兄很好。”萧庭安低声回,声音里带着一丝喜悦。

      兄妹俩行至阮氏跟前。

      “母亲万安,孩儿命格有异,离家多年,不能为母分忧,不能照抚姊妹,还劳烦母亲日夜记挂。”萧槿儿目露温情,当即行叩拜礼。

      阮氏连忙扶起,极温和地说:

      “孩儿有心,母亲日夜牵挂着你,可怜你漂泊在外,每每提起也是于心不忍。快快进去,拜过祖宗,便要为祖母守灵。”

      萧槿儿一进屋就换上了孝服,拜过祖宗就去灵堂。

      她对祖母的印象源自于每年大小节日送上莽山的各色新巧礼物,大概是一位很有趣的老太太。

      萧槿儿端跪一宿,纹丝未动,除了萧庭安,萧庭生萧姝儿早就东倒西歪了,众人皆惊叹她的定力。

      一时间,萧槿儿回城的消息满城皆知,将军府门庭若市,吊唁为虚打探为实。阮氏早有应对,一概以她因为舟车劳顿且悲伤过度生病需要静养为由拒绝往来命妇的拜访。

      可这世道总有不可拒之人,庆王便是这万万不可拒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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