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海明月

3、荒山夜雨

　　我松了口气，一直紧揪着的心终于安全地落地，全身绷得紧紧的肌肉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我伸手将白狐凌乱的白毛捋顺了，松散了一下紧张的酸痛的四肢。
　　那只白狐依旧昏迷，脑袋搭在我的胳膊上，双眼紧闭，耳朵无力地抿着，但是它那沉重健硕的身体压的我双腿又酸又疼，想起刚才它对我不屑一顾的骄傲样子，我心里一来气，抓起它颈上的皮，将它重重地丢在一边的地上。而地上烧的乌黑的干草灰烬沾染了白狐一身，它那洁白的皮毛顿时灰一道白一道的，好象一只脏兮兮的花脸猫。的
　　我笑了笑，不理会白狐的狼狈。刚才在雨地里跋涉，又摔了一跤，浑身的衣服被雨水和泥水浇透了，湿答答地粘在身上，难受的很。我环视了一眼山洞，这里虽然能避雨，但是山风凌厉，到了夜晚却冷得很，要是穿着这一身湿衣服过夜，非冻个半死不可。
　　我略一思忖，站起身来解下背上的包袱，捡出一身干衣服，走到里面的角落里，背过身去，将湿漉漉的外衣脱了下来，换上干爽的衣衫。
　　我刚系好衣带，一转过身，发现那只白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无礼地趴在地上，两只碧荧荧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
　　糟糕，刚才换衣服的样子肯定被这只该死的狐狸看见了，我又羞又恼，红着脸斥道：“死狐狸，再看！再看我把你做成只围脖！”
　　白狐一下子昂起了头，好象知道在骂它一样，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冰冷，神气地回过头去，不再理会我，蓬松美丽的长尾巴安静地蜷在身侧。
　　夜色不声不响地悄悄降临，雨声渐渐的小了，倾盆暴雨现在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轻轻地击打在树叶上，唰唰地做响，仿佛嚼食的春蚕。
　　我托腮坐在洞里一块石头上，注视着洞外连绵的雨帘和无尽的黑暗，心里忐忑不安。深山老林，孤身一人，身边还有一只骄傲得不得了的成了精的狐狸，任谁也会坐卧不安。
　　天色已经黑了，本来就黢黑的山洞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伸手拔下头上的一只头钗，往空中轻轻地一抛，这只头钗就好像是被悬挂在空中一样，发出了淡淡的柔和却朦胧的光芒。
　　这只头钗非金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而且模样也古怪，不像普通的头钗或者雕刻着鸾凤，或者镶嵌着蝴蝶之类的讨喜的式样，而是很古拙的一头尖细一头粗大，让人勉强能看出，这是一枚头钗而已。这只头钗跟随我已久，听师父说，我还在襁褓的时候被人扔在观门口，除了一柄碧水剑，手里就紧紧地攥着这只古怪的头钗。
　　白狐看见这只会发光的头钗，墨绿的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两只尖尖的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居然带了些凛冽的敌意。
　　我没有觉察到白狐的敌意，奔走了整整一天，只觉得倦意朦朦胧胧地袭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几乎要睡着了。忽然我的肚子里咕噜咕噜响了起来，这才记起我没有吃饭呢。呵呵，幸亏嘴馋，在昨夜投宿的时候多买了几个油酥火烧，还包了两块美味的风干五香肉。
　　我喜滋滋地从包袱里拿出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立即浓郁的香味溢了出来。
　　这时白狐已经将头抵在前肢上，闭上了眼眸，静静地卧在地上。刚才的雷击虽然没有带来致命的伤害，但是对它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精神看起来萎靡不振。
　　五香肉的味道它肯定是闻到了，我眼尖地看见它毛茸茸的尖耳微微地摇摆了两下，而且我发誓那绝对不是我眼花了。嗯，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五香肉的诱惑。当时我不是在那小店门口徘徊良久，终于还是抵挡不了它的诱惑，狠了狠心，将手里捏的发烫的几十个大钱递过去，才换来了这么美味的肉干。的
　　我得意地笑了起来，两根手指拈起一块五香肉干，凑到它的鼻子边上，促狭地捉弄道：“喂，狐狸，想不想吃啊？”
　　白狐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那双碧荧荧的眼眸微微地眯了眯，流露出一副你很无聊，爱理不理的样子，竟然完全不顾念我刚刚救了它的小命的恩情。
　　我恼怒起来，伸手在它覆盖着雪白长毛的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个脑瓜嘣。白狐狭长的眼眸凌然地睁开了，阴冷无情地瞪视着我，很凶恶冷酷的样子。
　　我才不会害怕呢，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死狐狸，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当心我剥了你的皮！”虽然有些不舍得，还是忍痛分出了一块五香肉干，垫在油纸上，递到了白狐的嘴前，“给你！爱吃不吃！”
　　白狐又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我。我冷哼了一声，将油纸放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油酥火烧来。只是油酥火烧不宜久放，时间长了虽然不会腐坏，却会变得又干又硬，我噎了一口在喉间，咳不出来，咽不下去，登时憋得我满脸通红。
　　白狐想必是感觉到了我的狼狈，微微睁开了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我，碧绿的眸中似乎有几分嘲笑的意味，蓬松的尾巴轻微地摇晃。
　　我伸手捶了捶胸口，伸长了脖子，好容易才将火烧咽了下去，顺了顺气，瞥见白狐无动于衷的样子，气恼难当，骂道：“死狐狸，忘恩负义的畜生！”
　　白狐碧绿的眼睛立即加深了颜色，变得幽深且深不可测，竟然有些逼人的气势，仿佛它能听得懂我说的话，而且它很厌恶我对它的称呼。哼，我可不怕它这只畜生，借着恼怒，连声道：“就是死狐狸！死狐狸！哼！怎么样，不服气？”
　　白狐的眼眸更加绿的深沉，里面光华流转，如同不见底的深渊，一种深深的震慑和凛然在眸中浅浅地流露。它的耳朵微微抿了下去，鼻梁耸了起来，露出了闪着白光的利齿。
　　“哦……哦，你……你这只……嗯……这只可恶的狐狸。”唉，我得承认，我的性格中的确有欺软怕硬的成分，在白狐冷冷的眼光注视下，我居然有些胆怯，讪讪地住了嘴。
　　我不愿意去搭理这只骄傲的令人讨厌的死狐狸，细细地将手里的油酥火烧吃完了，这时洞外的湿冷的风不断地袭进来，我拉拢了单薄的衣衫，蜷缩成一团，依旧抵挡不住袭来的寒气。　　 晚间的山风非常的冷，这山洞里又没有什么遮挡寒冷的东西，阵阵的寒意袭来，我的身体蜷得越来越紧，几乎蜷成了一团，可是我的牙齿还是在不住地“咯咯”地响。
　　我看了看安然自得的狐狸，哦，其实我是看了看它那身又厚实又柔软的皮毛，忍不住地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讨好地笑着同这只骄傲的死畜生道：“呵呵，狐狸，呵呵，那个……那个晚上可真冷……那个那个……你冷不冷？你应该不介意我靠着你吧……要知道我刚才可是救了你哦！”
　　这时一阵嗖嗖的冷风刮着地皮卷了进来，冻得我大大地打了个哆嗦，也顾不上白狐究竟愿不愿意我的靠近，直接厚着脸皮将有些麻木的双脚伸到白狐柔软且温暖的腹下。
　　白狐立即呲出了雪亮的利齿，瞪大了眼睛，眼神也变得蛮横且凶狠。但是，唉，但是要我将冷如冰的双脚从它那柔软暖和的腹下抽出，再忍受那种被猫咬一样的冰冷，打死我我也不会干的。
　　于是我讨好地抚了抚白狐脊背上的光滑细致如水一般的皮毛，脸上犹如开了一朵花一样甜腻腻的，“好狐狸，我要冻死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要知道，刚才要不是我，你可早就变成了一堆乌黑的焦炭啦！”
　　白狐的耳朵仿佛垮了一下，它调整了一下姿势，算是默许了我的存在，只是它那双墨绿的眼眸闭了起来，不再理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