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海明月

27、追命

　　我举着袖子挡着头，以免被瓦砾打破头，急忙也跟着奔出门去，看见屋外强烈的妖气狂暴地奔腾着翻卷着，犹如最猛烈的风暴一样，将月色撕裂开来，月色也变得迷蒙碎裂起来。
　　那片白雾在剧烈的妖气的激发下，好像受到激荡的湖水一般，不断地向四周荡漾开来，越来越浓烈。
　　白狐洁白柔软的绒毛被风吹起，在月光下越发显得柔美华丽，纵然重重地迷雾也难以遮掩。
　　我正看得出神，忽然脚下莫名的一空，身体迅速地坠落，好像掉进了一个深深的窟窿一般，我还来不及发出惊呼，转瞬间就被一片黑暗笼罩，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我大声地尖叫，谁知声音却模糊沉闷，还带着细细的回音，仿佛被盖在棉被下面一样。好在窟窿并不是很深，“砰”的一声，我重重地跌在坚硬的地上，但是……唉，我终于明白什么事祸不单行了，这里好像非常的陡，我还没等爬起来，就“咕噜噜”地变成了一个滚地葫芦，身不由已地向下滚动起来。
　　我徒劳地伸手胡乱地扒拉，希望能抓住什么东西来止住往下翻滚的势头，但是四周好像是松软的土壤，根本抓握不住，反倒抠得指甲生疼。
　　“砰”的又一声，我的脊背一阵钝钝的疼痛让我眼冒金星，倒抽了一口冷气，但是这次终于停住了翻滚，落在一个平坦坚硬的地方。
　　我急忙翻身坐起，伸手在周围摩挲，却发觉我身后很坚硬冰冷，带着一股土腥味儿，好像是一堵墙壁。我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四下打量，发现我是掉在一个很大的屋子里，灰蒙蒙的看不清楚，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屋子开了两扇窗户，一扇门，都关得紧紧的，只是从缝隙间露出些冷冷的清辉，难道是月光？
　　我正在惊讶不已的时候，忽然地上的那些厚厚的稻草下面窸窸窣窣的蠕动了起来，我的心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里，惊恐不安地往后靠了靠，虽然身后是一堵又硬又冷的墙壁。
　　忽的，一个乱蓬蓬的脑袋从稻草里钻出来，原来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目光呆滞地瞪着我，喃喃自语：“又来了一个。”
　　“又来了一个？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他的话，但是见到了同类，心里还是安定了些，开口问他。
　　马上，我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只见乱蓬蓬的脑袋好像雨后的蘑菇一般钻了出来，都是一些瘦骨伶仃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的坐起了身子，目光呆滞，却是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天啊，这么多陌生的看不出什么意味的目光这么目不转睛地瞪着我，不禁有些瑟缩胆怯。
　　很幸运的是，他们瞪了我良久，却没有做什么，又接二连三地躺倒在稻草堆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么着了，不得而知，我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开口询问。
　　“你也躺下吧。”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稻草堆里发出来。
　　“呃？”我有些不明白，希望那声音能给我解释一下。但是我等了半响，却再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我僵硬地坐在地上，不敢动弹，慢慢的，我的眼睛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更加看清楚了屋里的情景，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人，姿势各异，都一动不动，有的还用稻草将头盖得严严实实，有的直接趴着，脸面朝下。
　　在这样陌生诡异的地方，我是不敢指望着白狐能够寻找过来，只能依靠我自已了。我轻轻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挪到窗前，用力推了推窗户，想要看看窗外是怎样的情景，却发现这窗户好像根本就不是可以打开的，严丝合缝。
　　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张，再使劲地推，还是推不开，扭头看了看那门，只见上面带着拉手，应该是能打开的吧？
　　我心存侥幸地摸了过去，伸手一拉，没有用，再用力一推，还是没有用。完了，难道这门窗都是假的吗？那我岂不是要困死在这屋里？
　　“没用的，出不去。”一个细小的声音又从草堆里发出。
　　我听言更是慌张，出不去？难道就无声无息地困死在这样诡异黑暗的屋子里？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我围着这屋子敲敲打打，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出口，哪怕是个耗子窟窿也好啊！可是，当我绝望地瘫软在地上时，我才感觉出自已已经精疲力竭了。
　　我丧气地躺倒在稻草上，看着黑沉沉的屋顶，和一屋子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动静的人，一筹莫展，只能祈祷白狐能够找到这里，早点把握解救出去，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把白狐当成了最信任的依靠。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在这混沌黑暗之中，我也不知道是否已经天明了，只是我越来越焦躁、越来越失望。
　　就在这时，忽然好想有风掠过，带来一阵凉飕飕的冷气，我心里一紧，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凝神仔细地观望，却见屋里出现了一团很模糊的人影，站立在不远处，好像在寻找什么，转来转去。
　　我小心翼翼地将呼吸放缓，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影子，看它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个影子转了几圈，忽然弯下了腰，伏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因为屋子里太暗，我看不清楚它到底在干什么，只是疑惑，地上那个人难道觉察不到吗？为什么不动弹呢？
　　半响，那个影子直起了身子，四下打量，又寻到了一个人，还是那样伏在那人身上，一动也不动。
　　我竭力克制着身体不发抖，以免发出声音来，引起那个影子的注意。我隐隐约约猜到了，那个影子定然是什么鬼魅之类的，伏在人身上八成是吸取人的精气。
　　影子过了些时候又直起了腰，打量着下一个目标。它那没有什么实质的脸朝着我这边看了看，居然飘飘地往这边来了。
　　我惊恐至极，只想站起来跑开，可是我的手脚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一样，半点也不听使唤，我的喉咙里干干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就是这样张大了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影子慢慢地逼近！
　　忽然，我身边的稻草里忽然坐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疯狂一样地扬起了地上的稻草，野兽一般地嚎叫着：“来！来！杀了我罢！啊……杀了我罢！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那么深沉的绝望，他的脸孔痛苦地扭曲着，显然，他知道这个影子是来干什么的。
　　那个影子被惊到了，恍惚了一下就失去了踪影。
　　那个人哭号了一顿，地上的其他人仿佛睡醒了一般，也纷纷地坐了起来，只是不说话，只呆呆地瞪着哭号的人。
　　我不敢轻举妄动，偷偷地四下张望，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影子还在屋里！
　　那个人嚎叫了半天，似乎是累了，垂下了头，不出声了。
　　“啊！”
　　这时一个尖锐的叫声响了起来，将我的心又紧紧地揪成一团。
　　“小三子！啊！小三子怎么浑身冰凉？”那个声音同样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娘啊！老刘也是浑身冰凉！他们是怎么啦？”又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登时，满屋的人躁动起来，乱七八糟地从稻草里站了起来，惊恐不安地惊叫着，四处攒动。
　　我怕被他们踩着，也赶紧爬起来，尽量找个人多的地方，跟他们混在一起。
　　慢慢的，人群逐渐就安静了下来，只是都尽量远离了屋子的中心。我努力睁大了眼睛，望着被踩得乱糟糟的稻草，好容易才发现，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两个人，一动也不动，估计是凶多吉少，活不成了。
　　我又惊又怕，缩在别人的身后，不敢大声喘气。
　　忽然，离我很近的前面一个人幽幽地回转了头，虽然这里很暗，但是我还是看清了，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嘴角却挂着一种很诡异、很邪恶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顿时，我心里明白了什么，大叫一声，回头就跑。
　　我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也不敢回头，就像是没头的苍蝇般，只想着，只要我跑，就能远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恶鬼！
　　仓皇之中，我没有看清楚，重重地一头撞在了墙上，可是我却没有感到预期的疼痛，而是眼前一阵雾蒙蒙的，像是跑出了屋子。
　　我的大脑混沌，想不起了什么，也不去深究到底是怎么凑巧跑出了那个黑暗令人窒息的黑屋子，只有一个念头：“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