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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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的中午，北城下了比往常都更大的一场暴风雪。天上压城欲摧的黑云和地上皑皑白雪的组合，说不清是把世界弄得更暗还是更亮。
市气象局下达了暴雪红色预警，飞机高铁停运，高速公路封路。
路上行人亦极少，偶尔有一辆缓缓前行的车，顶风冒雪，不知是哪一家归心似箭的游子。车辙印在深及脚踝的雪地上碾过，不消一会儿，车辙印又被狂风卷来的暴雪覆盖。
一辆深色越野车，缓慢停在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写字楼前，地下车库的入口被白雪封了大半。傅泽坐在驾驶座里，看了一眼摆在地下车库前的“请勿泊车”的警示牌，很是怀疑所谓的高人今天真得会来上班？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可是，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唐庆，还是裹了厚厚的军大衣，冷得打哆嗦，嘴唇紫中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傅……傅泽，上楼。”他打着哆嗦，提醒道，似乎是怕傅泽以为他在忽悠会直接调头回去。
傅泽没有说话，把车找了个靠近大门的车位停了，下车后，打开排车门，把唐庆请出来：“舅，小心。”地滑。
唐庆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四十出头的年纪，下车时腿都颤颤巍巍，借着傅泽的力量才堪堪站稳。仰头，眯着眼睛仰视并看不清楚的顶楼窗口，浑浊的眼睛里溢出希望，却不无担忧地叹一口气：“如果这里也看不好的话，问题就大发了！”
一句话，像颗弹力球一般，砸在傅泽胸口上，弹一下，又弹一下。弹力球砸人不疼，但，烦躁。
问题大发了？怎么个大发法？
他心说，舅，你现在问题就挺大的。
唐庆在市政府任职，官阶不低，平日里总是精神百倍地出现在北城的晚间新闻里。他很注意养生，除了单位每年的福利体检，自己还会再自费体检一次，稍微有点小毛病，就毫不吝惜地花钱治疗。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市政府的颜值担当，容光焕发得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是对全城老百姓的眼睛负责。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把身体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一个月前，突然就病倒了。没有任何预兆，像是被无声无息地抽走了生命力，浑身无力，脸色发青，就连说话和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在北城最好的医院住院三天，体检细致到查光了全身每一颗细胞，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切正常。
两个小时前，傅泽接到舅妈花蔓的电话，请他一定带唐庆走这一趟。
“小泽，你舅舅做了个梦，他说……他可能……”傅泽很清楚得记得舅妈声音颤抖的频率，“活不过今夜。”
梦？
这么荒唐的事情，也信？
傅泽心说我还做梦明天就升局长呢，可能吗？
可是，不信归不信，舅舅家只有一个十岁的表妹，一直拿他当半个儿子待，既然电话打到他这儿了，他就不能当信号不好没听到。看一眼窗外刮得彻心彻肺的暴雪，一头钻了进去。
舅甥二人乘坐电梯，一路到了顶层的66楼，北城最高海拔。
电梯一打开，迎面的墙上就挂着很多公司的名称和房间号的标识牌。多是一些金融保险类的公司，规模都不大，但能把公司开在这里，实力都不容小觑。
郑佳的美容院刚好也开在这一层，“正佳年华”，傅泽心虚得摸了摸鼻子，心说好多年不见了，如果在这里遇上，还真挺尴尬。
走神的间隙，唐庆指着一面牌子说：“这家。”
顺着他的指尖看去，映入眼帘的一排字是——沉阳谷心理咨询工作室。
***
市郊的一处温泉度假中心里，此时，人声鼎沸得乱作一团。
起初，是一对年轻男女霸占了一整个药池，在里面腻腻歪歪、黏黏糊糊地像是在酒店房间里一样，看得所有人都想除之而后快。
后来，就来了个身穿比基尼的小姑娘，皮肤可是真白，白得泛光。右手拎了个红色的塑料桶，大步走到药池旁边。
她叫了那男的一声。
“嗯？”男人疑惑地抬头去看她，随后嘴巴慢慢张成了O字型，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女孩儿就兜头把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倒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就发生在兔跃鹊起之间。桶里的东西很小，不过数量不少，呼啦啦地全倒进温泉池子里，有好几个还掉进了男生的嘴巴里面。
水里的女人吓愣住了，等到她回过神来惊叫出声的时候，人们才看清楚，那女孩儿倒下去的一桶，感情都是活蹦乱跳的蚂蟥。
蚂蟥遇到温水，受到水温的刺激都拼了命得游，见洞就钻，有好几个已经找到了能依附的皮肤，正在削尖了脑袋往血肉里面钻。
水池里的男女吓得面色惨白，手脚无力，想爬出水池，可是，水池太滑，慌乱之中跌进水中好几次。
好不容易爬上来一次，却不知道又被谁给推了下去。药池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一时之间竟然连出水池的通路都堵死了。
“戚小七，你TMD就是个贱人！”男人好不容易把嘴里的蚂蟥弄干净，一开口就臭不可闻。
叫戚小七的比基尼女孩儿，拍拍手上莫须有的灰尘，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对，是我贱，贱才会看上你这样的混蛋！去死吧！”脚一踢，红色水桶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无比精准地盖到了男人头上。
在更衣室里换衣服的时候，戚小七接到了四叔的电话。
“哦，没干什么，就是送了点儿蚂蟥给狗男女。本来想买食人鱼的，可惜没买到。”她一边穿裤子，手机开了免提搁在皮凳上，等对方声音落下才问，“大人物？多大的人物？鼻子大还是眼睛大？”
位于北城最高点的沉阳谷心理咨询工作室里，戚四一张肥硕的大屁股都快坐不住椅子了，把腰弯到最低，躲在办公桌后面，厉声：“别跟我没大没小，快点回来，听见没有？”
挂断电话才直起腰来，尴尬地冲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人笑笑，从一旁的资料架上拿出两张表格：“咳咳，唐市长，咱们先来回答几个问题吧。”
“姓名，年龄，性别……”
傅泽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环顾这间被过多的绿植布置得跟原始森林似的办公室，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跟唐庆对视一眼，唐庆也坐不住了，急切地问：“戚先生，我是听知近的人推荐，说你这边很好，我才来的。如果你一直问这些无聊的问题的话……”语速太快，中间有好几次都提不上力来。
“唐市长，你看你说的哪里话，那些大医院的专家看病之前，不也得先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吗？男女不同，年龄不同，职业不同，就算病情看起来一样，病因也是不一样的。不看性别年龄，一开口就问病情的医生，一定是庸医，莫非，唐市长以前遇到的都是庸医一类？”戚四挑眉，细细观察唐庆的脸色，又小声补了一句，“怪不得到现在病都没好。”
唐庆觉得戚四的话，也很有些道理。再者，介绍人把他夸得神乎其神的，拍着胸脯子打包票，说只要他来这儿，就一定能好。况且，他也越来越相信，自己这一次，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而是……梦。
自从唐庆出事的第一天起，他就开始发梦，每次睡着都会梦到鬼，支离破碎、满身是血的鬼。
“你最近一次梦到那些鬼，是什么时候？”戚四拿着纸笔，煞有介事地记录。
“今天中午。”回忆起那些恐怖的梦境，唐庆脸色煞白，嘴角不自觉得哆嗦。
“市长的生活真舒坦，还有午觉睡。”戚四本想恭维，开口却成了调侃的口气，“我们这些小市民，抓紧一切时间挣钱糊口，根本不敢睡午觉。”
唐庆的脸色阴沉了一下，有求于人，还是忍住了。
“它们跟你说，今天夜里要你的命？”戚四又问，“有没有说具体时间，具体的杀人方式？还有，到底是什么原因？”
唐庆摇头。
傅泽胸口堵得难受，简直听不下去，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明老板，你们这到底是心理咨询室，还是神棍？怎么就有鬼了？就算是有鬼，你这间心理咨询室能治得了？！”
此话一出，唐庆顿时变了脸色。
戚四倒是不急，手上动作不停，一笔一划地把表格填完，才抬起头来，看着傅泽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治不了？”
“……”热带雨林的房间里，一瞬间的静默。
“小泽，你出去一下。”唐庆开口。
出于党员的觉悟，自己遇鬼的事情，他只跟包括花蔓在内的几个人提起过。他还想让傅泽走仕途，不想给他植入封建迷信的思想，也就没有告诉他。这人啊，一旦相信了什么，整个世界都会跟着变成相信的那样子。
唐庆都开口了，傅泽也就只能先出去，在走廊里站着站着就无聊了，掏出烟，又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摸出火机，刚要点燃。
“这里禁止抽烟。”电梯门一开，一个身穿大红色羽绒服、白色长筒靴，头发高高绑成马尾辫荡漾在脑后的女孩儿就站在电梯口恶狠狠地瞪他，“那么大的警示牌，看不到吗？”
傅泽瞟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禁止抽烟”的警示牌，虽有心把烟收了，但是，心里就是莫名地窝火，怎么到了这里，谁都能命令他？！
“管那么宽？又不是在你们家门口。”傅泽挑衅地看着女孩儿，却停下了点烟的动作。
女孩儿走路带风，完全没有要停下来跟傅泽理论的意思，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顺手抽走了他手里的香烟：“你还真说对了。”
傅泽：“……”
眼看着女孩儿走进那间装修风格极其诡异、人更诡异的沉阳谷心理咨询室。心说，怪不得这么横，原来是一家子。
一家子神经病！
过了一会儿，戚四挺着个大肚腩，笑嘻嘻地从屋里走出来，摸了根儿烟，往傅泽眼前递过去，意思是请他抽。
傅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警示牌：“禁止抽烟。”
戚四笑得很开心：“戚小七告诉你的吧？这标识牌就是那丫头贴的，哈哈哈。”他笑得肚腩上的肥肉都跟着颤抖，有一种恶作剧后的幸灾乐祸，再看傅泽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傻子。
傅泽的嘴角抽抽，换了个话题：“你出来了，只留我舅和那丫头在屋里？”
傅泽是想说，一个丫头片子能干啥，你还是别抽烟了，赶紧进去干活去。
戚四笑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他们俩在睡觉，我进去能干嘛？！”
睡……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