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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是非事 ...

  •   上山村今年仰赖风调雨顺,老天爷给饭吃,各家各户除交税粮后,收成都余不少。
      今年算是一个富足年。

      已经是秋末,农活差不多都料理了,只等冬月一来,回家猫冬就好。
      可眼下大家正聚在村里的大槐树下唠着闲话,头一件呀,就是这朱家三郎和林家女的婚事。

      李家娘子正挥着手臂,论着是非,“那三郎本是不凡的命,平日里他那老娘自觉将来要做官家妇人,看不起我们这等子农家人,眼睛都要长那头顶上了。
      现在好了,一跤跌地都落空了。以前还说是只疼这三郎,三郎是什么命根子,看都不看他家大郎二郎。
      这事儿一出,转头就扔下那昏迷中的儿子,去那大郎房里哭诉,说是要分家,与大郎家养老。真是个势利眼娘。”
      说得竟是有些累了,一边说话一边眼珠子转来转去,寻了树下一处地方坐下,双腿一叉分了大开,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指指点点,说得兴起间竟连唾沫星子都飞出。

      人群中有人接茬道:“可不是。那陈氏最是个势利眼,东风趁西风的,昨日就将三郎搬到她家破柴房,人都是昏着的也不顾。原来的三郎屋子里的好物什都落在她手里。分家?不过是怕三郎的病连累她们老两口,又上赶着讨好大郎媳妇呢。”

      “村里也就三郎一个有秀才命,那病就真的治不好?别不是那老大夫医术不精,不会瞧。”村里可怜朱三郎的一个庄稼汉问道。

      李氏一听这话,忙接腔道:“好不了,好不了。大夫说了,三郎溺水时间过久,救上来能活着已经不易,醒来都是天神老爷的庇佑了。日后要想好好的,可得些汤汤水水。那可是一笔笔的银子,不得掏了她陈氏的老本。
      再说了,下场中秀才,那可是要五日不出的。寻常学子一场下来小半条命都去了,让三郎去岂不是送命。这三郎呀,怕是这辈子也别想进场应试了。”
      她话说完了,嘴边笑意却散不下去,可见她是对陈氏积怨不少。

      众人互相看看,眼来眼去也都知道些内情,晓得这李氏看陈氏倒霉,怕是没在人前笑出来都是忍着了。
      一妇人猛得提及另一事:“和林家的婚事又是怎么回事呀,陈氏也甘心?瞧得上林家那破落户?”

      “还能是因为啥,朱家三郎半个死人一般了,以前这瞧不上那看不对,总也不定亲,一拖竟都二十余一。别家儿郎家中早已经是孩子满地跑的光景了。
      这会子要再挑,就是个光棍的下场。
      陈氏非得分家,里正争不过那老婆子,又看三郎可怜,推说是三郎一日不成亲就一日不得分。正巧那林家上门,也就成了。”

      正巧林家的邻居妇人花氏就在跟前,凑上前说道:“平时也不和各家讲,大家不晓得。林家那娘子名唤娇娇,名字娇宠,命确是不好。她那亲娘一过世,老子爹就急急迎了后娘刘氏进门。
      从此就起得比鸡早睡的比驴晚,做饭喂猪养鸡的,就拘束在家里,出门也是为了割些猪草。
      在我家院中,动不动就听见刘氏打骂那娇姐儿。才十三岁大的娃,谁家愿意让出门伺候公婆。
      他家是外村落户的,又穷,置不起田地。朱家给的聘礼可是三亩良田,顶个数十两呢。她亲爹这几日笑地嘴快歪出街拐子了。”

      “竟有三亩田?陈氏大出血,日后不是要作贱死那小娘子。”
      说话的是村里有点年纪的老胡氏,通身气派的打扮,头面也是齐齐整整。
      只因那胡氏娘家是商户,家中一惯富贵,于银钱上对儿女也宽松。故而,村里人也一般敬着这位。
      众人听着这话音,也纷纷出言谴责那林氏夫妇。

      林父这几日心情大好,原说去朱家早早定好婚期,好拿回那田地聘礼,正巧听到了胡氏一番话,本也有些羞愧正要偷偷遁走。
      可听人群中有人趁势说些乱的脏的,竟不管不顾的耍起泼皮态,大喊道:“一群脏泼娘们在这可劲胡咧咧,老子做爹娘的不顾儿女婚事,竟要你们在这乱咬。既然胡娘子可怜我家姐儿,不若舍我几十两金银,我便把我儿在家留几年。”

      胡氏听这赖户竟敢开口要钱,心里暗骂不止,却又怕这王八真牵扯上自家,忙言:“闲言闲语罢了,不值信。说笑说笑。”语罢,托言家中有活要做,匆匆走了。

      林父一瞧,觉得身板也硬气了不少,冲聚在一块的人问道:“不然,你们谁家要出力,且上来,我可要好好谢一番。”

      花式早在林父出声时就缩在人群后面,生怕他话头撵上门。此刻再听他一句要人,和几个相熟的妇人示意一下,忙跑走。
      不一会,原来热热闹闹的大槐树下冷清的好像什么人也没来过似的。
      如此这般,林父心中畅快,一路欢喜,仿佛赢了大胜仗一般沿着小径去向了朱家。

      *
      林家小院
      林娇娇正蹲在屋檐下,挥着一把比自己臂膀还长的刀,哼哧哼哧地切着猪菜。擦汗的间隙看向正倚在院门口磕着瓜子的后娘,她心里焦急,还在惦记她胜似后爹的亲爹忙活的亲事。

      刘氏磕着瓜子,也是嘴闲不下来,念叨个不停:“你个命好的,你那老子给你寻得这门亲事,就是八百年也梦不着。出嫁了,这院子都得我自己操劳了,可见我都是为着你好,别学那外面白眼狼,等自己富贵就不孝,丢下我们不管了。”

      又眼看着街角有人回来,顿了顿话音,心下一转扬声开口说道:“你瞧瞧,现下什么都会做,出了这门子,你可就是管家娘子了。莫说我这后娘苛待人。
      要我说,那朱家三亩良田也是太少了,养这么个伶俐的姐儿不知废了我家多少米粮呢。娇姐儿,我这话可有错?”
      林娇娇低声应了一句没有,便又低头忙活。

      刘氏看她还像往常一般木讷,直觉没意思,便也按下话音,静等着自己男人回来。

      进了家门的花式,呸了一道,低低骂一句黑心窝子。又想起林家原配娘子周氏,心中也可怜那个女娃娃。
      可也只是可怜一下。

      此时,林父也已经走到了朱家。
      大门敞着,里正还未走,正不停劝着朱老爹不要分家,莫要寒了三郎的心。
      林父一听,心里暗骂坏事的糊涂东西,忙大跨步进了院子。

      院中陈氏一看他到,哭着喊着冲向里正,身子一歪半坐在里正的脚边,拍着大腿嚎哭,“罗里正,不是我二人势利眼,只是眼看三郎一躺不醒,原也是为着三郎着想,不让阿大阿二拖累到他,这才分家,好得些银钱吃上药材罢了。
      你看,我这亲家也来了。他家娇娘能干勤快,帮我三郎操持内外,日后或许还可再应试。
      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这一回事累得我二人日夜难以安心,生生拖出了病,家里实在是照顾不过来啊。
      再说了,用这喜事冲冲我儿晦气,没准也是一桩美事。”说着还硬生生挤出几颗泪珠子。

      外人若不知内情,真当里正不公,见死不救呢。

      里正今日本也是被硬扯着过来的,如今被她这番作态恶心不止,听她说话更是颠倒黑白,早就被纠缠得想允了。
      只是可怜那才学惊艳的三郎。
      又看立在院中的林父一脸的欲言又止,分明是两家早就提前应好,让他夹在这两头为难。
      世上还真有人见钱眼开,不顾儿女情谊。

      里正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只盼能给三郎缓上几日,早点醒来再做计议。
      想罢,就开口道:“成亲以后再做分家事。一日不成亲,你朱家就不能分。不然不近人情的名声传至这周围几个村子,我这里正也做不得了。”

      院里,朱父,陈氏,林父以及躲在屋子里偷听的大郎一家都露出笑意。
      陈氏听着了自己满意的答复,急急回道里正:“里正放心,我家早已经请人算过了,后日就是顶好的日子。两个孩子的八字也是合的。到时里正可得到场。”

      听得此话,里正更是觉得闹心,懒得与他们继续分辨,留下一句到时再说就走了。

      眼看那里正走远,林父心头一动,转头看向陈氏开口道:“何时你我两家定好了婚期?后日岂不是太过匆忙。”

      陈氏一听这推辞,心下明白他这是仗着自家分家心切,打量着又想从她手里多捞几分。
      她懒得与他争长短,直直进了屋子取了一张地契和一个钱袋,递到林父眼前:“莫要以为我家就非得你那干瘦丫头。这聘礼今日就与了你。
      原先说好的三亩良田再加上五两银子,就当是我家买了一个丫头片子吧。后日把她装扮齐整送来,这桩事也就了了。”

      林父急急收下她手里的东西,一张老脸笑得褶子尽出,口里念叨着好说好说,生怕她又反悔,转身就走了。
      陈氏和自家老头子对视一眼,总算是舒了口气,又扬口把大儿二儿唤出,讲道:“如今是顺了你们心意,待得后日三郎成亲毕,就能分家。大儿媳妇也不必整日嘴里论长短了。”

      那大儿媳妇郭氏瞅着事情要成,也知分家多少还看这老婆子,故而赔笑道:“娘,从前是我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且饶了我吧。眼看好事将近家里要忙,娘有事尽管吩咐我就行。”
      “是是是,娘莫要生气,别和这蠢妇计较。”接话的是朱家大儿子。

      朱大郎一贯对自己小弟读书这事不满,花钱不说,家里地里的活全摊在自己身上。
      现如今终于能摆脱这劳什子,别说只是几句责怪,就是棍棒也愿意抗。
      说着便扶着娘回屋。余下几人也是各自回屋。

      唯有二郎看众人不在意,顺着墙根进了后院柴房。

      柴房里,朱三郎一脸通红发着高烧,唇色还透着落水冷着后的青紫色,身上也仅仅盖着一张薄被,边角也是被磨损的破旧,一看就是经年不用的旧物。

      朱二郎眼看这番情状,连忙将旁边巾帕浸湿贴在他额头上,心疼说道:“三郎别怪娘狠心。我帮不上你什么,只能这般看护你一会儿。只盼你命硬点,娶个能干的媳妇再过好日子吧。更何况,..”

      他要再说,却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生怕是他娘过来,他忙闭口不言。

      “夫君,快点出来吧。让婆母知道你又来这里,不知要怎样责骂我们。”原是他自己的婆娘黄氏。
      估计是看屋中不见他人,猜到他来了这柴屋,偷偷寻过来的。
      他起身要走,又回身替昏着的弟弟掖掖被角,叹了口气,只能离开。

      离去时,‘哐当’一声的关门声竟是把床上的人惊醒。
      朱三郎睁开眼看看四周,再想想这几日神志混沌之间听到的几句话,嘴巴徒劳地张了几下,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这几日,他发烧不断又无人精心照料,喉咙发痛,眼皮沉得像是糊了浆糊,直想阖上。
      身上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支撑他清醒了片刻,最终也撑不过疲倦又昏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新文,情节重复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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