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孤漠月明（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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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夙游睁开眼时，还躺在魇镜里。
四周仍然是万花筒一般的菱形镜片，旋转在上，有的在她周边。
易夙游看见正上方飞过的镜片，她伸出了手。玻璃一样的碎镜靠近了她，她看到了躺在镜上的自己。
摸到等身菱镜，暗黑的云布满了空间，光华转动，她脑袋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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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飞扬，几十米高的台阶之上，干柴叠得很高，烧着熊熊烈火，火光四窜。
高台之上，躺着一个约摸十六的少年，双手交叠在腹部。他身着黑红交襟长袍，长袍上勾勒着复杂的图腾，他长发乖顺贴在两边，肤色苍白，闭着眼，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乌云蔽日，悠长又古老的吟唱声穿透了云层，送往无垠的远方。
“无极空境，杳杳恍惚；驱邪摄鬼，佑子身形；天清地灵，心魂安宁；三魂七魄，归位身形；邪气秽污，除尽烟散……”
“魂来魄来……归来兮……”
“……”
绵绵山河，高耸挺立。仙云缠山，不见其全貌。飞鸟声清脆响彻林间，前方空气稀薄，飞鸟声变弱，打了个转又原路飞走。
“游儿，醒醒，怎么又睡了？”很柔和的女声，怕惊醒梦中人似的，喊得很轻。
易夙游放下遮着眼睛的手，坐起身来，循声望去。
青年女子身着黑色衣袍，重重叠叠穿在身上轻盈飘逸，她长发盘成髻戴着玉冠，容颜温和让人心生好感，沉稳又庄重。
“守明。”
易守明轻叹，虚扶她一把，等她清醒了些才继续道：“今日瑶壇开了，该出发了。”
地处山崖边缘，易夙游看了一圈，远处朱红宫殿若隐若现，周围瀑布飞溅，树木茂盛参天。
“枝枝呢？”
“她带着李渔渔下山多年了。”易守明替她拿掉衣摆上挂着的落叶，叙述着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哦。”易夙游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用剑许久留下的茧。她站起来，也不过易守明脖颈高。
“我们都长了，游儿容颜不改。虽然我字辈比游儿高一辈，但是总觉得离不开游儿。此番一去，又不知是何年才见。”易守明话里带着寂寥与无奈，摸了一下她的脸很快拿开。
“那一起吧。”易夙游道。
易守明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极好看的笑容。
“好。”
她带着易夙游往另一座山头走去，飞过了九重云上的飞瀑。
两人立在一座崎岖的山峰顶上，四面皆是耸立的山，中央是一汪巨大的池潭，潭中一朵巨大重瓣的金色花在转动，上面一层又一层转速还不一样，花瓣中间是一个漩涡，带动着金花旋转。
易守明飞到了另一山头，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把和她差不多等身高的金色弓箭，然后将弓箭递给了易夙游。
“你的剑法如今又进入了瓶颈突破期，上回归来突破了三重境，没想到三千世界也暗藏玄妙，能让你如此精进。”易守明满心都是对易夙游出色表现的骄傲。
“还好。”易夙游举起弓，对准了旋转的金色花瓣。
易守明欣慰不已，对于未知世界她其实并不好奇，出于关怀，她看着易夙游问道：“那么多的世界，流速亦不一样，你喜欢怎样的世界？”
“都一样。”易夙游回答的也很简洁。
意料之中的回答，易守明看向金色花瓣中若隐若现的光粒，语气落寞，“游儿，若干年后，你还记得我们就好。”
“会的。”易夙游语气坚定。
易守明笑了笑，已经很满意了。
弓箭嗡鸣，一束流光正中一朵金花瓣，霎时间空气停滞，光粒四射，山中气场变了。
“山门开了，走吧。”易守明带着易夙游离开了瑶壇。
跨过数座山峰，抵达某处与其他无两样的山头，易守明带着她降落在林间。空气中水波一样的纹路颤动，磁场瞬间变了个样。
此林越往外走越光秃，砍伐了不少树木，快抵达山下时放眼望去一片乌云压顶之景。
百米处有一高台筑起，上面火光窜了足足几十米，浓烟缭绕。
易守明从袖中拿出了一长串水滴形珠串在指尖转动，半晌才道：“辞国，辞历元年春，时光瑶壇的指引在这。”
两人走出山，身后的山林和普通的山没什么区别。
黑云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大风暴，乌黑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高台周围。
一圈围绕着高台手拿鼓跳舞的人，他们脸上绘制了各色的图案，领头的手上拿着幡，吟唱声被接踵而至的雷鸣声盖住。
一道闪电劈在高台边，四周的木柴被劈中，一片焦黑。狂风起，将柴火吹得到处都是，四面熊熊烈火，一时辨不清东南西北，拿幡的人动作慢了下来。
“山鬼来了！是山鬼来了！”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打断了吟唱。
“快跑啊！”
白日的天已经黑的看不清周围状况，慌乱中高台周围火盆被人撞翻，溅得到处都是。举幡的人被撞倒，幡被人踩得全是灰。
几十道雷鸣过后，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慢慢演变成倾盆大雨。众人也顾不着仪式的进程，皆逃窜着躲避着这场雷暴。
“少城主还在上面！”有人喊道，然而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中。
高台之上，连续的惊雷和大雨把沉睡的人砸醒，少年爬起来的时候周围已是火海，下面还有嘈杂的声音。柴火噼里啪啦溅到他宽大的衣袍和广袖上，甚至是披散的长发上。
身体的求生欲让他撑着身子想爬出去，却被烫得缩回了手，他满眼恐慌，疼痛让他流出了生理性的眼泪。雨水交织火小了许多，他面色惨白，狼狈不已。
“啊……”他想呼救，开口却嘶哑无比。
凭借本能他一步步爬到高台边缘，往下望去却是让人绝望的高度。他想撑起身子却一下瘫倒，重重摔了回去，忍不住慢慢蜷缩起身体。
一道比先前更猛烈的闪电劈开重重乌云，朦胧中他循声望去伸出了手。
没想到脏污的手却被牢牢握住，明明是黑暗的时刻，他却看清了手的主人。她身着一身白，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冷白的脸上挂着寒湿的雨水，唇殷红无比。手持雪亮长剑，神骨仙姿。
丝毫不嫌他一身污迹，握紧了他的手就拉进了怀里。
或许是雨水太凉了，才觉得她的怀抱太温暖了，让他忍不住抓紧了她的衣襟贴进她怀里。
“名字？”他的头发湿不拉几的，宽袍大袖也湿透了，把她的白衣弄的湿了一大半。
和她的怀抱不同，她的声音很冷。
烟熏了的嗓子讲不出话，他啊了好几声泄了气，最后还咳出了声，咳得眼都红了，配上他惨白的脸。看起来更狼狈了。
易夙游迟疑了一下，轻抚着他的后背。
“阿且？”
“……”
而他只是发呆一样看着易夙游的脸，也没讲话。
易夙游收回剑，躬身一手抱着他背，一手抱着他腿弯，飞出了高台火堆中间。
他太轻了，抱着不费丝毫力气。石柱上的火把早就坍塌掉落，借助平台，易夙游几下就跃了过去抵达地面。
白衣如鬼魅，黑暗又给她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山……山鬼？”有跌倒在地的人看到往人群中走来的身影，在如此诡异的天气里，让人忍不住拔腿就跑。
“跑什么？”没想到后方还有一个气场更强势的女子。她穿的和他们都不同，雨水划过繁复的黑袍不留半点痕迹，那么大的雨对她没造成影响。
“大仙饶命啊！”人都跑的差不多了，举幡的那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反应过来连忙磕头，嘴里不停喊着饶命。
易守明若有所思看着那面幡，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举幡人头也不敢抬，还在不停磕磕磕，嘴里仍然还在不停念叨饶命。
对方跟失聪了似的，易守明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弯腰道：“磕什么？起来说话。”
那人一抬头就看见近在眼前的易守明，当场失语。
易夙游的剑已经飞到她跟前没入了地面裂开了一道缝，她才哆嗦一下道：“大仙饶命，小的们只是为少城主招魂啊！”
“为何？”易守明看着这周围乱七八糟的阵仗，别说招魂，招个啥都招不到。
“少城主魂魄残缺，城主怜惜，每逢朔望都会给少城主招魂。”举幡人匍匐在地，连忙道来。
“山鬼又是何物？”
举幡人身子都抖了起来，还有些犹豫道：“山鬼便是那精怪，喜食人而生。方才妖风阵阵，我们皆以为是山鬼来了。”
“长什么样？”没有亲自看到，易守明是很难相信她的说辞。
“我们也没具体见过……”没想到一具体描述，举幡人也不确定了。她还是尽可能地回忆道：“听见过的人说，山鬼凶残无比，青面獠牙，将人活生生撕碎了就吃，还很喜食年轻的男女。”
春雷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势也消停了许多。乌云渐渐散去，阳光也露出了云层。
这变天速度，让举幡人更加确信眼前的不是普通人。她连忙又磕头道：“大仙你还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易夙游想将少年放下让他自己走，没想到他腿软直接抱住她的腰身。明亮清澈的眼看着她，又是啊啊了几声。
“少城主！您还活着就好……”举幡人看到少年，霎时变得激动起来。
“他怎么了？”易守明显然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
举幡人摇了摇头道：“少城主先天少魂魄，故而心性与稚子无两样。”
果然，少年充耳不闻，双手死死抱着易夙游，什么乱七八糟的污迹都蹭她身上。
“难闻死了。”易夙游冷漠脸。
易守明别过了脸，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说
第196章 孤漠月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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