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宠报》江窥谷

97、新增番外

　　八月，南边的盛夏，大船泊在码头，李茂楠独自坐在舱中读信。读了半晌，不知是夏怀允这么多年的字依旧没长进还是怎的，忽然扶起额来……

　　信里说，椿大奶奶又收了不知哪个庄上几百亩的庄稼地，那地方水土不好，一个月拿不出百两的供奉来，白给他们庄上的人工钱，最后连地租子都收不回来，做的是亏本买卖，偏偏椿大奶奶做得风生水起。

　　乡下的祖坟寺庙该修整了，前日里那边二姨奶奶去庙里烧香，统共带了五十两，原是给南边的大小姐安二胎供大海灯的，二姨奶奶见庙里姑子们艰难，海灯也不供了，把自己的五十两全贴进去了。

　　三姨奶奶闹着要涨月例银子，说看着扶霖大了，又没人疼没人爱，还不许她这个做娘亲的给儿子攒一些老婆本儿么。

　　哪里是不给她涨月例，全府上下，不管主子奴才，早该涨了，只是牵一发动全身，椿大奶奶身边就那么几个丫头，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分不开身来。

　　领着三姨奶奶这么个佛爷，可怜那些庄稼人，好歹没把府里这些年积攒下的全捐了出去。椿大奶奶自己膝下还一子一女呢，谁来理这个账？

　　这年头也不知怎么了，那些个地方，不是战乱就是饥荒，不知多少难民涌进郗州城来，也不去太守府上，偏上我们家药房来，齐掌柜的狠不下心赶，整天忙得，荣和堂和红升堂也就来回跑个四五趟吧。

　　前一阵他说我大了，要把荣和堂交给我管，我哪里敢？去找饶叔，没成想饶叔家里也是鸡飞狗跳，又是家里的生意，又是忙着张罗几位公子小姐们读书，又是三丫头找女婿的头等大事在办，阿弥陀佛，我还没娶亲呢！

　　我去找大哥，大哥正和嫂子分不开呢，二哥二嫂就更不用说了，跟着二爷您在外面逍遥自在呢！

　　去找横水聚山两位姐姐吧，爷您看两位姐姐像是要搭理我的样子么？况且如今太太越发不爱说话了，两位姐姐成日家守在太太院子里，不敢有丝毫懈怠。

　　亏得金小爷看我实在可怜，前儿才举家搬到荣和堂里住下，我心里这才有个底，这才有时间给爷写这封信……

　　大船随着江水有些轻微晃动，晃得李茂楠有些头疼，又哭笑不得，夏怀允字里行间恨不得就白纸黑字写出来了“爷您快回来吧！”

　　果然，信纸最下，一排鬼画符的字，“二奶奶要游历大好河山，这么几个月，还没游历个遍么？爷您心疼心疼二奶奶舟车劳顿，也心疼心疼我吧，您不在，我这辈子也没那个时间娶老婆了！”

　　李茂楠心里愧疚一回，正好又起疑“金靡搬回荣和堂住着了”，这一回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李茂楠心中有了主意，打算去找杨穗商量商量。

　　把信纸揣进怀内，出了船舱，船头只有船夫怀里抱着桨在打盹，岸上若弱柳扶风，被身上的蝉儿和烈日聒噪得不耐烦，迫不及待地垂下几条柳枝，俯身去江面上纳凉。

　　“大中午的，又跑哪里疯玩去了？”李茂楠正无奈着，心下想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凡在江上时，杨穗就想去岸上玩，凡到了岸上，又觉得江中风景甚好……总是不肯安静，幸好身边有住儿跟着。

　　李茂楠心中放心，正想着回舱中睡一回中觉，远远地看见住儿从岸边跑过来，鬓角汗湿，看见李茂楠站在船头，便大声唤起来：二爷！二爷！您快去、看看二奶奶！”

　　李茂楠连问都没想问，心下觉得不好，疾步走到船头码头边，垮了大大一步，直奔岸上。

　　“怎么回事？”李茂楠到了住儿跟前，没好气地问：“她人呢？”

　　住儿不敢懈怠，跟在李茂楠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像柳叶，飞在身后。“摔了一跤，在城内医馆找了医倌，蓉儿和海岚看着呢！”

　　杨穗这一趟出来，摔过的跤千奇百怪，把住儿吓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李茂楠心急如焚赶到城内一家客栈，按照住儿的指示上楼去，在房间门口正好撞上夏海岚。

　　丫头风风火火，一盆的热水，全泼在李茂楠袖子上，夏日衣裳薄，立马便浸湿了。

　　夏海岚前些年有李茂楠仗腰子，日日在百花洲来往，本就混惯了，长了些混账本事，现在又有杨穗暗中给她撑腰，平时哥哥嫂嫂不在跟前时，在李茂楠面前便没大没小，这回没看好主子的人，还泼了主子本人一身，不敢说一句话。

　　李茂楠也不理睬她，夺了门进去。
　　蓉儿正在床前，轻轻地给杨穗改好丝绸薄被。

　　“怎么摔的？有无大碍？”
　　蓉儿转过身来，也没请安，给李茂楠让出位置，“在茶楼里，看人家耍猴戏，高兴，一时忘了情，不留神从阑干上翻下去了，没什么大碍。”

　　再摔了，哭也好，流血也好，不至于睁不开眼。
　　李茂楠身子半侧，一手抚摸杨穗的脸颊，一手拄在自己膝上，眼神带了些阴鸷，斜着去看蓉儿。

　　蓉儿跟了住儿两年了，知道男主子女主子的脾性，这时候却不好开口了，讷了半晌，赶在李茂楠发火之前，才终于小声说：“医倌说，天气暑热，二奶奶本就有些中暑，加上跌那么一下，腹中胎动，没防备，又头晕，一下子痛晕过去了。”

　　一听到“胎动”两字，原本打算发火的半点余光从蓉儿身上折回来，完全落到杨穗身上，怔着没说话。

　　蓉儿见机行事，马上又说：“我们也是方才医倌说才知道，二奶奶腹中，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胎儿，”说着说着，蓉儿顿了顿，又下了很大的决心，“医倌还说，二奶奶自己不知道……家里边男人也不知道，岂有此理……”

　　李茂楠嘴唇一抿，又松开，不自觉往上提了提，回过头来，变了脸色，一本正经地指桑骂槐：“你跟着她，连她中暑了也不知道？大热的天，还由着她出去玩？”

　　蓉儿心里叫苦：“不是您说的二奶奶要去哪里不许我们拦着么？”
　　做下人的只有打碎了牙往下咽，“方才医倌开了解暑和安胎的方子，我按照家里药房的法子，增删几样，已经叫海岚下去找厨房的人煎药去了，二奶奶醒了，就正好都喝一道，其他的，看二爷怎么安排。”

　　李茂楠这才又重新回身看着杨穗，向着蓉儿摆摆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蓉儿本还想问问做爷的，尊贵，要不要先换下身上的湿衣裳，但不知想起什么，一赌气，回身就往外走。

　　住儿等在外面，见媳妇儿出来，满身的热汗冷汗才终于消停些，他知道杨穗没大碍，就怕李茂楠怪罪。

　　果然，媳妇儿的脸色不大好，“二奶奶那么精神的一个人，活脱脱的，这么三年怀不上，是什么缘故谁知道？是爷自己发话，要带二奶奶出来走南闯北，说什么山水才怡情养性，现在却来说我们做下人的不是！二奶奶都还没怪罪我，他还兴师问罪起来了！二奶奶有身孕我如何知道！害得二奶奶有了身孕的人，还能是我不成！”

　　这话当然没说完，住儿早吓得魂飞魄散，已经忙忙捂了媳妇儿的嘴，掠去厨房里一起教训夏海岚去了。

　　屋内床边一扇大窗，穿堂风一过，静坐倒不生汗，李茂楠就那么坐着，视线从杨穗脸上一直往下，逡巡一个来回，停在杨穗小腹上。

　　丝绸薄被就那么一层，熨帖地覆在杨穗身上，在胸前高高耸起，在小腹那里便落下了，服服帖帖地凹下去，窄窄一截，李茂楠两手便掐住了。

　　“三个月了，怎么还是不显……三个月之前，是什么时候，是在江山，还是岸上？左不过就是那几次。”李茂楠心中感叹一回，又自责，“她不说，我怎么也没发现……”

　　想一阵，又心疼起来，“这么几年了，怎么也喂不胖……”想着想着便动起手来，顺着杨穗腰线一路抚摸上去，直落到脸上，才意识到自己袖子还是湿的。

　　他也不出去换衣裳，单单把那只手臂抽出来，让袖子垂着，等它风干的空当，又把那封信拿了出来。

　　蓉儿的话他听得清楚，自己也不知道怎的，房事自然一月少不了七八次，可就是见不了那丫头有什么反应，杨穗和他说“我才刚成年呢！还小……”

　　这话李茂楠不太听得明白，只是杨穗把葡萄庄打理得井井有条，又不好抢嫂子在状元府的活儿做，便蔫了，整日闷闷不乐的，李茂楠心里着急，问到齐二石那里去。

　　老人一语道破：“她这是跟她那爹学的，翅膀硬了，想松松羽毛……”

　　李茂楠依言，“六亲不认”地带杨穗出来，在外面漂泊了近半年，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连夫妻间亲热的事都得小心翼翼。

　　也是神了，杨穗似乎释放了她的天性，成日家上蹿下跳不算完，到了夜间还神采奕奕，几乎半数都是她主动投怀送抱，不把李茂楠折腾一晚就过意不去似的……

　　杨穗伏在李茂楠身上，光溜溜的背上还淌着汗，周边的草尖儿扎得她浑身怪痒的，下面的李茂楠后背被石子硌得难受，听见杨穗在身上说：“我是大自然的女儿……”

　　李茂楠想起那晚那句话来，自己又笑一回，静默地注视着身边的人，心想：“这回可以趁着她有了孩子，困她在高墙里十个月……如今只剩下七个月了，要抓紧时间，把家中两府、还有庄上各处的事都打点好才好，不能让哥哥嫂子一肩挑了，更不能让杨穗跟着自己受困于温柔富贵的囚笼……”

　　正想着，床上有些动静，李茂楠一眼瞥到，正好瞥到杨穗明明醒了却装睡，看来身上的确没什么问题，便偏偏移开，开始看起那信来。

　　杨穗自己睁开眼，心虚地看了李茂楠一回，见李茂楠不理她，自己便要起来，被李茂楠一只手强硬地按回去，另一只手弃了信，顺手抓起床头一只小碗，递到杨穗嘴边，不说话。

　　杨穗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还是觉得头晕，便将计就计，不怀好意地盯着李茂楠看。
　　李茂楠由着他看，自己慢条斯理地捡起信继续看。

　　杨穗没趣，又没话找话，“看什么呢？”
　　李茂楠目不斜视，只说：“醒了？”

　　杨穗使劲点头，刚想说“有些饿”，只听李茂楠问道：“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啊……”杨穗一时语塞，自己心中一直有些疑惑，也想过莫非是怀上了，但是性格太顽劣，一直没放心上，直到方才跌的那一下，腹中痛得实在，再加上李茂楠这幅神情，八九不离十了……

　　她委屈着一张脸：“也就，一个月……吧。”
　　李茂楠没反驳她，眼神从信上移开，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杨穗：“一个月？都一个月了你还不和我说？再说这不止一个月了吧？万一不是喜，是病怎么办？远门在外，我怎么……”

　　字字椎心泣血，杨穗被李茂楠感染了，猛地一拍自己肚子，神情大恸：“真没啦？”
　　李茂楠连忙去拦，一手揽住杨穗的腰，气笑了，“别乱动！还在还在！你对你自己温柔点！”

　　杨穗这才傻傻地笑起来，“这点动静不妨事，你前儿那么大动静我也没什么感觉。”

　　说到这里，杨穗忽然停了，瞪大了眼睛问李茂楠：“这个……多久了？”
　　“三个月。”

　　“哦……”杨穗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惊慌起来，“孕期性|行|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嗯？”李茂楠没听明白，追问：“你自己三个月的身孕了都没察觉吗？”

　　杨穗开始心虚地认错：“我……真的没什么感觉，再说了……我们出来不也才几个月么，一晃就过了，我真没注意。”

　　李茂楠哭笑不得，“哎……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你不知道，我都快想去荣和堂让齐掌柜的给我配一副药吃了。”
　　杨穗安慰性地拍拍李茂楠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背，“不会不会！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我跟你说你之前都是太频繁了，所以不容易受孕，这在生理学上是有研究证实的！”

　　李茂楠笑着不说话，杨穗总是出其不意地说出一些大家都不能理解的话，什么“大自然的女儿、孕期性|行|为、受孕、生理学……”，太多了，杨穗好像一口永远不会干涸的泉眼，永远充满神秘感，能以最吸引人的方式滋润着他。

　　温存一回，杨穗捡起落在床上的信，“家里来的吗？”
　　“嗯。”李茂楠把信上的内容和杨穗说了一遍，着力描绘家里大嫂子的困境，听得杨穗于心不忍，又想起来这次差点害得李茂楠要去药房治一个莫须有的不孕不育的病，自己心愧，便说：“要不……我们现在就收拾行装，回家吧，你是次子，我们本来也要在家里做事的。”

　　李茂楠摇摇头，欲擒故纵，“不急这两天，大哥还没有回我的话。”

　　说着，外面有人的声音，住儿请示：“二爷，李管事的来了。”

　　李茂楠把杨穗放回床上躺下，“你先躺着，我出去说说话。”

　　送到李茂楠这里的话，有两种，一种是家书，通常是李繁椿写了寄出来，后来李繁椿没了动静，夏怀允代了笔，写得狗屁不通。

　　再就是口信，家里的老家奴送来的，保真，自然也和信纸上的内容性质不同。

　　李茂楠和李白中行了礼，两人相对坐下，等李白中喝完一口茶，便着急问道：“大哥最近在做什么？我看这次信中没提到大哥。”

　　李白中知道杨穗在房中里屋，也不避讳，直接说：“我这次就是和二爷说这事的。椿大爷最近往返于郗州京都途中，在家的时日并不多。”

　　李茂楠警惕起来，主动压低声音，“是……朝中的事么？”

　　李白中点头，“如今朝中亲王党的势力明显比帝党高些了，椿大爷身居要职，要保证在镇南王篡权继位前两府所有人的性命安全，着实有些左支右绌。”

　　李茂楠眼神换了，眉头有些蹙起来，“江南大小姐那里什么情况？”
　　“已经派人送口信到江南安宁府了，安宁王爷也不是吃素的，况早已对老皇帝心存不满，大小姐那里不用担心。”

　　“好。”李茂楠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里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已经和穗穗说好了，择日便动身回郗州，李管事先回去和大嫂说，我们着了家，家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不让大哥分心，全力辅佐镇南王。”

　　李白中点头，却不着急走，“还有一件事。”

　　李茂楠有些吃惊，还有比自己的大哥拥护别人篡权夺位更为要紧的事么……

　　李白中也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无妨，你说吧。”李茂楠说，打消李白中的戒心。

　　李白中却笑了，“正是二奶奶在，我才说，只是二奶奶生气，二爷帮我挡一些。”
　　杨穗害他差点当不成爹，李茂楠才不管杨穗生气不生气，只说：“说吧，高声些。”

　　“霜姑娘又离家出走了。”李白中叹气。
　　家常便饭的事，李茂楠没吱声，喝茶，果然听到李白中继续说，“平时离家出走，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不是我们追上去找回来，就是霜姑娘自己回来的，这一次……两个月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派了多少人出去找？”
　　“我的人派了十个，那边府上三姨奶奶担心，也叫了五六个人出去。”李白中说着，面露担忧，“杳无音信。”

　　李茂楠这几年不怎么和小侄女儿互诉衷肠了，但李擎霜的性格他还知道，不会轻易落入贼人手中，不过是像杨穗一样，不愿被束缚罢了……这是件大事，但和杨穗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

　　“还有呢？”李茂楠问。
　　李白中这才开口，“霜姑娘这次……把扶霖少爷一起带走了……”

　　“什么？”李茂楠差点拍案而起，“这不是胡闹么！”
　　“唉……也是三姨奶奶催得紧，要给扶霖少爷物色哪家的小姐，扶霖少爷的性子您也知道，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

　　李擎霜带着李扶霖一起离家出走不要紧，那么大两个人了，还能饿死在外面不成，要他们吃点苦头也好！不妥的是，李扶霖自从那年受了冻，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不及弱冠，却袅娜得像门前的细柳似的，风吹吹便要倒，跟着李擎霜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生死未卜……

　　李茂楠正在想计策，李白中火上浇油，“还有……霞哥儿，知道扶霖少爷和霜姑娘走了，气得不行，自己也骑马出去找了，如今也还没回来。”

　　李茂楠一巴掌拍在案上，两只茶碗晃了晃，茶水洒了一半出来，“杨霞？他又跟着凑什么热闹？”

　　“什么凑热闹，他这样，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前日里他送扶霖少爷东西，扶霖少爷没收，打发人原样送回来，霞哥儿便闹到那边府上去了，派扶霖少爷半天的不是，又气又急，整整三天没吃饭。

　　“扶霖少爷也是个硬骨头，东西不收，也不去瞧人，在自己房里凉水洗澡洗着玩儿……这事又被霞哥儿知道，饿得站也站不稳了，又去那边府里说理，结果体力不支倒在扶霖少爷房里，没人知道，活活被扶霖少爷踩醒的……”

　　李茂楠头疼，长长叹一口气，“冤家！”
　　“冤家不要紧，怕就怕……冤家路窄。”

　　李茂楠点点头，心里头却暂时没个主意，难不成把杨霞抓回来关起来？
　　李白中继续说：“其实这点小事，我们下人去做就行了，不劳爷伤神，只是眼看着皇权颠覆，恐怕各地也会风起云涌一阵，我们李家一位少爷一位小姐流浪在外，不管对椿大爷还是对李府状元府来说，都不大好……”

　　李白中言尽于此，不多说了，便退了出去。

　　杨穗这时候从里间窜出来，坐到李白中原来的位置上，看了李茂楠一眼，又站起来，给李茂楠揉眉心，“杨霞……多大了来着？”

　　李茂楠抬眼，忍不住笑出来，“你的弟弟？你问我？”
　　杨穗心里打算盘算了算，恶狠狠地说：“满打满算也才十二？怎么这么混账？我这几年不管他，他要杀人放火了！看来我真要回去了！这人欠收拾！”

　　李茂楠把手拿下来，把杨穗按回椅子上坐了，怕她真动气，打趣说：“你果然不是他亲姐姐，若是亲姐姐，好歹担心一下，十岁出头的人，在外面横冲直撞地说要找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你倒好，上来便说人家欠收拾？”

　　杨穗却没有打趣的意思，正色说：“我说真的，李管事的话你也听见了，我怕他长歪了，要真是伤着扶霖一根汗毛，你看三姨奶奶放过谁？”

　　“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今天怕起她来了？”
　　“我不是怕她！是扶霖……扶霖没有对不起任何一个人，甚至是我们对不起他，为什么任凭杨霞这么聒噪他？”

　　李茂楠愣了一会儿，欣慰地笑了，心里想：“杨穗还是杨穗，那个大义灭亲的杨穗。”

　　杨穗听风就是雨，这就要去收拾行装，边往外面走边说：“我们回去就骑马吧？不坐车坐船了！”

　　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不爱惜自己腹中的骨肉，李茂楠听了便急了，起身去拉她，“你坐车！”

　　杨穗敷衍：“行行行！先回船上收拾！”说着兴兴头头蹦着就要下楼，李茂楠险些没拉住，“别着急，你先歇会儿，把药喝了！”

　　杨穗哪里肯喝药，挣着要下楼，李茂楠也疑惑，怎么那三个人煎药，还没煎好？想着，便走了神，让杨穗挣开了。

　　这边李茂楠眼睛快，瞥见楼下正上来的人，慌了，飞身又去拉，“当心撞着！”
　　下边住儿也去拉自己妹子，“夏海岚走路长点眼睛！”

　　两人的话都不等说完，杨穗和夏海岚撞了个结结实实，夏海岚一慌，扔了药盘，豁出性命去把杨穗搂住，还小心地没碰到杨穗小腹处，自己差点吓哭了，“奶奶您可千万不能再摔了！”

　　杨穗惊魂未定，没等站稳，被李茂楠长臂一伸勾了过去，腰一揽便抱了起来。
　　李茂楠一边往客栈外走一边带着气声骂住儿：“当哥哥的，怎么老是骂自己妹子！是海岚没长眼？分明是做奶奶的，都要当娘了还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杨穗听他明着骂住儿，其实是骂自己，便乖乖地把头埋在李茂楠胸前，还非常示好地蹭了蹭，“以后走路再也不跑了，下楼再也不蹦了，你别生气了。”

　　李茂楠没搭理她，突然转了个身，吩咐住儿，“还有！再去煎两碗药来，送到船上去！”

　　住儿正飞快地甩着手，一手的药汁儿和烫出来的水泡，瞪着夏海岚不敢骂出声，又看见李茂楠转过身来，忍痛收了龇牙咧嘴，朝着李茂楠恭敬地笑，却始终没憋出一句好话来：“擎等着吧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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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写个番外，写到忘我哈哈哈，现在主仆关系可太不和谐了，李茂楠家族地位不保，tc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