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之外》不见风华

8、小鹿头和大绿毛

　　马克神色慌张地快步走出档案室，看上去十分匆忙，他的右手一直揣在夹克的口袋里。
　　直到有同事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他才察觉到自己自己的紧张感十分明显地表现出来了。
　　为了不让旁人生疑，他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放松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常态。
　　可是，他还没走出警务大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毛蛋！”
　　他愣了一下，但时间紧迫，而且他的行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所以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趋步。
　　他心里很清楚，整个零阳市警察厅，除了那个人，再没人会这么称呼他。为此，他甚至逐渐加快了脚步。
　　“小混球，你给我站那儿！”对方看马克没有回头，立马又大声喝道。
　　马克瞬间僵立在了原地，屏住呼吸，不敢吱声。
　　“转过身来！”对方语气越发强硬，周围路过的几个警员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听着对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和自己心脏疯狂的跳动声，他咽了口口水，这时，恐惧已使他不敢再挪动分毫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对方紧促的呼吸在耳边响起，口中吐出的热气，一次次地轻触着马克的头皮。跟随着后脑勺不断重复的“冷暖交换”，其全身的鸡皮疙瘩也被悉数唤醒。
　　“三……二……”马克心中默数，他深知即将面对什么，遭受什么。
　　“……一……”
　　突然，耳边一凉，马克被人强行撕着耳朵转身，伴随着熟悉的痛感袭来，那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了马克面前。
　　“小东西真是长能耐了，我现在管不了你了是吧？”男人的声音如雷鸣般不断冲撞着马克的耳膜。
　　“叔，你轻点儿。”马克俯下身子，哀嚎着求饶。
　　旁边还走过几个看热闹的，打趣到：“马队，又在教育侄子啊。”结果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迅速走开。
　　“你他娘的还知道我是你叔，我让你别去掺合缉毒队的事，你听了吗？你瞅瞅你这样子？把自己头发和脸弄成这个样子是想要干什么？去当街头混混？还是要唱大戏？这还哪有一点警察的样子？”
　　马罗看着自己亲大哥的儿子，浓妆艳抹还一头绿毛，本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还听说马克又私自参加了昨天缉毒队的抓捕行动，并自告奋勇成为了诱饵，虽然行动很成功，但实际上马克的诱捕计划漏洞百出，且不说会不会导致行动失败，如果嫌疑人携带了凶器，稍有差池，侄子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跟自己说话了。
　　马克的父母死后，就只剩他们叔侄二人相依为命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亲人去以身犯险。
　　他本就不想让侄子涉水警察这种高危职业，可马克偏偏就报考了省上的警校。身为刑警队长的马克，虽然一直以大公无私的形象示人，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一直以实践经验不足为由，拒绝他出任务的请求。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敢三番五次违反规定，私自出任务，虽然任务最后都圆满完成，马可也因此受到了厅长的表扬，但这也无法让马罗担忧的心，有半点安慰。
　　马克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叔父，故作委屈道:
　　“我这样还不是为了配合任务，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取得那哥们的信任，让他放下戒心啊。”
　　“小混球，你还敢狡辩……”马罗听到这句话更是火冒三丈，这也让撕马克耳朵的那只手又增添了几分力量。
　　马克由于心虚，疼痛之余，还不停向自己右手口袋处瞟。
　　偶然间，马罗发现了侄子异常的举动，撕着耳朵将弯着腰的侄子提起来。
　　“你把手揣在口袋里干什么？”
　　“啊？”
　　“我问你手揣在口袋里干什么？”
　　这突然一问，让马克猝不及防，汗毛竖立。
　　“没干什么呀，叔，就是手没地儿放，随便揣着而已”
　　“手取出来。”
　　“不用吧，真的没什么。”
　　“我叫你取出来！”，随着马罗的语气越发强硬，马克只能妥协。
　　他绝望的深吸了口气，将手里紧紧攥着的东西松开，小心而迅速的将手取出。
　　此时，口袋外面出现一个四边形的鼓包，而这当然逃不过马罗的眼睛。
　　“什么东西？”
　　“就是个小玩意儿。”
　　“那就让叔看看是什么样的小玩意。”
　　马克无论怎样辩驳，都显得越发无力而苍白，他只能缓缓将口袋里的东西取出。
　　那是一个近似正方体的小黑盒子，而那种盒子只会装一类东西。
　　“打开它。”
　　随着马克缓缓将盒子打开，里面的东西也出现在二人面前。
　　一枚钻戒！
　　马罗震惊了。他先是发愣，然后转为兴奋，甚至喜极而泣。他知道，钻戒的出现就说明他侄子要向人家求婚了。 侄子要成家了！
　　他难掩喜色地松开侄子的耳朵。又亲切的问道:
　　“好小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叔说吗？”
　　马克的表情也由害怕转为紧张和羞涩。
　　“我还没考虑好什么时候求。”
　　“小晗还不知道吧？”
　　马克摇了摇头，马罗也仿佛懂了些什么，说了句“你放心，叔会守好秘密，不会破坏你的惊喜。”并向马克使了个只有他们叔侄间才懂的眼神，意在让他加油。
　　说着，他拍了拍马克的肩膀，将戒指盒塞回了马克手中。之后便大笑着转身离去。
　　马克看着叔父沉浸在喜悦中的背影，他长吁一口气，将盒子装回了口袋，迅速走出了市警厅的大门。
　　直到上了出租车，才把盒子再拿出来。
　　“师傅，去市中心医院。”
　　“好勒。”
　　他看着盒子，回想起刚刚的惊险一幕，仍心有余悸。
　　紧接着，他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钻戒，又从一角抠开里面的泡沫夹层，从泡沫底部取出一个红色的小U盘。
　　他庆幸，还好有钻戒的掩护，U盘才没被发现。
　　他逐渐陷入了沉思，他深知自己这样是违法的，但对真相的渴求，和好友的来电，都在告诉他这件事必须去做。
　　“小鹿头，希望你是对的。”他自言自语道。
　　……
　　“所以，你认为你爷爷的守山人工作，其实是在保护政府的秘密实验不被发现。”明诚谨强忍着笑，泯了一口杯中的咖啡。
　　明诚谨的反应涂斗看在眼里，怒在心中。他认为这个医生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看他笑话，顺便坐实了他患有精神认识障碍，然后再从往后的治疗中大赚一笔。
　　“医生，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讨论这件事！这不是妄想症！”涂斗怒吼道。
　　其实对于涂斗的话，明诚谨并不是完全不相信。他觉得可能是这孩子还小，想象力太丰富，而且对于当时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自己在心里创造出这些虚构的东西，而且深信不疑，这很正常。
　　想到这儿，他甚至有些失望，觉得这次可能是白跑一趟。从这孩子身上并不能获得跟那件事相关的线索。他甚至开始告诉自己，这一切也许只是巧合，或许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可身旁的助手薛睿智却提醒他:“兰德状态”下的人，所能做的只有重现当时的记忆。按照涂斗当时的描述，这一切绝非臆想。当然，还有一种情况――记忆编篡。
　　但这种情况很少见，且需要有极强的外力作用才能完成。当初他们通过诱导涂斗，使他进入兰德状态时，所用的方法就是记忆编篡。
　　可有个问题就是，编篡出来的记忆，一般情况下都很模糊，而且只有在催眠状态下才无法辨別那是否是虚假记忆。当事人一旦清醒，就能立刻察觉到那段记忆并不是真的。
　　就跟做梦的感觉是一样的，梦醒方知是做梦。
　　明诚谨意识到是自己之前疏忽了，还不忘夸奖了薜睿两句，并为自己之前的无礼行为向涂斗表达了歉意。
　　涂斗也不知明诚谨是真的相信了，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才这么说的。但他必须提醒这位心理医生和他的助手，让他们对这件事情保密。
　　不然对双方，都有可能造成威胁。他深知自己并非是妄想，近来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离奇，绝非巧合。
　　明诚谨觉得没必要告诉涂斗，有关他父亲的事，原因之一，他并不想让这孩子掺和其中，因为这件事可能会很危险。其二是因为他无法百分百的去相信涂斗说的。
　　于是明诚谨答应了他会保守秘密，整理完信息，便离开了。
　　回医院的途中，明诚谨一直愁容满面。助手薛睿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却无能为力。
　　他们双双沉默着，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一个身着皮夹克、外表杀马特的绿毛小哥，出现在二人面前。
　　正当二人疑惑之时，绿毛先开口了
　　“我找明医生，他回来了吗？”
　　“我就是，你是？”明诚谨回应道。
　　直接绿毛瞬间瞪大了双眼，仔细的打量着明诚谨。
　　“小鹿头？”
　　这是一个明诚谨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只存在他们兄弟俩间的称呼。
　　他惊喜的喊道：“大绿毛！”
　　虽然几个月前就已经联系上，可这确实是时隔17年的第一次见面。
　　紧接着，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重逢的喜悦，湿润了二人的眼眶。这场拥抱，不仅仅是为了这次重逢，更是为了补偿那次来不及说再见的分别。
　　马克说他并没有责怪明诚谨的不辞而别，而他们俩近些年来，也一直都很思念对方。
　　在二人都从重逢的喜悦中脱身出来时，明诚谨突然问道马克父母的近况，可却得到了，令人震惊的答案。
　　“我爸妈，自你走后，也失踪了。”
　　“什么！？你是说伯父伯母他们……”
　　“是的，他们是和你父亲一起失踪的……”
　　明诚谨既充满震惊，又十分疑惑。
　　马克接着说道。
　　“叔叔认为他们己经死了，可我不信。我一天见不到他们的尸首，就绝不会相信他们死了。这也是我当警察的原因，我要找到真相，要找回失踪的爸妈。”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哽咽。
　　明诚谨拍着他的背，安慰道：
　　“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回他们的。”
　　马克冷静了一下，继续向明诚谨娓娓道来。
　　“我一听说你回来了，而且也在调查这件事。我就知道，我离真相已经不远了。我在档案室在翻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之后看着旁边放着的台式旧电脑才想起来，01年下半年的时候，市警厅就已经普及了这种台式电脑，所以他们的任务档案应该是电子档。我转而又利用叔父的账号权限，在市警厅官网的历史档案中，才终于找到他们那天的任务档案，偷偷拷贝了下来。”
　　“这档案你看过了吗？”明诚谨问。
　　“没有，这档案经过层层加密，我根本没办法查看。”
　　突然，在一旁沉默良久的小薛突然开口：
　　“交给我吧。”
　　明诚谨先是一惊，后来问他。
　　“你能搞定这个？”
　　“我上大学的时候学的计算机，还当过黑客。还在当时我们大学里还成立了一个地下黑客社团。”
　　“这可是官方加密的文件，你确定你能搞定吗？”明诚谨追问道。
　　“按照你们的说法，这文件应该是十几年前的。如果加密程序也是当时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马克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小四眼，也是很惊讶，但奈何自己也没有办法，就选择相信，并把U盘交给了他。
　　“这是违法，万一事情败露，你不怕被抓吗？小薛。”明诚谨看着薛睿，仿佛并不想让他牵扯到这一切中来。
　　“明医生，当我得知一直暗中为我祖母捐助医药费，还提供VIP病房的人是你的时候，就已经死心塌地跟着你干了。连这种事情都帮不了你的话，怎么做你的得力助手？”
　　明诚谨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四眼，思绪万千，眼睛也再一次湿润了。
　　而薛睿也总算是不负众望，不到十分钟，就破解了官方的层层加密。
　　在文件第一页被打开，呈现在三人面前时。明诚谨和薛睿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
　　“我的天！”
　　首先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那次任务的代号――星泉行动。
　　马克不解的看着二人，任务相关信息还没有看完，仅一个代号，怎就能使其惊呼不已？
　　因为马克不知道，就在这两天和男孩涂斗的接触中，他们通过交谈，询问了其基本信息。也是因此了解到，那男孩的故乡和户籍所在地，就在星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