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产 ...
-
春耕时节，南风中还夹杂着几分春寒，田野上不时地飘起几阵黄牛的叫声，深沉的像洪钟的是老黄牛的叫声，稚嫩如幼儿的是小牛犊。云家村的庄户人家都在抢夺时令在田间地头耕地挥锄，干的热火朝天，虽然一天的活计下来常常汗流浃背腰酸腿疼，但从他们轻快的动作和脸上的笑容中可以发现洋溢其中的欢乐。或者说，希望，哦，不对，更准确些的说，是盼头。
前几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死了不少的人。偏偏，县衙在救灾方面没有一丝作为，地税丁税还是照着往年好的光景收，将这些社会最底层的百姓磋磨的不轻，不少人家被掏空了家底，甚至妻离子散。好不容易熬过了那段苦日子，来到了如今的好光景，存钱存粮尚且来不及，又哪里肯浪费这大好时光。
“秦嫂子，我刚从铁柱家门前路过，李嫂子让我给你捎个信儿，铁柱媳妇要生了。”来给地里男人送水的王婶子对秦家老太太秦孙氏道。
铁柱媳妇是秦孙氏的小女儿秦月，嫁入李家两年，头次生产，婆家这一胎都十分关心。
秦孙氏连忙扔下锄头，在身上擦了一下手，十分地激动，“前个刚算了日子，月儿在这几天了，前两天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我这心里还犯嘀咕呢，菩萨保佑，她婶子真是谢谢你了，我这就过去。”
秦孙氏给在地里干活的老伴儿子打了声招呼就往家走，闺女生产，她拿了十个鸡蛋一包红糖一小块儿布。
让人没想到的时候她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同样身怀有孕九个月的大儿媳妇田氏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当家的，快，快，我要生了。”
老娘走了没多久，对于自家媳妇突然也要生孩子了秦茂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家里的事情都是女人做主，他奶在的时候秦茂就听他奶的分家了就听他娘的，尽管他媳妇已经生过两胎了，秦茂仍然不知道怎么处理，“怎么月儿要生了，你也要生，娘不在家，这可怎么办。”
田氏闻言，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要不是身子重，就要和秦茂吵起来了，这男人平时什么都向着他娘就算了，关键时刻竟然这么靠不住。还有什么叫秦月生孩子了所以她也要生了，这生孩子，什么时候生，她做得了住吗？是她能做主的吗？她平时是爱和秦月攀比，可她都有两个儿子傍身了，腰杆子硬得很，秦月和她比的了吗？
还是老二秦盛的媳妇在不远的地方干活，察觉大嫂这里的情况赶了过来，“大哥，快把大嫂抱回家去，总不能叫孩子真的生在地头上吧。”现在不是夏天，地里光秃秃的，要是真的在地头生孩子这可就那啥了。
“对对，弟妹说的是，我这就带你大嫂回去。”
“老二媳妇，你也跟着回去帮忙。”秦老头吩咐道。
“唉，爹。”
“爹、二弟，我们现回去了。”秦茂丢了农具，将她媳妇抱起了往家跑，方氏和丈夫说了一句，也跟着回去帮忙了。
没有人提去把秦孙氏给找回来。
这个时候没有人打算比较一下在老太太心中，儿媳妇和女儿，亲孙子和外孙子的分量。
因为这结果一定很伤人。·
而且生孩子对田氏而言是一件驾轻就熟的事情，这是她嫁到秦家以来的第三胎，前两胎生的都是儿子，分娩的时候也比较顺利，再加之秦盛家也有两个儿子，不管这胎是男是女，在秦孙氏心中已经没有那么稀罕了，至少没有她的外孙子稀罕。秦月是这几天的预产期，见女儿久久都不发动，她心里面一直惦记着呢。这是秦月的第一胎，两个月后，李家老二的新媳妇就要进门了，秦孙氏还是非常女儿希望这一胎能一举得男的。
李家这头，对于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李家人也是十分看重的。
只是妇人生孩子也不是说生就能生的，从开宫口到真正的产崽这期间有的是时间磨，为了不影响地里的活儿，男人们包括因为将要做父亲而坐立难安的李铁柱都被李家老太太刘氏嫌弃碍眼一块儿给赶去下地了。
李家和秦家的地，一个在村子东头，另一个在西头，因此李老太太请了恰好路过家门口的王婶子给秦家捎口信儿。
不管李铁柱心中如何焦急 ，家中就剩下了李老太太和李家九岁的哥儿李菁二人忙里忙外的。
“月儿，口子才开了一指，离生的时候还早着呢，你先留着些力气，等再一起使劲儿。”刘氏掀开秦月身上的被子往里看了一眼，对着满头大汗的儿媳妇说。
“娘，我省的。”秦月吃力地回道，只觉得下身痛的要命，好像在被碾子碾，被锤子锤，被剪子剪似的。
“晌午饭就没吃下什么，我再去给你下碗面，免得生到一半没了力气。”
“麻烦娘了。”
“麻烦啥，你好好把咱家的金孙给生下来就是咱家的大功臣了。”去年秦月刚怀上的时候，刘氏去庙里求过签，签名模糊难懂却是个上上签，心中早就断定这是个孙子了。
见儿媳妇懂事，刘氏放心地去给秦月下面，然后又指挥小儿子去烧水杀鸡熬鸡汤。女人都是要经历生产这一关的，有了孩子才能在婆家挺起腰杆来。农家人表达关心的方式就是给做好吃的，软话是羞于说出口的。
李菁则是上愁了，和手里的老母鸡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如何下手。他也是受宠长大的，就是前两年闹干旱的时候家人都没有亏过他，哪里杀过鸡。老娘因为嫂子生产忙得团团转，把他给忘了，李菁倒也不生气，不过他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危机感，等到小侄子出生后，恐怕他就不再是家里最受宠的那个了。
孙氏见李菁迟迟没有动作，数落了他一顿。等将面条下了锅，将鸡扔在案板上，利索地往鸡脖子上划了一刀，把鸡的尸体扔给李菁去放血拔毛了。
“英子，月儿怎么样了，生了没有。”人还进院子，秦孙氏的声音就穿过了好几米的距离在李家院子回荡。
“还没有，口子刚开，还早着呢。”刘氏从厨房往外望了一眼回道。
李刘氏名刘英和秦孙氏是姨表姐妹，秦孙氏年长孙氏八岁，李刘氏小的时候秦孙氏经常的带着她玩学女红，姐妹俩的关系一直很好，之后出嫁又嫁到了同一个村子里，这些年两家一直有来有往的，互相帮衬扶持着。再后来，两家结了亲，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李铁柱和秦月青梅竹马的长大，等秦月到了出嫁的年龄，顺理成章地嫁入了李家，婆婆是自己的表姨，嫁人半年后顺利怀上了孩子，秦月在李家的日子过得十分不错。
伺候秦月吃了一碗香喷喷的青菜鸡蛋面，左等右等还不到生产的时候，秦孙氏就闲不住了想去帮着李菁炖鸡汤，“月儿，要生了的时候你叫人，我去帮菁菁。”
“娘，我知道了，你去吧。”秦月道。
乡下女人生孩子比起富贵人家大抵就是不娇气了，大都是在家中自己生产，只有少数人家或者遇到难产了可能会请大夫接生婆。一些没有经验的小媳妇生头胎，可能会需要婆婆和亲娘的指点，但是等生产的多了熟了后，就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了。给她们一间屋子，一把剪刀，一些热水，自己就能搞定。
故而传言谁谁生在田间地头，谁谁生在小河边之类的话，不管事情雅不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若是这次只有秦茂媳妇一个人在地里，说不定她还要真的把孩子给生地边了。
秦月生产有婆婆亲娘伺候着，俨然十分受宠。
秦孙氏做起事情来比李菁个半大孩子利索了多，没过多久院子里就飘来了鸡汤的香味。
“菁菁，让你嫂子给你生个小侄子好不好。”刘氏逗李菁道，她已经有四个孙子了，对孙子已经没有那么稀罕了，现在只希望女儿能早点生个儿子，也是有了依靠。
“好呀。”李菁咽了口口水十分配合地道，“生个和大嫂一样好看的。”
“男娃子光好看没有用，重要的是身体好，能干活儿。”
“那就生个和三哥一样聪明的，等长大了考状元。”李菁道，李菁三哥李修竹是李家唯一的读书人。
“好，将来和他三叔一样考状元。等小侄子做了大官给咱们菁菁撑腰。”秦孙氏笑眯眯地。
一边说着话，一边做活儿，时间就过得快了。
“娘，娘，我要生了。”秦月感觉自己的下身不断往下坠，好像要被捣破了一样，心中升起一阵恐慌。
听到喊声，孙氏和刘氏都赶紧过去。
“去去，女人生孩子，小孩子家家的一边去。”刘氏见李菁跟在她身后，赶紧把他给撵走了，李菁只好又回到厨房看火。
“月儿，用力点，要看到孩子的头了。”磨蹭了一个多时辰，太阳都移动了西山边上的时候，终于见到孩子的头了。
“加把劲，孩子就要出来了。”
婆婆和亲娘一起鼓动，秦月也发了狠，手紧紧攥着床单用劲，在婆媳母女三人的努力下，不一会屋子中传出了孩子的哭声，声音饱满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新出生的孩子身体十分健康。
李刘氏率先去抱孩子，秦孙氏则是给女儿收拾身下。
“姐，这孩子。”李家老太太叫了一声。
“怎么了。”见李刘氏没有接着往下说，秦孙氏问道。
“是个哥儿。”
“先开花后结果，下次就是个小子了。”秦孙氏虽然这么的说，心中却还是有一丝丝的失望。这个世界有分三种性别，女人、男人、哥儿。男人最多，女人和哥儿加起来和男人的数量才差不多。哥儿是外表像男人，但是可以像女人一样嫁人生孩子。闺女第一胎生了一个哥儿，刘氏虽然失望，但还是安慰打起精神来安慰妹子和女儿。
“姐，我不是个这个意思，你过来看。”
秦孙氏见李刘氏神神叨叨的样子，发觉事情不对，抬起头向着小外孙瞧去。
这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阿弥托佛，英子，这孩子，恐怕，恐怕有大福气啊。”
“娘，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出事了。”秦月察觉气氛不对劲儿，焦急地问道。
“没事儿，月儿，你先休息你的，孩子有我和你姨母呢。”秦孙氏整理好心情对着女儿道。
“月儿，别担心，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好看极了。”李刘氏也跟着说，虽然这孩子不是她期望的孙子，可也让她又惊又喜。
两人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秦月，她有气无力地道，“娘，让我看看孩子。”这次的生产耗尽了她的力气，就是为了看一眼孩子才没有睡过去。
两个老太太对视一眼，把孩子抱到秦月跟前，秦月瞧了一眼，也是吃了一惊，她轻轻拂过孩子的额头，目光恋爱中饱含着坚定，她别无所求，只希望这孩子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秦月生产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在李菁的照顾下喝了一碗鸡汤，慢慢地睡下去了。
而秦月的亲娘和婆婆则是打发了李菁，坐在一起这个新生的小哥儿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生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