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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教你写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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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延恪实在有点不敢想,时窈要如何以身赎罪,好在,她也没有多出格,只是捧着脸看着他喝完一盅羊肉汤,然后帮他研墨。
她一边慢悠悠地转着手,一边矫揉造作,道:“窈窈往日里从不曾研墨,万万没有想到,如今为裴郎做起这等事来,竟然这般得心应手的,想来便是因为心中有爱吧。”
裴延恪烦躁地把书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问:“你能不能不说话?”
时窈很无辜,“可是我好闲啊,再者,我又不是用嘴巴在研磨,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呢?”
裴延恪淡声道:“你打扰我看书了。”
“我曾听过陶渊明的一首诗,诗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若裴郎真心想看书,我便是在旁击缶而歌,裴郎也不会被影响半分。”时窈掩唇轻笑道,“可见,裴郎是心思本就不在那书本上,而是在窈窈身上呢。”
裴延恪想把自己一掌拍晕,不知万事最好。
他必须给时窈找点事情做,不然他就要立即去世了。
他想了想,脑海中回到下午在茶楼,时窈指尖沾着点点茶水,在木桌上写字的样子。
她手指白皙如玉,指尖粉白,指甲盖上还弯着小小月牙,像是在朝着他笑。
裴延恪抽出一张纸来,道,“我忽然想起来,你有两个字不会写。”
时窈手一抖,咋地?要套路我?
裴延恪将“镯”和“簪”两个字写在纸上,抛给时窈,“你不是好闲,无事可做么?”他顿了顿,道,“拿去,练字。”
时窈一个经历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再被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锤炼,又被社会毒打过三年的现代人,她根本不想练字!
但是没有办法,她需要爱情。
时窈从笔架上拿了支毛笔,捏在手里,晃了晃,“其实,裴郎,我不仅有两个字不会写,我连笔怎么握都不会呢?”
“你怎么握支笔都握不好?你家中替你请的西席都是怎么教的?”裴延恪不相信,时家好歹家学渊源,时窈幼承庭训,连时清清都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时窈竟然不会握笔?她莫不是在诓他。
“裴郎你放心,虽然我笔握得不好,但我握别的很在行。”时窈信誓旦旦,还伸出左手在空中虚虚抓了一把,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并且真的很熟练在行手到擒来的样子。
裴延恪老脸一粉。
时窈没注意裴延恪脸上表情的变化,根本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想现在就搞点什么事情出来,于是她把手递出去,非常官方地,和裴延恪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他手掌宽厚,五指却细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淡淡青筋隐现。
屋子里地龙烧得旺,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掌心都出了汗。
裴延恪想抽手来着的,但是时窈的脸上没有半分旖旎之态,她只是非常单纯地、十分官方地、无比正经地,在和他握着手。
她手柔若无骨,触及柔软。
“比如握手。”时窈一本正经道。
裴延恪:“……”
裴延恪还没反应过来,时窈便将手抽了回去,那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
时窈道:“所以,裴郎,若要我练字,还得先教我如何握笔,再教我如何写字,如此麻烦之事,裴郎不如算了吧。”
“不行。”裴延恪果断回绝,烛光掩映,烛火跳动,时窈朝裴延恪看过去,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笃定和不容拒绝。
时窈心头一滞,这么快就对我动情了?坚持要教我写字了?这是不是进度太快了点儿?我怎么这么能耐?
裴延恪自然不知时窈心中那一大波复杂的内心戏,他想的倒是简单,若是不教会时窈握笔习字,她定要在旁边唠唠叨叨,往后的每一个夜里恐怕都少不了这一道声音,还不如将她教会了去,到时候随便丢她几本经书女则让她慢慢抄写,叫她闭嘴,一劳永逸。
裴延恪同她招招手,退后一步,在桌案和他之间,给她让出个位子来,“过来。”
时窈虽然很不情愿,但想着难得有个机会能跟裴延恪无缝接触,她就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等她站过去,裴延恪就侧身,站到她侧边。
时窈愣了愣,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是应该裴延恪站在她身后,将她拥在怀里,手从身后绕过,捏住她的手,一点一点慢慢教她,然后两个人越靠越近、越近越热、越热……剩下来的操作,不就是常规操作了吗?
他站旁边是怎么个意思呢?给她做同桌?
时窈脸上扬出一个笑来,“裴郎,你为何要站到此处?你站在窈窈身后便好。窈窈喜欢你在后面呢!”
裴延恪顿了一瞬,才开口,“我提笔写字,惯常用的是左手。”
时窈:“……”还有这茬呢,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时窈脑补了一下这个场面,如果裴延恪站在自己的身后,用左手握住她的右手,那裴延恪可能需要劈个叉,或者左手从她胸前绕过攥住她右手,那她可能会被勒死。
如果裴延恪走到她的正对面教她,那裴延恪得倒着写字。
所以,他现在站在她的右侧,是唯一合适的可能。
但其实这样的话,两个人的手就是以一个交握的姿态呈现了。
时窈觉得不是很舒服,裴延恪稍用力或运笔快一些,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像是快要被反向掰断,她于是娇嗔道:“裴郎,你一定要用左手吗?右手不可以吗?我知道你右手没有左手灵活方便,但是,试试看嘛,人总是要有第一次的呀。你这样的姿势,我很不舒服。哎呀,我疼……好疼呢……”
裴延恪只觉得她聒噪。
但是守在门外的薛诏和红菱就不这么觉得了,他们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各自咽了口唾沫,默默转头别开目光,看向远方。
裴延恪:“别吵。”
时窈:“可是窈窈好难受啊……”
“我知道了,我轻一点,慢一点。”裴延恪顿了顿,又颇关切地问,“这样可以吗?”
时窈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啊,这样舒服多了。”时窈眸光如水,映着摇曳烛火,“裴郎,你对我真好。我好满足,好快乐啊!”
薛诏,红菱:“……”
薛诏耳根子都红了,他艰难地压低嗓音问:“那个,红菱,郡主她……平时……那个……都这样?”
红菱瞪他一眼,脸颊如火烧一般,一路烧到脖颈处,“别乱说话,主子的事也是你能妄加议论的?”顿了顿,咬了咬唇,说,“我不清楚,可郡主同阁老……这是……”她想了想措辞,“好上了?”
薛诏眉心一蹙,“大概是……好上了吧……”
红菱:“听起来,阁老还挺……怜香惜玉,会疼人?”
薛诏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是吧……阁老好像有点不一样。顺便,那个,红菱,你有没有觉得,郡主她也有点儿不对劲?”
红菱和薛诏两人其实之前因为立场不同,所以话并不多,甚至有的时候还恶语相向,但今天,红菱真实地感觉到了时窈了异常,她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个人,所以她现在还能跟薛诏心平气和地多说两句,“是有点儿,但具体的也说不上来……”
两人话未说完,书房内又传来人声。
时窈:“裴郎,这样就结束了?也太快了吧?能不能再多来一会儿?”
裴延恪语调都上扬了:“快什么?这还叫快?我是怕时间太久了你受不住。”
薛诏,红菱:“……”
书房内的人当然不知道书房外的人已经思维发散成何种样子,时窈倒是真心实意地想学学怎么把字写好,现代无纸化盛行,提笔忘字,很多字她早忘了怎么写了,便是到手边了,也死活写不出来。所以,现代还会搞那种什么汉字写字比拼大赛,弘扬文化什么的。
总之,这时代没有电脑,她又是郡主,总得会写几个复杂的字,不然万一遇上点儿什么事情,总不能写汉语拼音吧?
裴延恪也是用心良苦地教,巴不得时窈一下子全都学会了,就没得功夫来招惹烦他。
塑料夫妻难得同心,于是这一夜过得还算和谐。
时窈费了些心神,总算把基础地学会了,又跟裴延恪要了字帖,自己趴在一边的小矮几上去练习了。
裴延恪落得清闲,端起书看,书卷翻了几页,他侧目看了看,半副身子都趴在矮几上练字的那位难得的没有聒噪,沉静的样子都有点儿让人觉得恍惚。
圆月悬枝,浮云于天,月色清寒隔着窗棂照进内室,树影格落在地上。
瑞兽香炉淡烟袅袅,有清淡的迦南香气。
烛光映照她的侧脸,脸上有淡淡粉色,如熟透的颜彩落拓于画。
她长睫如刷细密,投在眼底,落下一片阴影,写到满意处,她还自得意满地点点头,仿佛是在给自己鼓励。
裴延恪于是就探了探头,看了眼她落在纸上的字。
然后,他就不明白了,她刚刚点头时那副骄傲满足的模样,到底是谁给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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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窈练了有一会儿,倦意上头,不过她是不准备走的,她今夜就要耗在这里,她要把裴延恪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她这一天实在累,刚穿进来水土又不大服,没过一会儿,她便扛不住了,到头趴在小矮几上睡着了,还扭扭身子,缩缩脚,仿佛身子有点儿冷,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时窈其实是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可怜巴巴惨兮兮的样子的,但凡这个男人有点良心,都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就这么趴着睡一晚上。就算舍得吧,好歹也会给她盖件披风什么的,总之,就是有机会让他对自己心生怜悯。时日一久,自然爱到深处,不能自拔。
但她忘了,裴延恪也许有良心,但他的良心对自己已经免疫了。
裴延恪看了眼睡得香甜的时窈,然后长腿一迈,从她头顶跨过去,走到卧榻旁,吹熄烛火,宽衣扯被子盖上而卧。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有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