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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何鸾感觉自己幻听了。
      他才二十,耳朵就有毛病了不成。

      暴君说什么?
      说他不食荤腥。
      哈,商纣听了怕是都要从墓里爬出来指着谢厉的头脸大笑三声。

      何鸾这么想着,自然没注意到身边某暴君隐隐散发出的不虞之气。
      他只顾着怀疑人生了,还是旁边大太监扛不住周围寒气,打了个颤,忙替嘉帝解释说:“贵妃有所不知,陛下与先帝手足情深,先帝仙逝后,咱们陛下便一直茹素,是为先帝祈福。”

      何鸾:……他是不是该假装信一下。
      何鸾欲言又止,正试图再拍一下暴君的彩虹屁,可不料谢厉先冷冷瞥了他一眼,便自顾走到何鸾平时最爱躺的美人榻边,伸手拿起桌上看了没两页的话本,随意翻看起来。

      何鸾摸摸鼻尖,突然觉得暴君好像有在故意无视他。不过这种时候,作为暴君宠妃应该做点什么?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咸鱼想法,何鸾原地站了半晌,神色也从不知所措变得无聊麻木。

      好无聊。
      何鸾抻了抻腰,趁暴君不注意,挪动几步走到刚刚开口的大太监身边,开始跟对方套近乎。
      “公公不说,我都不清楚陛下与先帝竟那般要好。”

      大太监看了眼圣颜,虚虚回道:“娘娘入宫晚,不知这些也不奇怪。先帝跟咱们陛下做皇子时,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兄弟两个一文一武,时常被先太帝称赞。”

      何鸾舔了舔唇角:“这些旧事,公公好生了解。”

      “奴才有幸曾在先帝身边当差。”大太监笑笑,眼角缓缓堆起些细纹,“先帝去世后,奴才本该跟先帝一起随葬才是,不过陛下仁慈,留了奴才一条贱命。”

      穿书这么久,何鸾倒还第一回听人说,嘉帝仁慈。

      原来暴君不仅会杀人。
      他也会救人。

      这时,何鸾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公公。

      这人许是有三十多岁,面白无须,身形矮胖,话时声音圆润,并不似梁康那般奸诈狡猾。

      何鸾问:“敢问公公尊姓?”
      “贵妃折煞奴才。”大太监躬身道,“奴才姓冯,单名一个安字,您唤奴才一声小冯子就好。”

      何鸾望了望房梁,慢吞吞道:“冯公公说笑了。”
      没搞错的话,冯安可是伺候了晋宫两代帝王的宫人,地位不比一般太监,一声小冯子嘉帝叫得,他可叫不得。

      两人一来二去的,虽说刻意压低了嗓子,但还是有隐隐话音在素辛宫内响起。

      “吵。”
      谢厉黑沉沉的目光从话本中抬起,顿时,何鸾跟冯安的后背皆是齐齐一凉。

      寻着这道寒意,何鸾缩缩脖子,转头迎上谢厉面无表情但冰凉的睇视,立刻求生欲旺盛地扬起一个灿烂笑容。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算是暴君也不能不讲武德……吧?

      只见谢厉扔了话本,黑眸凉凉地瞥过何鸾傻子一样的笑脸,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语气不耐道:“朕要小憩。”
      何鸾老实乖顺地点头:“您睡、您睡。”

      谢厉双眸微眯,又道:“要说话滚出去说,再吵舌头不要了。”
      何鸾立刻接话:“好的马上。”

      说话间,他快速拽住冯安,提着裙摆迈起大跨步,三两步就出了宫门。结果刚出宫门不久,原本还在素辛宫里伺候的奴才就全缩头缩脑地跑了出来。

      何鸾站在太阳下,自由地深吸两口气:“你们也都被赶出来了?”

      宫人们瑟缩着不敢说话,生怕被拔了舌头。

      只有冯公公十分老道:“陛下小憩时,确是不喜旁人屋内伺候。”他是嘉帝近侍,对何鸾的身份心知肚明,许是怕他心情不佳,于是凑近了说,“便先前那位,每月轮到这两日,也要被陛下赶出门。”

      何鸾听到这话,突然福灵心至:“那若是夜里陛下留宿……”
      冯公公卡壳一下,用更小的声音,偷偷跟何鸾讲:“都一样。”

      没想到暴君还是个正人君子。
      何鸾也说不上哪里古怪,不过转念一想,暴君还说自己茹素呢,这是四大皆空,准备出家当和尚不成?

      何鸾摇摇头,想不明白也懒得想了,午后日头正烈,他抬脚就要往远处走,没曾想被冯安拦住,还一脸惊诧地问他这是要去哪。

      何鸾自然说:“我去旁边空着的寝宫歇歇脚。”顶头太阳这么大,何必非要一直守在殿门外面,不偷懒的是傻子。

      冯安皱眉:“可使不得,若您离了此处,万一被旁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何鸾呆了呆,疑惑问:“被发现了又怎样?”

      冯安支吾:“……总之,不能被发现。”

      何鸾沉默了。
      暴君他是不是怕被别人知道自己不行?

      感觉摸到某种真相的何鸾非常无语,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宫院门口,干脆一屁股坐到石台阶上,伸手扇风,能坐着就不站着。

      说来也是被紫檀她们给惯坏了,这才几天,不过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何鸾就快觉得自己一身皮肉快被烤化了。

      搓搓胳膊上的细汗,何鸾抹了把额头,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他背后缓缓盖过头顶,带来一丝凉爽。
      抬起头,是江蝉撑着把油纸伞,怀里还抱着个添了牛乳的冰碗。

      将冰碗送到何鸾手边,江蝉将伞柄稍稍前倾,一手撑着伞,一手给何鸾扇风。

      “主子,还热吗?”

      何鸾指尖触到冰碗上的凉气,瞬间浑身都舒坦了,他吸了吸鼻子,眼神盯着半浮在牛乳中的冰块眨也不眨,过了几息,才偏头同江蝉说话。

      “什么时候叫后厨做的冰碗,我都不知道。”

      江蝉垂眸看他,浅笑了下说:“主子前两天不是说,若有机会,一定要请宁王殿下尝尝咱们后厨的冰碗吗?今日宁王殿下突然到访,奴才便自作主张,特意去后厨催了一碗来。”

      “好像是有说过。”
      何鸾回忆了下,他之前的确有跟江蝉提过这事,可当时只是闲聊,却没想真让江蝉上了心。

      就是可惜,江蝉肯定没料到他被嘉帝突然赶出宫门,这碗冰怕是等不及送到谢幼宁手里便要化,所以还是交给他来解决掉吧,哈哈。

      何鸾抱着冰碗,忽略其实今日到访素辛宫的不止宁王,还有嘉帝,幸福地舀起一勺冰镇牛乳,快乐吞下。

      一旁,江蝉站在离何鸾很近的地方,眉眼弯弯地看着。只要稍稍垂眸,他便能看到何鸾眼底的满足跟快乐。

      真好啊。
      纤细瘦弱的小太监悄悄勾了勾唇角,将伞面打得更低一些,仿佛在这片伞底逼仄的空间里,整个晋宫便只剩他与主子二人。

      彼时,素辛宫后院的小汤池内。
      谢幼宁被紫檀等人伺候着梳洗更衣,待他收拾干净后,站在铜镜前,小少年一贯沉稳的表情略有一丝龟裂。

      “本王今年一十有三,不是三岁。”他抓抓头上两枚发包,憋不住地说。

      宫婢们并不怕他,见状纷纷捂嘴轻笑,有胆大的还敢出言调戏两句:“小王爷这般打扮多俊俏呀,陛下跟贵妃见了,心里定然欢喜。”

      谢幼宁:……
      他跟这群宫婢讲不通,转身就走,结果刚到前院,就被站了满院的宫人给弄懵了。
      然后,谢幼宁又看到撑着下巴,坐在石台阶上打哈欠,毫无贵妃形象的何鸾。

      “你这是被赶出来了?”
      谢幼宁顶着个哪吒头,一屁股坐到何鸾旁边,双手托起腮,顺便歪头看了眼江蝉,“你家小太监真贴心,还给你打伞。”

      何鸾弯了弯眼说:“我们感情好啊。”
      他惯是心疼江蝉,毕竟在他穿越之前,护着凉国质子的从来都是只有小太监一人。苦日子都是江蝉跟小质子一起扛,现在他穿过来,代替了小质子,自然也要对江蝉加倍照顾回来。

      方才江蝉给他打伞时还不觉得,直到小宁王突然开口,何鸾抬头恰好看到江蝉额发也湿漉漉的,便立马从小太监手里抢过伞柄,在江蝉惊愕的眼神中推了推他的肩膀说:“我来撑。”
      又颠了颠伞柄,感叹道,“还挺沉的。”

      江蝉神色微变,欲将伞夺回来:“还是让奴才来。”
      可他到底没抢过何鸾。

      平时在寝宫里也就罢了,何鸾待江蝉好,吃用几乎都是同等,宫人们不敢置喙。
      可眼下院子里还有一半宫人是嘉帝带来的奴才,打头的冯安哪里见过这种让主子伺候奴才,还亲自给奴才撑伞的,连忙上前制止:“贵妃娘娘,可使不得,这世间哪有贵人伺候奴才的道理!”

      使不得使不得又是使不得!
      何鸾都怀疑,跟在嘉帝身边的太监,是不是一人一句口癖。
      梁康那厮张嘴闭嘴就是“大胆”。
      到了这位冯公公又变成“使不得”。

      就在他正欲开口时,江蝉先一步跪在他面前,垂眼说:“这位公公说的对,奴才这等腌臜身份,哪里值得让主子为奴才撑伞,主子莫要折煞奴才。”

      何鸾看见江蝉眼角飞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又怕小太监伏在地上把腿跪疼了,更得不偿失,便只好说:“行了行了,快起来,像什么话。”
      说完,他也没再说给江蝉撑伞。

      倒是谢幼宁趁机钻到伞底,像是没感觉到气氛变化般兀自嘀咕了一句:“今天好热,皇叔过分了。”
      何鸾见江蝉站起身,心底舒了口气,顺便瞥了谢幼宁一眼,幽幽道:“可不是吗?”

      论折磨人,谁还能赢得过嘉帝?
      小憩就小憩,不让人陪就算了,还不让人走,这不是有病吗。

      何鸾又一屁股坐回石台上,这回成了他一手扇风,一手撑伞,而伞下乘凉的则换成了谢幼宁。
      小太监则退到两人身后。

      小宁王经过一番洗漱,跟宫婢的巧手打扮,比初见时简直可爱翻倍,尤其她们给谢幼宁梳的哪吒头,衬得小宁王五官越发精致,就跟观音菩萨座下仙童一般。

      何鸾越看越手痒,便想戳一戳谢幼宁的脑袋,谢幼宁心思敏锐,又身手敏捷,见何鸾抬手,就立马按住了一截皓白手腕。

      何鸾觉得没趣,但成年人敏感的自尊心又不许他接受自己就这么被轻易制伏,不甘心地又伸手往谢幼宁脸上使劲捏。

      好家伙,他报复不了暴君的捏脸之仇,不信还捏不了小宁王的脸了?

      谢幼宁自幼习武,见何鸾用了力,自己反倒怕把人伤着,不敢用真劲,一招不防便叫何鸾得了逞。

      谢幼宁:“……”
      何鸾:“哈哈。”

      耍闹之间,冯安等人恭身不言,何鸾手握的纸伞全然将他跟谢幼宁裹在伞底。
      伞外,江蝉垂目侍立,眼色微暗。

      谢幼宁到底是先帝遗孤,何鸾捏到便算赚到,捏完一下便不敢有再多逾矩,很快就收了手。

      谢幼宁见状,松了口气,连忙捂住被捏红的脸蛋,全身防备拉满,何鸾心虚笑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新换的青竹锦袍。

      锦袍虽说用料很精致,穿在少年身上也很合身,但看襟口跟袖口却有明显被穿或是磨过的破损痕迹,尤其袖口的位置,好几处都被磨起了细细的线头,有很重的陈旧感。

      何鸾微微皱眉,怕小宁王又在他不了解的地方被宫人怠慢,抬头寻到一个侍在附近的眼熟宫婢,纳闷问:“这是哪里取来的衣服,好像有点旧了?”

      宫婢低声道:“娘娘不知,这宫里近几年未曾有长成的皇子公主,宫人们暂时找不到合适宁王殿下的衣物,便取了一些从前皇子们穿过的旧衣。”

      何鸾问:“从前皇子旧衣?可有问清楚是哪位皇子的?”
      宫婢犹豫了一下说:“如今宫里还存着的皇子旧衣,大多皆是先帝与陛下幼时所穿,其余皇子出宫封王,离开时几乎将这些衣物首饰都带走了。”

      谢幼宁愣了愣,突然扯了扯袖口,轻声问:“那、那这是我父皇少时的衣服吗?”

      可还不等宫婢开口作答,何鸾背后关着的殿门陡然“哐当”一响。随后,就见从大殿里走出的某暴君嗤笑一声,掸了掸宽大的袖口,漫不经心地看向谢幼宁,缓声说:
      “你穿的,是朕的旧衣。”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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