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半缘修君

12、仇人相见

　　第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演武场上已站定两人。磁西手持木剑，身姿挺拔如松，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顾源负手而立，目光却不自觉地紧盯着那柄木剑，仿佛它是随时会出鞘的利刃。
　　“开始吧。” 顾源言道。

　　磁西闻言，木剑轻扬，脚尖点地，身形如鬼魅般穿梭。初级玄门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竟比往日多了几分凌厉，剑风呼啸，带起地上的落叶纷纷起舞。顾源能看出，磁西这哪里只是熟烂于心，分明已将这初级剑法练出了自己的神韵，每一招每一式都暗含着对更高境界的渴望。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磁西收剑，单膝跪地，抬头望向顾源：“请师尊指点。” 磁西道.

　　“招式倒是熟练，只是......” 顾源故意拖长尾音，玄色衣摆扫过满地碎叶，靴底碾过枯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演武场格外清晰。他绕着磁西缓步踱步，指尖似不经意地抚过腰间佩剑，冰凉的剑身透过布料贴着掌心，“剑意不足，太过流于表面。就说方才那招‘风拂柳’——”

　　话音未落，磁西握剑的手腕微微绷紧，却仍垂眸保持着谦卑的姿态。顾源突然旋身出招，佩剑出鞘带起半道银虹，看似随意的一挥，却精准点向磁西周身七处大穴。这招看似轻柔，实则暗含十三道变招，正是 “风拂柳” 的精髓所在。剑气掠过少年耳畔，惊起几缕墨发，却在触及肌肤的瞬间骤然卸力，化作微风般的拂动。

　　“弱劲却使得千斤力气，以柔克刚才是此招真意。” 顾源收剑归鞘，剑鸣声嗡嗡回荡，“看好了 ——” 他屈指弹向场边竹枝，枯枝瞬间弯折如弓，却在即将断裂时猛地回弹，竹叶簌簌飘落的轨迹竟组成一道完整的剑招虚影。这一手隔空驭物的巧劲，连围观的弟子都忍不住屏息。

　　“我只演示一遍, 你记住了没?” 顾源问道

　　磁西专心致志, 甚至忘了回话, 顾源知道主角的记忆力和专注力, 所以并没有打断他, 待磁西回过神来, “记....记住了, 这一招,真是“精妙……” 磁西喉间溢出的呢喃被晨风吹散，木剑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薄茧。他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惊涛 —— 那个曾将他的修炼笔记掷入火堆的人，此刻竟真的倾囊相授。

　　顾源将佩剑收入剑鞘，金属碰撞声惊飞檐下麻雀。他负手踱至磁西身前，玄色衣摆扫过少年低垂的发顶：“看来你的初级剑法已颇具火候。” 靴尖碾过地面枯枝，脆响在寂静演武场格外清晰，“我之前未传你中级剑谱，正是想让你根基如磐石稳固。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唯有将一招一式吃透，日后领悟高阶心法时，方能事半功倍。”

　　这番说辞从原主记忆里剥离重组，竟带着几分令人信服的恳切。磁西缓缓抬眼，晨光刺破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眼底看不出情绪：“多谢师尊苦心栽培。” 他将木剑举过头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弟子定会日夜勤修，不负您今日点拨之恩。” 话落时，场边竹枝突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四个月光阴如白驹过隙，在顾源刻意的调教下，磁西的修为如同破竹般节节攀升。如今的他，剑招之精妙早已远超闲清峰同辈弟子，可顾源望着少年演练剑法时流转的灵力，深知这不过是冰山一角 —— 原著里那个搅动三界风云的魔尊，此刻的实力远未觉醒。

　　晨曦初露，薄雾如轻纱笼罩闲清峰。顾源披着素色外袍推开房门，湿润的水汽裹挟着青草香气扑面而来，山间万物仍在沉睡，唯有远处竹林传来若有若无的剑鸣。循声望去，只见一道挺拔身影踏着晨雾而来，黑色发带束起的长发随风飞扬，正是每日雷打不动早起修炼的磁西。

　　“主角果然是主角。” 顾源倚着门框轻笑，目光落在少年翻飞的剑招上。只见磁西手中长剑划出银白弧光，纯净的灵力如流水般顺着剑身倾泻而出，所过之处，碗口粗的竹子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镜。

　　那把名为 “风雷剑” 的宝剑通体莹白通透，宛如一块温润的白玉，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凌厉之气。剑身轻若无物，却能轻易劈开精铁，每当磁西握剑，方圆十丈内的灵气都会不由自主地汇聚，似是在臣服于这把绝世神兵。

　　说起这把剑的来历，在玄门派内堪称传奇。门派规矩，年满十四岁的弟子需独自踏入铁铸山，在那座遍布上古矿石的险峰中，寻找属于自己的铸剑材料。铁铸山汲取天地精华，常年神雷肆虐、气候诡谲，山中灵石更是玄门派的无价之宝。弟子们需亲手采掘灵石，独自铸剑，方能达到人剑合一之境。而这座蕴含无尽机缘与危险的山峰，也因此成为门派禁地，一旦踏入，便要在山中闭关三月，生死皆由天命。

　　当年的磁西却以惊人的毅力，顶着连绵不断的天雷，一步步登上铁铸山巅。在那最危险也最灵气充沛之地，他引动天雷淬炼灵石，历经九死一生，终于铸就了这把 “风雷剑”。剑成之时，天地变色，轰鸣的雷声与呼啸的狂风仿佛都在为这把绝世神兵喝彩。此刻，晨光洒在剑身，泛起微微银光，似是在诉说着那段惊心动魄的铸剑往事。

　　磁西沉浸在剑招的演练中，衣袂翻飞间带起阵阵竹涛。汗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滚落，有几滴滑入眉梢，刺痛了眼睛，他这才抬手擦拭。余光瞥见竹林边的身影时，原本凌厉的剑势骤然收住，少年脸上瞬间绽放出灿若朝阳的笑容，那股肆意张扬的劲儿，倒真像只摇着尾巴的幼兽。

　　“师尊，你怎么来了？” 磁西足尖轻点，几个起落便跃到顾源面前，胸前衣襟还随着剧烈的喘息起伏。他发梢沾着细碎草叶，发带被汗水浸透，却丝毫掩不住眼中迸发的光彩。

　　顾源倚着斑驳的竹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出来散步，正巧见你练剑。不错，比上月又精进了。” 话音落下时，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惊起细微的声响。

　　磁西单膝跪地，灵剑横在膝头，低垂的眉眼却掩不住狡黠：“师尊谬赞。弟子昨夜参悟《玄锋诀》时，总觉第七式‘惊鸿掠水’的发力蹊跷，还望师尊不吝赐教。”

　　顾源在心底笑道 —— 这开了金手指的主角，哪里是需要求教。可面上仍不动声色，抬手虚点几下：“勤加体悟便好。以你如今的进境，他日必能在十大高手榜上留名。”

　　这话像是点燃了磁西眼中的星火，少年猛地抬头，却在对上顾源目光的瞬间，耳尖泛起薄红。他忽然注意到顾源发间沾着的枫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指尖触到发丝的刹那，两人皆是一僵 —— 四个月时光，磁西竟已生得这般高大，近得能让顾源看清他睫毛上未干的汗珠。

　　四目相对的瞬间，晨雾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磁西率先败下阵来，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喉结滚动着咽下莫名的慌乱：“师尊的…… 头发乱了。” 他别开脸，手中枫叶被捏得簌簌作响，而顾源望着少年泛红的耳尖，不知所以然, 心想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细?

　　此时, 顾源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啊,一大早就饿还挺正常的.

　　“师尊饿了吗?” 磁吸问道

　　顾源真的觉得难为情, 让玄门派大好青年、未来翘楚、魔界、人界的统治者给自己做饭, 嗯....真的不好意思, 但是口嫌体直, 顾源真的吃不惯修仙世界的寡淡, 说道: “又要劳烦你了”

　　“我已经在厨房备好了餐食, 马上给您端来” 磁西一脸开心地笑道, 简直是个温暖的小太阳, 然后往厨房的方向一路小跑, 回来时, 晨光漫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方桌上投下细碎光影。顾源斜倚着雕刻缠枝莲纹的石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扶手处凹凸的云纹，腹中的肠鸣声在寂静中撞碎了满室清寂。刚将青瓷茶盏搁在石桌上，就见磁西端着食盒跨过门槛，少年发间还沾着晨露，眉眼却弯成两弯月牙, “师尊, 请享用”

　　食盒打开的瞬间，桂花糖藕的甜香混着蟹黄汤包的鲜味扑面而来，勾得他喉结狠狠滚动。

　　磁西见状笑意更浓，素白指尖灵巧地掀开食盒：“碗鸡头米汤配了酒酿圆子，软糯清甜；蟹黄包用的是三秋湖的蟹，皮薄得能照见人影。” 他边说边将青玉小碟推近，碟中水晶虾饺泛着莹润光泽，“还有您最爱蘸醋的小笼包，陈醋里兑了三分花雕酒。”

　　顾源盯着瓷碗里浮着的金桂花瓣，想起前世外婆熬的糖粥。心里泛着暖意，筷子夹起汤包，咬破薄皮的瞬间，鲜美的汤汁在舌尖炸开，他不自觉眯起眼，露出几分江浙人吃到家乡味的满足。

　　磁西托腮望着他的吃相，耳尖也跟着泛红：“师尊喜欢便好。明日给您做龙井虾仁，再配个莼菜银鱼羹？” 少年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眼前不是威震玄门的长老，而是需要哄着吃饭的孩童。

　　青石桌上的蟹黄汤包还冒着热气，桂花糖藕的甜香氤氲在晨光里。顾源捏着竹筷的指尖微微发白，看似在品尝鸡头米汤，实则思绪早已飘远。瓷勺碰撞碗沿发出细碎声响，惊得石桌上停驻的露珠滚落，在云纹雕刻间划出蜿蜒水痕。这样温馨而快乐的清晨，顾源的心却不那么太平，因为他也不确定这样的时光还会持续多久, 如果这样的时光不再了, 大概他也会想念吧.

　　磁西对顾源的表情向来敏感，连顾源不经意的皱眉也观察到了，

　　“师尊，你是怎么了”

　　顾源努力挤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无事”

　　磁西思来想后，试探性地问道：

　　“师尊，山门外的信鸽今早捎来消息。”

　　滚烫的茶水漫过碗沿，在石桌上晕开深色水迹。顾源这才惊觉自己掌心已沁出汗，竹筷险些从指间滑落。他强撑着用扇骨轻点石桌，回纹边框在敲击下发出清越回响：“不过是些琐事，何须与我说。”

　　“师尊，听说莫师叔要回来了”

　　“莫师叔......莫.....莫浅长？” 顾源喃喃重复这个名字，喉结剧烈滚动着咽下莫名的滞涩。这人是谁啊? 靠,完全不记得.等等,我好像记得她,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他在心底翻找记忆 —— 原著里那个银发赤瞳的煞星，随手一剑就能劈开半座山头，偏偏和原主天天过不去。如今失经散的毒还在侵蚀经脉，这尊煞神却是保命必须拉拢的大腿，命运真是开了个荒诞的玩笑。

　　磁西望着师尊骤然发白的脸色，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石桌边缘的缠枝纹。传闻里两人在演武场刀剑相向的场景，与此刻顾源颤抖的指尖重叠，看来那些火花四溅的对峙，远比表面看起来烧得更旺。

　　“掌门师叔说要开会，为师叔接风，帖子已经送来了，师尊你看。” 磁西说道。

　　“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先告诉我！” 顾源猛地拍案，石桌上的冰裂纹瓷碟震颤着发出脆响，金桂花瓣簌簌落入茶汤。

　　磁西回复道：“掌门师叔说你想去就去，不去也可。”

　　顾源盯着石桌上摇曳的倒影，指节捏得扇骨发出细微的呻吟。远处传来晨钟闷响，惊起檐下白鸽。他深吸一口气，茶盏里晃动的倒影逐渐清晰 —— 那个能决定他生死的煞星，这场接风宴，他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