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余晖》琥玉

20、同伴

　　#20
　　余辉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但根本是徒劳。

　　他满脑子全是吴麦高的影子，温暖的被子、柔软的枕头还有疲惫的身躯都无法影响他丝毫，他只想知道吴麦高在哪里，在干嘛，冷么饿么累么受委屈了么……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中招了，他都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吴麦高离开的时候也勾走了他的魂，不然他不会这样魂不守舍。

　　明明自己的等级已经高过吴麦高了，赤手空拳甚至能掰弯钢管，可为什么就是做不到自信满满的呢？

　　吴麦高那么让人担心，可怎么办才好啊！

　　————————

　　开启潜行的吴麦高悄无声息蹲在人群上方的树杈上，眯着眼睛俯视着整个营地。

　　敌意感知和危机感知技能在发挥作用，吴麦高在空气里闻到了背叛和阴谋的甜美香气。

　　按说不至于，现在还未到目的地扎营，以后大家如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生存还完全是未知数，内讧是最不智的选择。然而大约是受了魔素的侵蚀，不少人的头脑都已经彻底失去了权衡利弊的能力，利令智昏，开始做出愚蠢短视的选择。

　　才刚入夜没多久，一批以中青年人为主的人就提出要脱离大部队，他们要自己从其他方向寻找出路。这群人中带头的几个人都是先前开启职业面板获得力量的人，眼见着自己已经得到超凡力量，未来不可限量，早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只想像游戏里升级打怪一样放倒一只又一只猎物，获得前所未有的力量，到达人生巅峰。

　　然而带头的士兵们不可能同意他们的想法，士兵们坚决表示任何人都不许脱离队伍，尤其是已经获得职业面板的人更是哪里都别想去。两方人争执不下推搡着差点真动起手来。士兵们有枪械在手且等级普遍高于刚开启面板的几个平民，很轻松就压制了他们微弱的抵抗，带头‘造反’的中年人还额外挨了两枪托，牙掉了四五颗，满口鲜血，虽然他被摁倒跪地表示屈服，但背地里望向士兵们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恶毒的恨意。

　　好言良语各奔东西已经不可能，士兵们加大了巡逻营地的力度，但也难以平复营地里幸存者们越来越浮动的心。

　　第二批和第三批想要离开的人也很快出现了，他们以年轻人为主，不愿意受管束，一个激活面板手脚灵活的人带头摸走了士兵们的一柄鳄牙枪，偷袭刺死了两个巡逻的士兵以后带着一小队同学朋友摸黑离开，大概指望靠这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外出狩猎成为绝世高手；被杀士兵的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这在营地中引起轩然大波，几乎引起哗变！混乱中另一拨人也借着舆论跟士兵们彻底翻脸，两方人在争执中互不相让，最后以那波人毅然决然脱离了大部队告终。

　　整个队伍接近四分之一的青壮年脱离让队伍立即变得单薄起来，并不是所有想走的人都有机会走，后知后觉想要离开的许多人都被强行截留了下来，他们不但没有成功脱离，反倒是还没走远就被抓回来一顿狠训，带头几个年轻人被打得浑身是血，满地乱爬。

　　士兵们已经改变了先前以理服人的态度，他们开始越来越强硬，甚至蛮横不讲道理。

　　当然，即便是这样强硬的手腕也无法完全平息营地中的动荡。

　　争执和闹剧不断在营地中上演，随着伤者们陆续的变异，今晚的剧情到达了最高潮，此起彼伏的惨叫和嚎哭震天响，人群奔跑推搡乱作一团，几乎混乱到了极点！

　　吴麦高蹲在高空俯瞰着下方昏暗篝火照亮的营地，这伙人本来已经累了一天，到夜晚还因为魔素侵蚀而内斗个不停，恐怕有许多人都很难挺下去。

　　但这已经比他上辈子的记忆要好太多太多了，先前有他在前面开路，士兵们几乎没有遇到伤亡，后头的民众虽然疲劳了些，但精气神十足，不然不会作死脱队。

　　吴麦高并没有把几波人的离开太放心上，森林确实危险，但如果有成队开启面板的人一起探路，存活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另外，他先前的提醒也没有白费力，虽然大家都不相信他说伤者可能变成怪物的话，但几乎都下意识做了不少防备，也正因为如此，变异的伤者在营地里到处都有，但真正发作的时候基本没有来得及杀死任何周围的人，倒是幸存者们惊慌之余因为跌跤踩踏而受伤的大有人在。

　　这一夜又折了不少人，营地里充满了悲伤而荒诞的气息，小部分足够理智的人正在困扰地思索着眼前的情况，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身周围发生的一切。

　　吴麦高俯瞰着整个营地，也在注视着几个凑成一团正在发愁的年轻人，他们是同学和朋友，大都已经在灾难里和家人失去了联系，虽然努力互相安慰，但言语和动作间流露出不自信和惶恐。

　　那伙人就是吴麦高，或者说上辈子‘余辉’的同伴们，倘若不是那些人的照顾和维护，胆小如鼠又总惹麻烦的余辉会比绝大多数人都更早被末世淘汰。

　　十来个年轻人里高中生占了多数，五六个初中生在其中显得惶恐不安，没有大人保护他们，他们聚拢在火堆边愁眉不展。

　　跟那些有家人亲戚和朋友的人不同，他们十来个人几乎都在灾难里失去了亲人和值得依靠的朋友，如果不是余辉班级的班长主动收拢这些看起来无依无靠四处彷徨的同龄人，他们现在还在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火堆毕毕剥剥的燃烧着，裹着毯子的男孩女孩们都灰头土脸，一个小个子初中女生低声哭泣，旁边高年级的女孩安慰她，把怀里藏着的半个面包掏出来，掰掉一小块递给她。年纪小的女孩含着眼泪道谢，旁边的男生借火光看到面包，脸上生出羡慕的神情。

　　昨晚突发的灾难让大家措手不及，从废墟里能找到的食物并不多，许多人现在已经肚子饿了，那个男孩也是。

　　“给你。”女高中生看到男生可怜的模样，想了想，把剩下的一小截面包也掰成两半，稍小的那一块塞自己嘴里，略大的那一块递给那男生。

　　男生摇摇头：“我不用，我不饿，你吃吧！”

　　“没事，我吃这点就够了。”女生又把面包往过递，男孩没好意思再次拒绝，感激地接过面包，放进嘴里。

　　吴麦高蹲在树干上，过往的点滴又浮现在心头。

　　这个给别人面包的女生还是自己记忆中一样的老好人，学不会把自己的收获藏掖起来，看到余辉跟同伴们灰头土脸一无所获回来没饭吃的时候就忍不住会用自己本来就不多的食物去接济别人，哪怕只能收获一句廉价的感谢，她也从不在意。

　　还有那个男生，自己还是“余辉”的时候就跟他是队友，那时胆小如鼠的“余辉”在收集物资时负责放哨，粗心大意险些让队伍被丧尸群围攻而团灭，虽然后来及时发出信号让队伍勉强撤离，但本应该丰厚的收获却损失惨重，基地的人激烈地谴责余辉，要不是那个男生还有队伍里的其他伙伴们极力维护余辉，余辉可能面临禁闭甚至是流放荒野。

　　树干上的吴麦高很难过，回想起来，自己给这些人添过太多太多麻烦了，可这些人却始终没想过抛弃他，上辈子那个胆小如鼠又自私的余辉何德何能苟且在同伴保护之中，眼看着身边的伙伴逐渐消失凋零，却又心安理得地苟活呢？

　　伸手搓了把脸，吴麦高小心站起身，纵身跃过一根根交叠的树干，回到余辉所在的树洞。

　　曾经的同伴们到现在状态还不错，吴麦高比较放心，也准备跟余辉商量一番，然后明天加入自己曾经的伙伴，再次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没有门的树洞中余辉睡得不太踏实，隐约感觉有手搭在自己额头，睁开眼从树洞外隐约透来的微弱火光看到吴麦高的轮廓。

　　漆黑的夜给了余辉勇气，他伸手搂住吴麦高的腰：“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看到了学校一些同学组成的小队伍，里面有你们班班长，我觉得咱们明天可以加入他们，以后有个照应。”吴麦高伸手摸余辉的头发，跟挠狗崽子似的。

　　余辉也不介意，满口答应：“都听你的！”

　　“他们都是普通人，还没开启状态栏，跟我一样没有战斗力，你得保护我们。”

　　“包在我身上！”余辉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说有他在，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吴麦高还有自己的伙伴！

　　听原本胆小如鼠的狗大少在这里打包票吹牛，吴麦高乐得想顶几句，但听到余辉想要保护人，而且是保护“自己”，吴麦高心里甜甜的，心想余辉本质还是不错的，不算无药可救。

　　被窝里靠着小睡大概两小时吴麦高才被叫醒，此时大部队已经修整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要再次出发。

　　浓密的树冠遮盖了阳光，微弱的光线里大家都很小心分辨着下脚的地方，余辉按照吴麦高的指引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同学们，大家看到余辉都非常高兴，听说余辉和吴麦高想和他们一起活动，都激动得连连道谢。

　　大家都知道瘦瘦的吴麦高就是在前头探路的高手，也知道余辉已经开启了面板，骤然有两个“高手”愿意加入队伍保护他们，大家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是紧绷着的弦骤然放松，先前强打精神安抚大家的班长最先捂着嘴哭起来，其他人也都眼睛红红的。

　　“班长没事了没事了，会好起来的，你别哭！”余辉赶紧安慰班长，他最不会处理这样的事情了，但是这一次能有其他人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讨厌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