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鱼说》九纵

170、死生不论

　　废后生前暗中将一册账本交给了祁王殿下。

　　裴氏子弟虽不居高位，却常借由纪姓官吏敛财，当日各地纪姓官吏被连根拔起却无一招供，只因顾虑着中宫。

　　账本记录的正是裴氏这些年来贪墨的罪证。

　　中宫指望太后相救，太后却暗下杀手，祁王殿下见如今这位东宫不似假冒，又一反常态与太后亲近起来，便知是太后骗了他们母子。

　　他将陛下囚禁，安排了替|身|冒充，借口长安疫|情|问罪各地运送物资的裴姓官吏，翻出积年的旧账，连永嘉侯都发往了刑部。

　　刑部尚书郑脉因着自个儿的千金，自然与他同进退。

　　他猜到禁军统领吴云开实为太后的人，找人暗示陛下要毒|害|太后，诱他漏夜一探虚实，同时安排太子给太后送膳食，引他认为陛下借的是太子之手，不顾暴露打翻了一桌菜，副统领田时及时赶到，顺利擒获刺客。

　　“陛下”染疾，下旨由含阳长公主暂理后宫事宜。发觉刺客竟是吴统领，她惊讶地问太后：“这是行刺母后呢，还是行刺东宫？”

　　若是行刺东宫，便有一万个法子嫁祸裴氏，族灭近在眼前。

　　太后捻动手中佛珠，痛心疾首向太子道：“孝贤皇后非哀家所害，太子你怎就执迷不悟？”

　　太子勾结禁军刺杀太后，就此定论。

　　“陛下”遂废太子，将太子及其家眷打入宗人府，连皇长孙也不例外。杜氏子弟被大片问罪，杜相心知劫数已到，当朝申辩后撞柱而亡，以证清白。

　　禁军因此被裁撤看管，宫禁由同样染疾较轻的御林军把持。

　　待几位走卒——暗卫首领、刑部尚书、禁军副统领、含阳长公主、御林军统领发挥作用之后，祁王殿下方粉墨登场。

　　“陛下”被废太子伤透了心，病重不朝，命祁王总揽朝纲。

　　疫情自然也由他主理。

　　弘毅军主帅路南行猜到陛下被软禁，暗中找上拂林王商议对策。

　　祁王命将长安封城，禁军、御林军皆在他掌握之中，巡防营因要救疫感染严重，折损得毫无战斗力，如今只剩驻守京城外围的弘毅军与丰台大营可用。

　　两人遂暗中约见齐国公。

　　齐国公亦是陛下的死忠粉，且当日对纪氏落井下石，自然不可能投效祁王。

　　三人议定逼|宫|救|主，孰料隔日齐国公便横|死|家中，国公世子指认拂林王与弘毅军主帅，两人亦被打入刑部。

　　国公世子与祁王合作，如愿掌了丰台大营的兵权。

　　弘毅军的军心不好安定，只能通过救治将士一途。

　　为了全面救疫，接下来便该推出一个罪魁祸首。

　　自然非永道长莫属。

　　没打他几下他便承认了自己是外敌|细|作，交出了药方。

　　祁王殿下既要理政，又要为“陛下”侍疾，真可谓日理万机，操劳之下轻度染疾，竟身先士卒试了药。

　　证明药方有效后，他又亲自为百姓、将士放药，真可谓遍俘民心。

　　他知道巡防营统领陈愈乃拂林军旧部，巡防营虽也没剩几个兵，到底还是要提点一二。陈统领吃了他的药医好了病，提及拂林王便只剩“法不容情”四字。

　　祁王只知含阳长公主助他是为了权势，殊不知后者早已与纪业联合，待疫病大好、重开长安之时，将思忆郡主送到了他身边。

　　此时“陛下”因救疫之功，已将他立为太子，而他亦信守承诺，册郑脉之女郑绮为太子妃。

　　这盆覆水，偏偏在彻底泼出去的时候回来。

　　她的遭遇他听了不少，知道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必定牺牲良多，那些他都不想提，见她第一句话是：“为何回来？”

　　“我四哥呢。”

　　语调冰冷，不带一丝起伏。

　　元秩笑了，“这么不相信我？”

　　他传宁国侯进宫，四哥哥句句不离太子殿下恩德，六妹妹便请太子再赐一件恩德：“放他回北境，我给殿下做人质。”

　　元秩当然没有答应。

　　他带她去见了一个人。

　　思忆郡主在明华宫的密室里，见到了瞪着无神双眼的陛下。

　　他双目已盲，耳力犹在，盘腿坐在榻上，听见第二个脚步声，伤口毫无征兆地刺痛了一下，忍着没有伸手去碰。

　　元秩说：“解气吗。”

　　元翰听见那道声音笑了一下：“解气有什么用啊。”

　　说来可笑，他竟能看见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接着是慈宁宫。

　　太后见到思忆郡主并不意外，甚至还很高兴，命人给她准备糕点，不忘斟上一杯解腻的普洱，看她喝了一口才从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小坛子，说那是先帝用来放仪德皇后骨灰的。

　　“这茶是用骨灰泡的？”

　　“原本是杜氏的骨灰，不过后来被我换了……”太后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换成了我儿子的。”

　　但凡精神正常点的人都不会把儿子的骨灰给老公吃。即便她这儿子自幼体弱多病，从来不得老公喜欢，死时连个太子之位都未追封。

　　她用这个不中用儿子的死扳倒了弘明太子。

　　变|态|如斯。

　　思忆郡主认为变|态|既成一种本能，也是一种优势。不过她既不接受威吓，也不需要可怜，对方表露歉疚之情时她放下了手中糕点——

　　“我做我认为对的事，与你是否利用我，并无关系。”

　　太子殿下没有对外宣告接回思忆郡主，宫中只传他于大婚前夕带回一女，置于东宫日夜相伴。

　　实则倒也并未日夜，他贵人事忙，只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教她读书写字。

　　他发现她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却对字句的意思一知半解，写字更像是作画，写完必要画些什么，透着些笨拙的可爱。

　　他毫不留情地笑她，笑完咽下叹息。

　　只有在这时，元秩方觉得纪小鱼真正回来了。

　　她写的最多的是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赡思太子诱敌深入，拂林世子亦步步紧逼，临到西京却猝然止步，观望不前。

　　盖因长安传来消息，陛下要禅位于新太子，禅位大典于太子大婚后一日举行。

　　赡思太子机关算尽，终究无法准确把控时间，拂林世子素与新太子有隙，怎能坐等他登基？

　　眼看到嘴边的肉要跑，他只得调集兵力从拂林军后方偷袭，试图将他们逼入西京城内。

　　拂林世子果然上当。

　　城门之上赡思太子负手而立，拂林世子于马上|射|来一箭，竟被他稳稳接住。箭上附着一张字条：

　　夺此城，贺新婚。

　　大婚前夜，元秩将飞鱼送回了宁国侯府。

　　叔祖父和四哥哥都在门口等她，太子殿下却既没有进去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在等一个答案，尽管自己都不知问什么。

　　思忆郡主叫叔祖父和四哥哥先回去，在门口给他唱了一段戏词：“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

　　太子殿下捋她鬓发，终是叹息：“唱得好。”

　　他感觉到失去，过完洞房花烛夜就去了宁国侯府。

　　铁桶般被看守着的宁国侯府却已是人去楼空。

　　含阳长公主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愈杀了郑尚书，率巡防营劫了刑部大牢。路主帅与拂林王都被劫走，永嘉侯不巧落了单，太子应付完死了亲爹哭哭啼啼的太子妃，亲自将他带入东宫看管。

　　禅位大典进行到一半，日头当午之时，路南行率弘毅军逼|宫。

　　齐国公世子虽承父位，然德不配之，丰台大营没能挡住弘毅军，太子调来禁军，与御林军合力才将其挡在太庙之外。

　　当着满朝文武、皇亲国戚，路南行质问那位“陛下”的真假。

　　他丢出暗卫首领孙星暗，后者指认太子买通于他、偷梁换柱，最明显的证据是他负责扮演王总管，而今日王总管并不在场。

　　元秩当初与他合作，只因答应了他将他哥哥孙月明调回国。孙月明久无消息，为免他生反意，派人灭了那些暗卫。

　　他却侥幸逃脱，被拂林王这只老狐狸捡了回去。

　　元秩找的替|身堪称天|衣|无|缝，除了一个人证孙星暗，百官竟无法寻出更多破绽。

　　本该软禁在宫中的太后却出现了。

　　永嘉侯联络禁军旧识自救，宁王接应了他们。

　　姐弟俩直指元秩谋朝篡位。

　　宫中尽是他的人，就算有禁军，他们能逃出来也不可能无声无息，除非有人背叛了他……元秩慌了一瞬，很快定神，反咬太后公报私仇，是在记恨他将裴氏子弟绳之以法。

　　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那朕呢。”

　　陛下步步行来，太子愣在当场。

　　元秩万万没想到，皇后留给他的大宫女金橘竟是纪业的人，太后逼问她陛下所在，她假装抵抗，实则正中下怀。

　　逃出来的除了他们，还有陛下。

　　证据确凿，元秩辩无可辩，索性揭竿而起，命禁军、御林军对战弘毅军，至于夹在中间的文武百官与皇亲国戚，便只有一句——

　　“死生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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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飞鱼：深谙逆境，反而宽以处世（也就是不在乎这些渣渣，连恨都没有）。
夺此城，贺新婚：贺的不是元秩新婚，而是二哥哥和六妹妹的新婚。平跃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满含醋意地示威。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锁麟囊》飞鱼掐掉了最关键的头和尾。
皇后也有寻芳令为什么没赢？因为糟老头子已经盯上她了，寻芳令再在她手里很有可能跟她一起被灭，所以才急着交给飞鱼。而飞鱼这形象完全不像令主，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