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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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馆
“小妹，起床了。”
低沉慵懒的嗓音伴随着从窗帘漏进的细碎暖阳，透过门缝渗入耳蜗直达心底，接收到的讯号穿过神经反射到大脑，沉睡的意识被唤醒。
你翻了个身，迷蒙的双眼终究是敌不过沉重的睡意，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之后便转头续上美梦。
今日是周末，无须去学堂。
门外之人早已穿戴齐整，似乎是了如指掌与他一门相隔之人的脾性。听不见回响，又耐着性子轻敲三下房门，声调略高两度。
“阿瑾，莫要拖拉。家里来了客人，不要让人久等。”
尔后，门外这抹修长的身影便向楼下走去，门锁咬合的咔嗒声和汽车发动的轰鸣声相继响起。
平常上学日，一向是你的大哥——李振洋，准备出门之时唤你起身。而周末，一向不会多作打扰。
每日他会在商行开张营业前一小时准时到达，打点好一切。父亲放心他的学有所成，逐渐退居二线。
也许每个人生来就注定自己的天赋归属哪个领域，但并非人人能遂愿，太多的身不由己早已将那份天性扼杀。
家中从商，留洋归来的李振洋作为长子，理应担起继承家业的重任。从小对艺术有灵敏触觉的他，在那夜父亲与他在书房彻夜长谈后，将自己的绘画工具和作品装箱上锁，一把推到床底最深处。把心一横，将原本将要进修的艺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化作碎片，听从父亲的安排攻读经济学硕士学位。
你15岁时举家从东北迁往上海安家，同年他便踏上留学之途。
两年后，23岁的他不负所望提早取得学位。回国一年便将“李氏商行”经营得更甚红火。上海商界中流传李家大公子“弃艺从商”的名声，24岁就坐稳了李氏二当家的位置。
原本个性也是开朗风趣的他，经历两年留学生涯的洗礼和一年的商海浮沉，性子愈发沉闷。那副往日与你嬉笑打闹的肆意模样早就如烟般在风中消散。有时饭桌上偶尔因你的玩笑话勾起的浅笑，没来由的和他在洽谈商业合作时礼貌性微笑如出一辙。或许他自己也察觉到，以前形色随心而变的少年郎，有一天不得不套上公式般机械性的笑容，早已分不清脸上所呈现的究竟哪些是真正发自内心。
归国后的他仿佛一下子比你年长了十几岁，“严兄”的一面让你心生畏惧，有时恍惚间竟在他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
不过，只有这么一个大哥，李振洋也只有你一个小妹。家中的重担怎可落于一个女子身上？若说可惜了他身上这股与生俱来的艺术气息，却只能用老练成熟的一面掩住梦想化作泡影的痛楚。
身份和家庭圈束了他，连未来的掌舵权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
身不由己。
但他庆幸的是，你还年轻，还有很多的选择。至少，你还比他多六年的时间。
六年的年龄差并没有成为两人交谈的阻隔。从前小女生的心思无处诉与，便来向这位“多愁善感”的兄长“请教”。如今年纪稍长，兄妹二人的交谈更多则是停留在学业与工作上，语气多了一丝拘谨和严肃。
总有一天要成为当家人，提早适应身份的转变，作出应有的改变，对李振洋而言，未尝不是一件益事。
尽管不知来客是何人，但哥哥既有意让你接待，定与你相识。简单洗漱后，挑了一件浅粉色的过膝琵琶扣旗袍，轻浅描眉，用指腹薄添一层口脂，便着拖鞋往楼下走去。
沙发上的少女年纪与你相仿，身旁放着一摞精心包装的礼品，盯着手中的咖啡杯出了神，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绕转杯中调羹，杯中热气不再，看样子似乎等候已久。
虽说“女大十八变”，你迁至上海不过三年时间，眼前之人岂有不认得之理。打扮虽已倾向上流社会富家千金的淑女名媛风，但掩盖不住眉梢眼角间溢出学生独有的青涩感。
悄声走至来客面前，一如当年一起玩闹时的毫无顾忌，上前一把揽住她。
“小曈！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上海了？”
被抱住之人险些将手中饮料倾翻，眼疾手快稳住身形，佯装嗔怒。
“我的大小姐呀，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还是没个正经样。你说说，哪家的公子哥儿敢与你接近？”
你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我可没有把自己那么早嫁出去的想法。如今倡导‘恋爱自由’，如意郎君自是要自己择取。”
三年未见，你一言她一句，原本端着的架子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各自将三年空白期详尽交代完毕后，少女似是突然回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瑾，方才看见振洋哥，差点认不出他来。我与他也算是故人相见，但他待我的客气就如同初次见面。几年没见，你变化倒不大。反观振洋哥，与我那个接管东北军务后的哥哥待人接物作风倒是有几分相似。”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