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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第七十章
“怎么?这不是陆总最喜欢的茶叶吗?不合胃口?”富态的女人笑容温和,一如裴珂曾见过的模样。
开场白一讲,裴珂便知道对方有备而来,连他的喜好都了解的话,那其他又掌握多少?
傅深亭在傅宅中的眼线还是没清干净,不过想也知道,夫妻是利益共同体,很难真泾渭分明。
特别是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傅深亭今天有返京的飞机,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已经起飞,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这场谈话。
“晚上喝茶胃可能会不舒服,不过还是感谢您用心的招待。”裴珂微笑着推辞,保持着警惕心。
“但你们男人,深夜喝酒时又是另一番说辞了。”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丝毫没有捉女干的凶神恶煞,只有即将为人母的期待和温和,连怼人的话讲起来也俏皮几分。
裴珂保持着笑容,不等他客套地接话,对方就单刀直入。
“跟他分开吧,他不适合你。”
裴珂的笑停在嘴角,抬眼认真看向她:“傅夫人……”
“叫我的名字,你知道的吧?”
不可能不知道,裴珂轻点了下头,他对女人总多出几分耐心,更别提对方是足月待产的孕妇。
“我不是谁的夫人,我有自己的姓,自己的名字,请叫我的名字,将我不当作任何人的附属品,平等地与我进行对话。”
这座茶室是半露天的,呈正方形,外貌做成古亭的样貌,浓墨般的夜色在女人的背后拧成一团,衬得她更加光明和温暖。
裴珂与她有一年多未见,总觉得除了身形,还有哪里有所改变。
说这话时,她端正地坐在那儿,眼神亮晶晶的,让裴珂心底对富家联姻妻子这一身份不再是一个固定的印象。
曾经在餐桌上,她是一个标准化的妻子,裴珂也戴着面具,而眼下她似乎做回了自己。
“好的,温妍女士。”裴珂顺着她的话语。
温妍听后笑容更加柔和,接着刚才的话题讲下去:“我来找你,并非是因为生气,他跟谁在一起我倒也不在乎,我只觉得你们不是一路人。”
“何以见得?”
“我找你,你来了,就这样简单,而不是深思熟虑通知傅深亭,转交给他处理,你尊重我,即便你知道这时候的孕妇是个定时炸弹,很有可能搞一个罗生门陷害你。”
裴珂其实没往深处想,他只感觉,对方作为自己伴侣的妻子,更加名正言顺,想要找他谈一些话题,肯定是想回避傅深亭,自己没必要去激怒一个孕妇。
只是谈一谈,没有什么可躲避的,知道对方用意也好。
“关于分开的事情……”裴珂刚起了个头,他准备打迂回战,不同意也不拒绝,让对方给予他充分的思考时间。
如果温妍对他们妥协,进而提出利益,他认为都可以考虑。
“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温泉石是镂空的,内置录音装备,所以你到底如何答应的他我都知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温妍歪头。
裴珂感觉对方似乎不像表现出那般温顺无害。
就像第一次认识她。
联系之前吃避孕药的事,她有自己的意愿和想法。
“我想让你们分开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厌恶他。”
温妍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将后半句讲完。
“那晚他对你说,他出轨,你插足,一同背德,这很好笑不是吗?他想背德是他自己的事,你完全能找到正常的伴侣。他想拖别人下水陪自己一起同流合污,我不想让他得逞。真小人和伪君子,你一定能分得清,别让自己也变成同他一样的人。”
裴珂推翻刚才自己的想法,他似乎养成了下意识就思考利益的事情。
他以为温妍找自己别有所图,归根结底竟这样简单。
单纯地因为情感,即便这种情感是仇恨。
“他是对自己人多一分心,但归根结底,全世界只有他本人更重要,他的温柔贴心,不是真情只是作戏。”
“他昌顺的时候,自然一切都好,他逆境的时候,翻脸不认人。”
可能夫妻间的了解,比他对傅深亭的还要深。
裴珂转动着盛水的杯:“几代积累起的财富,不可能简单倾倒的,你的利益也与他一同捆绑不是吗?”
“那名声呢?如果有一天他为你受累,他也一定很决绝地抛弃你,你知道的,他多珍惜自己名声,即便永远戴着虚伪的面具。”
“你要……公开我们?”裴珂绞起眉峰。
温妍摇头,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隐含着笑意。
“我对你永远都没有恶意,不管是你还是任何一个与傅深亭在一起的女人,我都不会搞竞争,只要这种在一起是那个男人先发起的威逼利诱,他便是一切的本源。”
即便温妍重复这句话,裴珂也不可能真单纯地立刻相信她,他保持着警觉,却切实感受到了对方那份心底的坚持和率直。
有自我思想的人,不论男女,都很值得敬佩。
“你有自己的不得已,需要借他翻身,如今已经可以独立,既然不再需要他,就终止以交易开始的交往吧。”温妍伸出手,跟裴珂一握。
“论经商你有能力,论姿色你有资本,你能找到合适的爱人,而不是与根本没有爱人能力的已婚男人搅在一起。”
“我做自己,也希望你最后也能做自己。”
“记得我的名字。”
温妍留下一个微笑。
裴珂收回手,目送她风尘仆仆地赶来,又快马扬鞭地离开,并没有读懂她那句做自己指什么。
不知道夫妻间发生了什么,导致温妍如此痛恨自己丈夫。
因为恨傅深亭,所以要拆散他们,但裴珂有些不理解,自己的离开,能对男人有多少伤害吗?既然不是爱情,最多有几丝遗憾吧,不过就是再寻个伴侣。
自从每日倾注心神于商业,满脑便都是利益相关,连思考方式都有些固化,所以裴珂对情感问题不太敏-感,一时间没想清个中道理。
这个见面太过突然,他缓慢消化着温妍的话语,还是按照原计划乘坐返程的飞机。
还要和傅深亭在一起吗?有人陪伴,感觉并不坏,他也无闲心去重新找其他伴侣。
但,裴珂记起男人说帮他挑选妻子,真伴侣要帮自己挑选未来的假伴侣,这种感觉很奇怪,也描述不清奇怪在哪儿。
裴珂不想造就什么悲剧,他母亲本身就是富家之间的牺牲品。
可转眼一想,如果他答应未婚妻想要的条件,双方因为利益联合,各取所需,似乎也没问题。
固有的思维让裴珂感觉不妥,但新学到的理念又让他认同。
整个人的思想像分裂一般。
既然没有定论,那就先将这个问题一放,如果傅深亭不来找他,就等过去这段时间再找他谈温妍找自己的事,毕竟伴侣之间应该做到坦白。
到达公司时是清晨四点钟,裴珂打算去隐藏卧室补觉,司机停在路边,保镖则护送他进楼。
楼内开着有限的灯,光线覆盖的区域不多,大部分地方都是暗着的,方便偶尔加班的员工通行。
裴珂等着电梯,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保镖警惕地打量着来着,却没阻止来者的靠近。
裴珂转身就见秦衍穿着风衣在他一旁停住脚步,空气中没有任何酒精的味道,不像是失去理智突然而来,而是有缘由。
“什么急事,这个时间能亲自来见我?”
面对救过自己两次的人,裴珂不喜欢也无法做到冷脸,他上次瞒过对方,肯定对方也不完全相信,但二人至少保持一种平衡关系,不会故意找彼此的茬。
“去上面说?”秦衍神态像往常一样平静,并不着急。
裴珂信任他,给保镖一个眼神让他撤离,待电梯门打开,率先走进去。
等到达楼顶,裴珂用指纹解锁总裁办公室的门,刚走进去不等将手中裹着笔电的毛毡包放下,身后跟进来的人压住他的肩膀。
随着门关阖,咔嗒一声落锁,裴珂也被推得撞在门上。
这举动有些突然,以致于包掉落在地,背后疼痛。
“这里有窃听装置吗?”秦衍问道。
听到这话,裴珂将不悦压住,但因这番待遇,声线变冷:“没有。”
“好。”秦衍声音平淡,手上的动作却没放松,仍施加力量。
房间内的顶灯还未开,十分阴暗,只有远处有片靛蓝,隔着薄纱窗帘给室内带来一种雾感,却不足以看清周遭。
裴珂刚想开口提议去沙发谈,就听秦衍附在他耳旁幽然道。
“重活一次感觉好吗?”
这话像把刀,又快又恨,亮出的那刻就直接捅到人的心口。
裴珂猛然抬头,瞳孔抖动着,在黑暗中寻找秦衍的眼睛,他极力控制但胸腔还是忍不住加快起伏。
他的心脏在猛然战栗,一个天大的秘密被这样说出口,裴珂甚至害怕自己这条漏网之鱼被道破玄机,会不会被天地听到,然后收回一切。
但一分钟过去了,他还是好好地、正常地呼吸着,徒留后背一片凉意。
“为什么不回答我?”秦衍追问。
他这副不紧不慢的语气,让裴珂感觉对方似乎掌握了足够的证据。
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但上天并没有给予他惩罚,那就是,他能够好好活下去的意思吧?所以,不必惊恐不已,不必小心翼翼,保持深呼吸,放松。
“我在尝试理解这句话,不明白你为什么发这种疯。”裴珂装傻。
“你的心跳加快了。”秦衍抬手压在他的心脏处,随即摸了下后颈,“室内并不高,裴珂,你在紧张什么?”
这声名字喊得人心底发冷。
“为什么意识模糊时知道我叫‘秦行之’?这就像你知道肖叶的私人号码一样,因为你曾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所以初进陆氏便业务熟练,所以日记上的股票全部爆冷,不如拿出你的账户,让人瞧一瞧操作记录,我猜,任是天才也做不到你的操盘程度吧?”
“持刀跪在路中央的夜晚,是你的起点对吧?你尚未反应过来,所以慌乱失措地跑出放国庆假期的校园想要寻找其他证据,你前生会打梭-哈并极其擅长,包括其他技能,没在陆家学过却熟练精通。所以没有所谓的第二人格,那就是你,裴珂的亲生经历!”
秦衍讲得事无巨细,几乎还原了整个过程,让人不清楚在暗处到底投入了多少精力。
裴珂努力让自己的气息保持均匀。
他没想到对方会坚持查到底,仿佛与他死磕上一般,他不懂这种双方撕破脸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对方这种质问的怒气又从何而来?
到底因为什么要这样对付他?难道真的因为上一世他们就是对手,所以现在也难逃宿命?
不过这种隐秘的事情,秦衍能问出窃听器,想必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应当不会采取偷录的卑鄙手段,对方已经捏住他的七寸了,何必多此一举。
“说你的目的。”裴珂用口呼出气,在承认的那一刻,仿佛千斤重的石头从心上搬起。
终于不是他一个人独守这惊天的秘密。
秦衍没回应。
裴珂不知道他是在消化自己的话语,还是沉浸在探案成功的喜悦中。
“说你的目的!”他抬高声音,隐含着怒气,“想用它从我这里勒索什么直说!”
抓住别人把柄,拿这点来威胁,还要像逗老鼠一样迟迟不开口,像是折磨他取乐。
裴珂已经陷入一种焦躁中,他下飞机回来,风尘仆仆,浑身疲惫,在本该睡眠的时候要打起精神进行这种高压的谈判。
换一个地点,换一个时间,也许就不会这样被动。
“现在,打给傅深亭,提分手。”秦衍也不多话,讲完拽着裴珂朝总裁办公桌的大致位置走过去。
黑暗中,被推到前方的裴珂腰腹撞击到桌沿,闷哼一声。
他的声音提示已到桌前,秦衍手上用力,将他压向桌面,顺手扫开上面的杂物。
桌面智能语音被激活,发出彩屏的光芒,方便人拨号。
往常这工具主要用作传唤助理和拨打内部电话,但也不缺外拨的能力。
“打。”
男人的命令只有一个字。
“秦衍,多管闲事不怕你大哥知道?”
被强迫做事,已经习惯高位的裴珂心头涌上怒火,他不喜欢被如此对待,在已经知道被尊重是什么模样后,他不想让任何人对他做轻贱的动作。
恐怕秦衍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他们在京城地下场所接触时,他被压在围栏上也不反抗。
但他的回答让秦衍施加的力量更强,顺带还帮他将号码拨好,只差屏幕上那个绿色的拨出按钮。
“大哥知道又如何?到底谁更怕被知道?或者你想让我将所有证据罗列递到他面前?他那样精明的人,起疑心只会一查到底。”
“卑鄙!”裴珂面颊贴在桌上,一直努力想逃开桎梏,“凭什么?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跟你无关。”
“第一,我不知道你上一世对我的印象是什么,但没有别人欺骗我后,我还必须保持善意的道理;第二,你跟已婚男人纠缠不休,绝不是只你们两人的事。”
秦衍到这时候还能一字一句分析,仿佛裴珂被逼得越急,他越稳。
他弯下腰附在裴珂耳旁。
“还是你爱上他了?”
裴珂攥紧的双拳紧紧压在桌上,他闭上眼睛,使得黑暗中只有自己高频率的呼吸声。
事态如此,他只能尽力使利益最大化。
“还有吗?这种胁迫,”他一停,“你还要再利用这件事多少次?这次妥协,我能换来什么?又或者从此我就是你的奴-隶?”
秦衍思考十几秒,抛出条件。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会让秘密截止到我这里,往后再不会有第三人知道,只要——你不会与我任何一名兄弟发生关系。”
裴珂握的拳头松下来。
即便他现在恨透了秦衍,却仍相信这个男人的承诺。
这交易很合理,甚至对他来说更有利,换任何人都能做出正确选择。
他额头抵在掌背,另一手摸索,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按下拨通键。
随着等待音一声声响起,房间内陷入安静,裴珂的呼吸也变得平缓。
通话很快就接通了。
“阿珂,你到办公室了是吗?”那边传来傅深亭温和的声音,显然他认得这号码,也愿意先开口。
“深亭。”裴珂念得名字眷恋而惆怅,就像最后一次这样喊。
他感觉身上另一具身体很沉,压得讲话都困难。
“我想跟你谈一件事。”
对面传来一声长叹:“我刚才得到消息,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找过你了,我现在很担心你,希望你心情不要受影响。”
“不,你现在不该担心我,应该担心温妍,毕竟她还要过鬼门关。”
傅深亭沉默片刻笑起来:“这还是你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对你说什么了?以致于你凌晨五点要跟我谈。”
“我……”裴珂难以控制地语气低沉下来,“对不起傅深亭,我想我们还是……”
明明是十分简单的词,却依旧有些难直接脱口。
就在两天前他们还相拥,男人对他说一起去瑞兰的古堡。
裴珂想,也许他经过深思熟虑作出这个决定,会说得比如今坚定些。
在傅宅的温泉池里,傅深亭抚着他的心脏说‘其实这是很柔软’,也许对方没讲错。
如今,他在完全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强迫着分开,到底多了些遗憾和失落。
“我知道了,”傅深亭制止裴珂说出那个词,“你等我,我现在去见你,我想知道你们谈了什么,然后我们再讲这个问题。”
秦衍的手已经捏在了裴珂的颈椎处,那力道仿佛再用力些就能捏断。
“我真的无法再同你交往,感谢你之前那件事帮我投入的精力,等尘埃落定我一定在合作上补偿你,别回来,你应该陪伴自己的妻子。”
裴珂一口气讲完挂断电话。
直到秦衍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他还是保持着头抵住掌背的动作。
“我说到做到,”男人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如果他真的回来……”
裴珂缓慢撑起身体,然后翻过来依靠着办公桌,垮下肩膀双手扶在桌沿。
“无论说什么我都拒绝。”
秦衍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依旧站在原地。
“他会有无数种道理说服你,只要他不死心分手就不算真正达成。”
窗外的天在二人对峙到现在又亮起几分,让人勉强能看清房间内另一人的动作。
裴珂抬头,格外疲惫:“你还要我做什么?”
“你拒绝见面他也会找到你,现在跟我走。”
“你要把我锁起来?”裴珂难以置信。
“比起让秘密变得安全,这件事简单地不值一提,预产期就在这一周,他即便回来也不可能呆长久,必须立刻返回京城,否则无法与岳丈家交代,最多三天的时间。”
裴珂再次低下头,良久后消化完这一切起身,他摸到身后桌上的按键,将房间的灯打开,然后开始从桌上的文件中整理需要带走的东西。
笔记本电脑的毛毡包被递到他的眼前,秦衍将进门时掉落的它捡了起来。
裴珂没接,包便被搁在了桌上。
他将东西收好,最后拿过包,做好心理建设,再回头时已与平日无异,从面上看不出任何痕迹。
但只有裴珂自己知道,心中早已将眼前这个冰块男人痛骂一通。
真是前世从头掐到尾的冤家,阴魂不散,天生要与他作对一般,从起初就紧盯住他不放。
但也怪自己,做不到万无一失,暴露了零碎的马脚。
裴珂坐上车的副驾驶,侧头看着窗外的清晨景象,半阖着眼睛。
天色泛青,道路两旁只有零散的环卫工人,车辆平缓地向前行驶着,在薄雾中停在倒计时的红灯前,而身旁则坐着一个知晓秘密的人。
那黑暗中的一切都恍若梦境,仿佛闭上眼睛再睁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久违的,裴珂感觉到一丝疲惫,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他翻出解锁,点开来自傅深亭的消息。
也许是因为自身更重要,裴珂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已经同傅深亭分手了,而他似乎从挂掉电话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即便想思考,但已经分手,再想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从商业来讲,错过的项目,不该继续做无用功。
身旁的人打着方向盘,扫过来一眼,随即自然地拿走他的手机查看这条文字消息,上面无非就是安抚和承诺,以及通知他自己已经登机。
见到这些,秦衍眼神一暗,将手机递回给裴珂。
“别回。”
“我知道。”
“傅夫人找你讲得什么?”
“也是分手。”裴珂不打算多嘴点破温妍的心思。
“她状态如何?”
“情绪很稳定,没有急着要我的答案。”
车内恢复沉默的状态,裴珂看着眼前熟悉的别墅,感觉命运捉弄人,他再次返回了这里。
拉开车门前他留下最后一句。
“我想有充足的睡眠,自然醒之前不要打搅我。”
也是因为这句话,裴珂直到中午才醒来。
洗漱完,睡眼朦胧的他身穿干净的衣裤居家服,揉着空空如也的胃部,来到客厅里。
曾经见过的男仆在厨房忙碌着,关着门在客厅里听不到一丝声音。
沙发上的男人像曾经一样穿着整齐的衬衣,戴着金边的防蓝光眼睛看着眼前搁在腿上的平板电脑,见到他到来,摘掉眼镜,任其挂在胸前。
“温妍劝你分手的理由是什么?”
真把拷问当家常便饭了,不过对方的称呼变了,有些奇怪。
裴珂无视他径直走向餐厅隔间的冰箱,动作熟练地找出一瓶法西兰的冰泉水,倒进杯中,搁进打气机下打成苏打水,一饮而尽。
缓解了渴意,这才捏着杯口回到沙发旁坐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忘记说,如果傅深亭执意要找我,能查到是你带走……”
“他不会来了。”秦衍打断他的话,将手中的平板递给他,看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裴珂被这样盯着,莫名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不存在的第六感在提醒他,秦衍此刻对他有极强的情绪。
即便这个男人,总是一副万年不变的冷漠,并没明确表现出来。
“他出事了?”裴珂接过未看,但眉尖已经挑起,第一时间想到了傅深亭的安全。
秦衍没有回应,保持着投来的眼睛。
裴珂没有得到任何预警信息,无法建立防线,导致他多了一份紧张,立刻低头去查看上面的内容。
金球财经日报报道了一起丑闻。
裴珂匆匆扫过图文,喉间滚动,扶住平板的手指用力捏紧。
文章核心很简单,傅氏集团年轻掌权人被曝骗婚,娇妻受冷落包养明星怀孕私奔。
裴珂的阅读速度很快,他看完搁下平板,双手撑在膝盖上,掩住面部进行复盘。
温妍说过不伤害他,果然做到了这一点,整篇报道中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放出的一些生活亲密照,戴着墨镜模糊到谁也认不出是他,即便是床照,能看清的也只是傅深亭的面容和能分辨出男性的身体。
她的攻击目标只有一个人,就是傅深亭,这个她被迫联姻,还带姘头与她同桌吃饭,以及裴珂不知道背后对温妍做了什么的男人。
报道一定是有人操纵才得以问世,并且做到了迅雷不及掩耳,以致于傅深亭根本没能反应过来阻止报刊印发。
恐怕温妍得到了部分支持,不知道聪明的她又跟谁谈了什么条件,才能带着自己孩子的父亲,一名男明星,一同去往国外过隐居的生活。
她去国外也不可能是孤身一人,这样的家族,总会有零星的亲戚散落。
所以,她应该不会亏待自己,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而且从最初就策划了这场局,甚至可能早到吃避孕药的时候。
但裴珂刚才察觉到这是一张截图,代表很有可能傅深亭已经采取手段进行阻拦。
所以秦衍说他不可能过来了。
温妍说一旦涉及到本身利益,傅深亭比谁都更在乎自己,而这种严重的名誉问题,恐怕起飞也会掉头返航。
报道中透露着温妍与友人的些许对话,里面她讲,自己不想做赌王发妻第二,那些联姻的发妻,不止一人在丈夫借助岳丈势力腾起后被抛弃。
能被放出来的东西,一定是精心设计好的,所以这些话,大抵是温妍想要讲述给众人的。
也许她的行为会让圈内其他名媛产生些许思考。
“她找你的时间点很关键,大哥得到的这则消息应当也是故意放出,温妍想使他往海城赶,减少自己私奔出国的阻力和控制。”
秦衍在裴珂耳旁道,提醒他回神。
“但傅深亭没有回来不是吗?是你强迫我提分手,才让他当夜回返。”裴珂抬起头,夹带着情绪,“这也是她算好的吗?”
他们二人都有敌对情绪。
还是说,温妍算错了傅深亭对他的感情,不过凑巧,秦衍帮她施加了一把力,男人这才想来找他。
秦衍终于转过头:“说这些都无意义。”
“那你怪罪我也没有意义,不要对我发泄你的情绪。”
虽然,秦衍还尚未表现什么。
裴珂长呼气:“这样严重的公关危机,股价一定会跌。”
“大哥最在意的是名声,其余的东西,损失能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多时也能回到手中。”
名声,是,毕竟傅深亭是人们眼中的谦谦君子,与妻和睦,处事公道,不急不缓,深谙画道,兼修棋茶之艺,没有比他更完美的人了。
他的名声受损,恐怕很长时间都会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这对最看重这点的男人来说,恐怕是最致命的。
他将一生都将带着这个污点。
至于与联姻家庭合作的产业,考虑到商业利益,不可能真的立刻切分。
客厅里一片安静,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环绕。
裴珂想到昨晚温妍对他提过的话,率先打破僵局,低声道歉:“怪我,她的话语里其实有些预警,她提过几个假设,我能感觉到她是与以往不同,但她一直是温和友好的,没有任何恶意。我本想等她生产完,满月酒之后,找个机会再同深亭坦白。”
他有些泄气,甚至自责。
到底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前男友,甚至刚提出分手,还未彻底断绝。
不过眼下,不断也会断开。
傅深亭绝不可能再与他接触,男人当前可能要给温家一个交代。
而他也明白了,温妍最后那句话的含义。
她去做自己了,希望他也能。
远离拿她当工具的家族,她带着爱与希望,去追寻自由了。
即便裴珂不想看到傅深亭陷入这样的危机,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像他母亲一样,有一种执着和坚强。
他母亲感受到自己腹中的生命,宁肯与家族决裂离开,也要让他诞生,这在裴珂现在看来是一个没有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他曾经思考过,当时的母亲是否因为怀孕受激素的影响而不肯堕胎。
温妍的事情,好像让他懂得了一点什么。
从感情的角度考虑,裴琴面对拿她当工具的家人,面对强迫堕胎不影响下一次联姻的选择,她的骨气和坚强让她最终转身离开。
她不止是单纯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她还要当个人而不是工具,她要拿回自己的尊严。
裴琴看似选择了贫困,却也拥抱了自由,带着自己的孩子,拥有了人生短暂的幸福。
他的母亲,是和温妍一样,这物欲横流世界里的清流,坚韧,美好。
所以裴珂不恨温妍,也无法讨厌她。
往后,他再不想母亲为什么将他诞生这件事了,即便他出生后的确吃尽苦头,上一世波折而短暂,但自己出生的意义,裴珂找到了。
他是为母亲而来到这世间的,他存在着,就证明母亲最终骄傲地走向了胜利,而不是走向联姻工具。
他感受到打湿的眼睫,抿住唇。
他知道母亲取名的原因,他永远不会丢弃它,也会完成母亲的心愿。
厨房门被推开,传来男仆的脚步声,以及杯盘被端上桌上的轻响,午餐已经做好了。
裴珂回过神,就听秦衍竟罕见地退让一步。
“你们在一起不可能只是单纯一人的责任,他不同意你强求也不会成功,如果温妍早有准备,的确很难防备,这件事不怪你,用完餐你可以离开。”
边说边起身往餐桌走,似乎不打算再追究这个问题。
好像一切都过去了?
连带着裴珂秘密暴-露的危机,也轻易地消失了,而勘破这一切的侦探,对此连提也未提,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存在。
裴珂看向他的背影。
既是敌人,也是最熟悉的人,他相信秦衍会信守承诺的。
大概真的,可以放下心了。
裴珂缓缓闭上眼睛,感觉惊心动魄的十二小时终于过去,他的生活似乎要迎来平静了。
秦衍[此地无银三百两]:我真不是心软,我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其实珂珂跳海,也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他要自由,哪怕死亡。
重拾感情吧珂珂!让某人一个人背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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