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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冉冉流云停豆蔻 ...


  •   书院外战火连天,书院内自成一界,与世隔绝。

      安蓉随夫子修文习字,苦读四书五经,每日忙得团团转,不知不觉间时光飞逝,转眼便是昭元九年。

      三月美景绝世,只屋内二人俱无心思观赏。

      古人云:‘双瞳翦水迎人滟,风流万种谈笑间。’安蓉愤愤望着柳淮,暗道一声:妖孽!妖孽分三等,浑身无一处不妖媚,举手投足俱勾人者,妖媚流露其表,最次!花容月貌比潘安,顾盼生姿引风流者,媚而不俗,中等!冰肌玉骨赛天仙,目若朗星气轩昂者,无一处妖媚,亦无一处不妖媚,极上!

      在青枫书院待了三年,自己仍常常看他失了神,色、诱当真是太过分了!偏偏他毫无自知之明,每每和她大眼瞪小眼,神情无辜至极。

      安蓉与柳淮对视半晌,始终没他脸皮厚,败下阵来,气结道:“淮兄,世人皆知,那花楼的小姐最是爱绐书生的,若是不哄得你们为她赎了身,亦也得为捞干净你兜里那起子银两。兄长向来劝某莫要铺张浪费,怎生你自个儿倒迷了心智。那絮儿便是如花似玉,只其风尘之人,向来无心,哪就值当兄长为她至此!”

      柳淮苦笑,那如画眉眼平添几分愁色,他何尝不知那人真心几何,只身入情海,便再难转身上岸。只央求道:“贤弟,絮儿亦有情非得已之处,她本是一官家娘子,家中犯了事。她心悦与我,那教坊之人逼其破身,见她身陷桎梏,我实在不能置之不理......”

      安蓉怒道:“心悦你这起子浑话你也信!淮兄,你当真神志不清了罢!我等熟读朝廷戒律,你当真不知,若其当真为甚么官家娘子,家中犯了事,身处女闾,居于教坊,你我平民百姓,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孰人能为其赎身!便是不赎身,你这般为伊花费,一夜半两,能包其至几时?她岂不知你身家几何?既知晓你身家不丰,这般挑逗是为何?何况你如此勾留,不过多了一人深陷泥潭!淮兄,银钱不过小事,只你我兄弟情深,我实不愿你浑噩度日,自欺欺人!”

      柳淮颓然,纤细而胫骨分明的手紧紧握着,垂首悲戚道:“我自是知晓,荣弟,正如你所说,我如何不知晓其满口谎言。其实不忍其沦落至此。”

      安蓉将柳淮当挚友,见他难受,心中亦不好过。心知其若非当真是无法,亦不会求助自己。心下暗道:我何曾不怜惜这些无辜女子!只是你我并非什么高官候将,哪里做得到苏东坡那般,一首《减字木兰花》便为人除了贱籍呢?若是民妓,脱籍从良,自是不在话下。只其为官妓,便是你我身怀万金,亦无能为力!

      若是哥哥在便好了,听闻其已攻入益州,向来不日便可凯旋。其武艺高超,屡斩敌首,上将军多次为其请功;因其本有爵位在身,初封即七品昭骑校尉,如今三年已过,听闻已官拜五品讨寇将军。若其开口,除去贱籍或有可为。

      想罢叹气,转身取出五十两散银道:“你亦知晓,我这几年来,每月托人送柴火于山下一富户,复书些趣事话本一并卖予其家中小公子,倒也积攒了些,如今我只拿得出这些了。”

      柳淮十分感激,退回十两道:“多谢荣弟!我已筹集六十两,四十两便好;如今银两筹够,十日内,我定当想出法子为她赎身,消去贱籍。”

      安蓉摇首拿了一两:“我留一两备用。此月我积了不少柴火,怕是可卖得二两。”一担柴火约莫百斤,市价三十至四十文,一月拾三十担,不过九百来文。只是哥哥让她送柴火,不过是找个给钱的借口,因卖的是自家,梨花每每不管带回家中多少,必定带回五两银子。如今自己身上散银尚有六十两,只哪敢说予柳淮,其那般精明,不似旁的书生不通市价,准会生疑。

      柳淮着急寻求友人相助,便匆匆告辞离去。

      安蓉望其步履匆匆,全无往日儒雅冷清之貌。心下无奈,古人多早熟,虽柳淮不过十七八岁,按现代算法亦只十五六,然《孟子》有言:‘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於君则热中。’。其怕是已至慕艾之年了。如今其被情情爱爱冲昏了头脑,尽说些胡话。十日内赎身,谈何容易。

      古时女子地位向来低下,便是各个大家,亦不免身负流言蜚语,何况是风尘之人。若说绝情,安蓉其实亦对时下女子颇有几分同情,芝焚蕙叹,只心中无奈:已经沦落风尘,本就如陷沼泽,遇着了一根救命稻草,哪有不拉拽的。只是那稻草,哪里抵得住一个重若千山的人的拉扯;最终只会二人一道,越陷越深。

      只恨那,自古伊人多飘零,满江浮萍无可依。便得暖阳笼三日,风过无心褪温情。

      事情要从二月前说起,自青枫书院文会之后,柳淮与那絮儿便不曾见过,只柳淮自来为人处世君子风范,只觉那一吻委实对不住絮儿,几年来一直心有挂碍。

      本若再不曾相见,许是无那后事绵绵。偏生这二人于二月前——正月十五元宵佳节遇上了,至此翩翩少年便染了相思症。

      自来各个书院俱为元宵节后方开学,安蓉与其俱是‘离家过远’,虽一真一假,然俱是有家归不得之人。故而年年相约一道过年。元宵灯火如霞,美景如画,二人行至闹市,忽闻一阵琴音袅袅,不由举步追音而去。

      只见一灯火通明的楼院,上有一匾,匾书‘沁香坊’三字,安蓉本不明其意,还道其是茶楼。只又见其于外间搭了一木台子,台下熙熙攘攘挤满坊间看客。

      那歌台舞榭之上,抚琴之人姿容淡雅,眉目如画,一袭竹青色留仙裙,素手芊芊,轻捻慢拢;而那翩翩起舞之人,正是絮儿。安蓉这才明了,此处怕是女闾教坊之所,心下有些尴尬。只众人俱痴迷观看,柳淮亦目不转睛,安蓉实不好多言,索性一道欣赏。

      只见絮儿红衣似火,妖娆婀娜,和琴而舞。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那长袖随着舞步甩出道道圆弧,一颦一笑,动人心魄。身段优美,轻盈飘逸,摇曳生姿,裙摆或起或落,缠绵心弦。

      一曲终了,安蓉只觉自己终于见识了正真的鸾回凤翥,翾风回雪。心下暗叹:果真当年不曾看走眼,这絮儿长开之后,当真是千娇百媚,国色天香。待得回头,便见身边之人不知何时紧握折扇,双目痴迷。

      本以为其一时沉迷,不想越陷越深。因书院平日不允学子外出,其更是搬出书院,于山下租了一间乡舍。时时往沁香坊而去,所幸其不曾旷课荒业,否则只怕会被学监赶出书院。

      说起学业,安蓉如今二月已至九岁,因记忆较强,去岁11月末勉强贯通四书五经后,便升入甲班与安瑞一班。惹得其总是嘀咕若非其学武分心,也早便越级了。本忧心会遇着林五郎,却得知其今年二月考童生,去岁11月便请假离去,回乡科举,不由庆幸。只其至今未归,不知可是欲参与四月科试。其兄为小三元,想来其亦不差。

      甲班多学诗词作赋,并经义。不似从前只死记硬背,偶尔对对子,做些古体押韵诗即可。如此一来,可是为难坏了她。

      当初为何自己想不开要学文?学武多好,举重、骑射、步射、马枪,俱是自己喜爱的。听闻其还有射御赛事,想想就动心!当年自己学射学投壶,授射的武院丁夫子见自己天赋极高,软磨硬泡几月,要自己前往武院学习,自己俱不动心,如今遭报应了吧。

      何况也不用偷偷在房里练剑,虽然想想这几年拆了几次屋?毁了几张床?怕是数都数不过来!想想就叹气!虽然家中剑法不可外传,然亦可炼些基础剑法不是?譬如:刺、劈、挂、撩、云、抹、 绞、点、崩、截、抱、带、穿、架、挑、提、斩、扫剑及剪腕花、撩腕花等,也不至于劈得木屋垮了几次,建了几次!

      安茉二人如今俱为十三,已入中学三年,中学多修五言八韵及经义、随后学作诏、判、表、诰并时务策,以备乡试。夫子及同窗本甚为奇怪二人如何年年不下场童生试,后听闻二人守孝,方才揭过。

      兄长来信,道昌王已如秋后蚂蚱——难长久,若不出意外,六月可归;况安蓉思忖一二,只忧心安茉二人过不了几年......甚至可能今年便有月信;毕竟前世十一岁来初潮的人不少,届时只怕出什么意外,心中只求兄长越早回来越好。

      明儿三月十七,魏青六岁生辰,此前听闻其与安瑜俱极爱蓉娘雕刻的玩偶,安茉此次便用布做了一个,交与梨花,命其与蓉娘诸人备的生辰礼一道送下山去。

      只是因悲伤家人不得长相聚,见时辰还早,悠然漫步于流芳榭,不想一人莽撞而来,两人险些撞个正着,幸而莫染连忙将其拉过。安茉好容易稳了身子,凝神一见,竟是四年前于棠阳郡陵江邑旧人萧言!顿时呆立当场。虽其如今身高七尺,只并未变化多少,故而安茉一眼便认了出来。

      萧言意味深长的望着她,自去岁十一月入学以来,偶遇两次,虽其俱不曾见到自己。只自己却从未见过如此相似之人。便悄悄打听,安墨?安大郎君?怕是安茉、安大娘子罢!

      本想试探,只其轻易不出门。故而今儿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本打算看看其是否有耳洞,不想被这书童......不,也许是丫鬟破坏了。

      莫染围着安茉团团转,不知其是否受伤,急道:“郎君,可有伤着?”

      安茉抿唇不语,儒袍下双拳紧握,良久菱唇翕动,粗声道:“不曾,这位郎君,可有伤着?”

      萧言轻笑一声,惊得安茉汗毛竖立。他饶有兴致的望着她那瞪得圆溜的眸子,目光从那张故作镇定的芙蓉面上一扫而过:“无碍,只是......”

      安茉本放下心,复被这耐人寻味的语调骇得提心吊胆,心中胆怯,强忍落荒而逃粗声道:“只是如何?”

      萧言一笑,摇首道:“只是兄台好生面熟,”见其惊得脸色煞白,心中一软,只到底心中怒其当日不告而别,便道:“许是某记错了。毕竟那人没心没肺,不似兄台七窍玲珑。”

      安茉艰难咽咽唾液,‘咕咚’一声,虽声响不大,只萧言忽而笑出声,立时羞得满面通红,窘迫道:“失礼了!许是兄台记错,某不曾见过兄台。”

      萧言眸色一冷,美如冠玉的面容上,笑容越发冷凝:“却该如此,某不过乡野村夫,便是见了,又何足挂齿。”

      安茉心中一颤,暗道:糟!萧言一身傲骨,怕是生怒矣!思罢不及心想为何忧心其恼怒,忙道:“郎君俊极无俦,世无其二,所见之人定半面不忘,历久弥新,怎会不足挂齿。怕是巴不得与郎君交好,结拜兄弟。”

      萧言闻言方郁气稍息,只展颜一笑道:“既如此,某便当作兄台欲与我结拜了。”

      安茉一惊,见其笑容真诚,复而安抚自己:如今已过四载,想来其应当不记得才是。便是记得当初之事,自己如今变化这般大,当不至于认出才是。只结拜之事,还是算了罢。想罢忙道:“不瞒兄台,某自是欲与兄台结拜,只是某已有小兄弟,自来黏某,若其知晓,怕是不依。天色不早,某便回了。”

      萧言岂会任其离去,见其转身便走,眸子一眯,伸手便将其拉回怀里。不顾其挣扎,细细瞧一眼秀气的耳朵,却不见女子应有的耳洞。心头一愣:怎会......

      安茉气急踩了他一脚:“登......”

      萧言似笑非笑的望她:“登徒子?”虽不解为何无耳洞,只她定是那人。

      安茉气急败坏:“我何时言‘登’哩?我本欲言:灯油告罄,需得买些!告辞!”

      萧言这回倒不曾留她,只暗暗纠结,若是用脂粉药末涂了,亦当有痕迹,然方才细瞧,却不曾见,此乃为何?

      清明多夜雨,敲窗惹人嫌。安茉托腮坐于几案前,魂不守舍。安蓉停笔行至窗前,但见夜凉如水,细雨飘窗,忽而忆起柳淮不曾带伞,只觉其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明日得着凉了。复而想起絮儿当会备伞予他,自己何必纠结。想罢阖上窗扉,回到几案提笔作题。

      今儿夫子留一联:不敬夫子者,打板子抄书!命众人归去对下联。只安蓉于诗词一道犹不开窍。瞥一眼纸上写书:有重学子夫,送银子喝酒!安蓉揉揉眉心,再次于字上画了一道,若再对不出,只怕明日便真得挨板子了!

      再想想二哥安瑞随口所对:恭读孔孟属,考科举当官。安蓉心里累觉不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冉冉流云停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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