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满庭香草绕阁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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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枫书院背靠青山，院内自有林园碧泉，又有长廊美亭林立，楼阁轩榭不同其他书院鳞次栉比，自成野趣。其中景色尤以秋丹廊奚木亭流芳榭为最，每每报考之日，必人满为患。
柳二郎一手拿着一个简陋的麻制荷包，一手取了方巾拭汗，心下纳闷道：那小郎君往哪去哩？见其家境不善，不至于失了一两余银钱不心急罢！只书院寻了个遍，怎就不见人哩？
却说安蓉几人见那小胖子哭了，连忙安慰，又邀几人游玩书院。小胖子一听，得意道：“我早游玩几回哩！”忽而自觉失言，连忙捂嘴。
安蓉心下嘀咕：传闻书院只有招生之时方开，这小胖子莫不是这几年年年来，年年不中？
安茉并安莉亦忍住笑，只不多说。
安蓉故作不解，随意指一高台道：“那是何处？”
小胖子难为情一笑：“那是入学拜孔夫子开蒙启智之处，寻常人进不得。”
安蓉见其愈加低落，只觉怎就这般巧合，随意一指便与入学有关，默默收回爪子，向二位姐姐眨眼求救。
安莉忙道：“不知书院可有池塘清泉，一路行来，俱为桃李，也不知可有旁的美景。”
小胖子笑着从石凳跳下，学着夫子将两手背在身后，只身材过于臃肿，索性右手揪着左手手指道：“书院里好看之处，我皆去了哩！只于我看来，也无甚么稀奇的。总归日后你们时日多着哩！传闻这座青枫山俱是青枫书院的，不若今儿我们去后山瞧瞧罢！”
安蓉闻言蠢蠢欲动：探险一定很有趣。
安茉见状忧心安蓉乱走，急道：“不可！咳！后山多险地，便不去了罢！”
小胖子嘟嘴不乐，安蓉忙道：“我方才见那湖里有鱼，不若我们去钓几只罢？”
小胖子眼睛一亮，拉着安蓉便走，安蓉只来得及回头吼道：“二位兄台！我们先往方才文院后方之地。二位缓些来便是！”
安茉二人寻思安瑞尚未回来，只得安茉在原地候着安瑞，安莉紧忙跟上二人。
二人沿着文武两院旁的长廊往后走，却见方才热热闹闹的蹴鞠场空无一人，远远有一老者垂钓小湖中。
说是湖，其不过是山间石缝流出的泉水人工打造而来，似个大些的水塘。二人沿着湖边往老者那走，只见湖边怪石嶙峋，芦苇葱郁，时有蓝耳翠鸟嬉戏其间，间有蜻蜓点水游鱼徜徉之态，好一番怡然自乐之景。
二人蹲在老者身边，安蓉眼巴巴看着水中池鱼，实在自从出生自此，一度守孝；荤菜也就奶奶孝期之后食些，后为爹娘守孝，便又不曾过吃了，今儿见了鱼，便不觉有些嘴馋。只是心中到底是知晓不能吃的。
小胖子眼巴巴望着老者手里的鱼竿，又目光灼灼望着老者，复而望了一眼鱼竿，再度望一眼老者。然而老者瞥了二人一眼，复望着湖面，坐若泰山，巍然不动。
两人蹲得腿麻，只觉分外没劲儿，二人站了起来，往芦苇丛中而去。
安莉于湖边寻了半日不见人，忽远远见着芦苇丛中冒出两个童子，正是安蓉二人。见二人欲往水中行，不由惊骇捂嘴，急速走去。
安蓉寻思着，只不下水便没事。看那湖里鱼虾甚多，只甚为奇怪，那老者怎么一只也钓不上来。索性自个儿捉一只螃蟹鱼虾给这小胖子做赔礼。
安蓉放倒了芦苇，稳稳站在芦苇上，小胖子连忙跟上。安蓉连忙回身悄声道：“嘘！莫吵！你立于原处莫动！我捉一只螃蟹予你。你若不听话，我便不捉了！”
小胖子捂嘴立在原处，安蓉方安心回身往水里看。见站着不便，索性蹲下身子。盯了一会儿，锁定了一只威武霸气大螃蟹，伸手快准狠往其墨壳两边一擒，便持在手里。
小胖子欢呼拍手：“小郎君！你真厉害！”
安蓉笑嘻嘻摆手：“小事一桩！”
安莉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两人，枉费她忧心辛辛苦苦找他们半晌，却是为了擒河蟹。
安蓉二人上了岸，便见右边出来一人，抬头一望，便是安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二人不由心虚，安蓉忙把螃蟹臧于身后。
安莉气笑了：这鬼丫头！暗地里瞪其一眼：回家再与你算账！
安蓉低头：能不能不要！她这么大个人了，被罚很丢人啊！
安莉自是不会罚她，虽长幼有序，只到底嫡庶有别，若真罚了，待日后只会落人口实。只莫忘了一人，安逸今儿不过送几人考试，待出了结果，再决定是帮其请女夫子在家，还是直往阜岳。
柳二郎寻到安蓉时，安蓉已靠着赠‘蟹’，与小胖子郑彦称兄道弟，一个“荣弟”一个“彦兄”，叫的安茉几人满头黑线。
安蓉双手接过柳二郎手里的荷包，只觉古人果是义薄云天，当然也许是部分古人。如今虽是农历三月，今日却烈日当空，闷闷燥热。见其后衫湿润，怕是寻了不少时辰，只觉分外感动。见其身上院服色泽发白，分明用了多年。更觉此人人品难得。故拍拍胸口道：“这位哥哥！日后若有难处！只管寻我木荣便是！我木荣虽识字不多，然力大无穷。日后你便知晓了！”
柳二郎闻之一笑，却是清风霁月，文质彬彬，霎时看呆众人。
安蓉回神，见二位姐姐面色红润，悄悄冲二人挤眉弄眼，羞得二人怒瞪其一眼。
午时揭榜，安蓉仗着人小力大，往人群中七拐八拐，凑到榜前，见四人俱榜上有名，不由咧嘴一笑。复见文武榜中约莫有三十来人，暗道：哥哥还说难考，一点也不难！这么多人都上榜了。
回家途中，安茉便朗声相邀安蓉与二人一道，众人见了亦未起疑。安瑞仍与李桐一道返家。小胖子见多人入榜，情绪不高，早便归家。
安蓉归家后，方知自己与三人考得不一致。
自吴来，时下士子多形骸放浪，不拘小节。何况中州多前朝旧故世家，二位姐姐启蒙之师袁大家亦是不逊男子的女中豪杰，听闻二位姐姐自幼修完小艺，难怪招生考核二人皆过。虽奇怪为何自己需把水缸注满，如今想来，怕是那夫子看出自己身怀内力，故考校一二。青枫书院果不同凡响。看来日后须小心谨慎。
安逸得知安蓉不顾自个儿安危往水边去，气得差点当场发飙，罚其于爹娘灵位前跪半时辰思过，令书千字文五遍。复而忧思妹妹年幼，令其自个儿独居可是不好？索性梨花亦进了书院，事到如今，命其多多照看罢！
安蓉一脸懵的看着爹娘灵位，抓螃蟹有这般严重么？复思及古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言论，只得自觉罚跪。然不过一刻钟，便觉膝盖麻痒难忍，转身见身后无人，悄然站起活动一二。安雨见其休憩过久，咳了一声，惊得安蓉忙回垫上跪好。
翌日天色未晓，安茉、安莉并安瑞俱大包小包携了不少玩意，并书童一道，坐着高头大马车乘出发。虽安家宅子位于这村落偏幽之处，只仍担忧有行人见着，日后昌王狗腿子起疑，只得早些出发。
质明之时，安蓉背着一个装着三身麻衣短褐并一本安家武学的小包袱，手拖一把脏兮兮旧剑，腰间系一水囊；因剑身过长，一时不大适应，歪七八扭走出‘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步伐，瞧得安逸并众死士嘴角抽搐，只想转身捂脸。
安蓉一路步行上山，索性沿途不少徒步学子，倒是不惧认不得路。只其过于年幼，惹得众人频频打量。见其手中连拖带拽一把巨剑，只心下了然，怕是习武之人。
进了书院，众学子纷纷往报名处而去。虽说每年限定十位寒门学子免费，然而青枫书院山长并非迂腐之人，三十余学子中，假若有十五人出自寒门，则建房之事，本为考核其心智，亦可考校其优良，捭而阖之即可。剩余五人，书院自有勤工俭学之处。
前朝书院俱有旬假、田假、授衣假、年假四种；只先圣有云：‘学不刻苦，必落人后’，取缔国子监旬假。是故民间纷纷效仿，亦是安逸言众人轻易不得下山之缘由。自然，若有学子需应试科举，则不算其内。
此俱为其昨日于小胖子处知晓的，只觉那孩子了不得，日后长大了怕是个江湖百晓生。
安蓉摸了摸肚子，全部身家俱于此。二万两银票，也是以后的嫁妆，及一册木氏武学。另有一装着十两散银的破旧荷包，大哥道其三年定寻机返家，此怕是自己这三年的生活费。想想大姐二姐二哥车上的那些东西，不由头疼，早知如此，就应与二位姐姐撒娇讨些。哥哥昨儿训斥几人，道其不应凑在一块，平日里宜作不识，亦当少归家中，以免露馅。如此一来，打秋风抑或回家取都不能！这十两银子许够吧。
哥哥道守孝只需往里间衣裳绑了黑带子、莫要食荤着红即可，只胳膊平白鼓一道甚为奇怪，况自己素来不喜衣裳过紧，总觉勒。安蓉不时去摸，叹气：这黑布绑着也太磨人了。
来了书院，只见那报名处无人；众人俱排一列静默不言。望天色，约莫已至辰时，按理此时当有人来。
能入书院文院之人，多心思剔透，亦有消息灵通者，俱不言不语恭谨站着，作沉着稳重严肃斯文状。
武院之人身后多携带刀剑，则有个别抓耳挠头，颇有些不耐，看得暗中观察的武院夫子连连摇头，见安蓉静立队伍不言不语，颇为赞赏，再占其手中......咳，这臭小子！剑者！武者之命也！怎可拖于地上！瞧瞧剑身！究竟多久不曾洗涤一二了！只其似是天生力大，也罢！乙签！
文院的夫子见安蓉手中巨剑，便道其为武院弟子，见其规矩站着，虽礼仪尚有不足，思及其年幼，书了乙签；中间夫子占其几眼，见其小小年纪沉稳有度，觉其不易，只其亦是好剑之人，眉头一皱，书了乙签。卓夫子早早便授课去了，若知这考察诸子礼仪一试，安蓉又过关了，只怕会担忧难受几分。
青枫书院向来注重众学子礼仪品行。如若二者皆不合格，逐出书院亦是有的。而俱诸位学子所站列序，文武考官各有评点，其中一文一武一居中，三局两胜。三位夫子俱予丙签或二丙一乙，留待察看。其余之人，则若品行无大碍，俱可留下了。
书院沿袭前吴小学、中学、大学三阶，每阶五年。每月一考，取跳级升班制，只考校优胜，直入大学亦不无可能。学子初分至外舍。及至分于内舍。再分至上舍，最后可跨年龄升班。
几位夫子待诸人俱至，考核结束，方出门行新生报名之事。
安蓉见那方才负剑挠头抓耳之人，被夫子予了丙签训斥，骇了一跳，行事越发仔细。待交了照身帖报名，取了贰钱银子缴了‘夏四冬六’十套制服费用，拿了乙签领了竹篓，便往山上而去。
安茉二人担忧悄悄望其一眼，往学舍而去。他们亦得自行收拾屋子，不得有书童帮忙。
安蓉将包袱放在背篓里，只见山中多是歪七八扭的木房子，歪着脑袋叹气：这些房子当真不会塌么？那是个芦苇和泥土搭的草房罢？当真不漏雨？
安蓉好奇的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这房子没有后墙，细细打量几眼，才发现此房一半在山壁里。不由暗道：聪明！
武院夫子钱记自其登记好，便跟着了。见其先察旁人房舍，不由暗自点头：不急不躁！谋而后动！大善！
安蓉拿着东西复往前行，忽见临崖处有一山涧，只此地地势狭窄，山壁俱为尖锐怪石，不说旁边土地不足以建一间屋子，单说要利用山壁对于常人来说便有些困难。只其野芳丛生，不远处有一棵桂木。思及桂花飘香，落英缤纷之景，安蓉终究不想放弃这么个清幽的好地方。算几下时辰，便着手动工起来。
其先是拿着锯子开始锯木头，只觉过慢。索性弃锯用斧，一斧下去，斧便深陷树中，用力一拔，得，斧头头柄分离。
钱记抚须摇头：行事过于急躁莽撞！
安蓉抽搐嘴角，只觉这斧头没家里的用得称手！索性拿了那把巨剑。双手握着剑柄，一剑往树干劈去，只见巨木瞬间往一旁倒去。不由惊喜万分，不曾想此剑这般好用。
钱记隐身树上，脸皮一抽：是这般使剑的邪？莫非斧子使多了罢！
安蓉不知其所想，只用内力连劈数棵巨木。
武院夫子脸颊抽搐，见其差点砍了一株绿萼梅，扯断两根宝贝胡须。索幸安蓉见那棵树小了些，便弃了。
安蓉见劈得差不多了，运气将倒地树木几剑劈成几段，修理枝干，拿剑挖土打地基。复挖大块山壁以扩宅地。码碎石于旁，以备铺石道。
钱记皱眉暗叹：此子年幼，不知刀剑有灵，心性不定也！
暮霭沉沉，临近酉时三刻，安蓉方建一宽宽绰绰木屋子，复仔细插些木杆作围栏，铺了石头路，方将包袱掷屋里，拿书院给的铜锁锁了，一路寻着食舍而去。钱记已无力言语，默然于木荣名下书了甲签二字，只觉累觉不爱。因见不惯其不爱惜宝剑，只觉这甲签二字瞧得气人。建房规矩有三：一则不得有他人相助，考自立；二则不得相助他人，考定性；三则可住人！考毅力、耐力及思维敏捷！
其一，此子天生神力并不需旁人相助！
其二，其远离人群，不曾遇着他人！
其三，若此房不可住人，那起子烂房算啥？
自然，世人皆以为青枫书院此等做法有些偏颇，实则众人不过谨告诸子：学道自来不易，必当苦常人难受之苦，行常人难行之事。书院初建此规，不过欲诸学子住满三月，诫其忘本。后可迁至学舍，只不少寒门学子，忧心居乐而忘忧，执意不往，后此习流传，寒门学子多居山中。因科举考舍历来寒酸，不少名门子弟，亦自个儿建房而居，时以科举作息调息。每至科举前数月，更有学子拿了些恭桶之物至于方外，唯恐分至臭号分心。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满庭香草绕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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