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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相逢何必曾相识 ...

  •   宋霜筠在竹心苑陪母亲用了午饭,遣走了绿袖,聊了许久贴心话。午时一过,母亲便独自去了诵经房修午课。

      虽是过了白露,临近中秋,可秋老虎余温不散。从竹心苑到宋霜筠住的微雨院,走西院廊至多不过一盏茶的距离,偏偏此刻太阳顶得老高,墙根吸了热,这一路怕是不太好受。为了避嫌宋霜筠甚少从靠着池子的东院廊里过,除了宋亦平,宋原朗也住在东院,平日里不时有同窗到访,在东院亭小聚。临近科考,宋原朗为备考三年一届的会试,多是闭门看书,或是外出请教先生。

      从竹心苑出来,见这西院廊热气阵阵似是要打进门来,宋霜筠满怀心事,脚步沉沉,犹豫着在门口站了一会便出了一头细汗。

      “筠儿?”是宋原朗的声音,方才竟未留意过来的脚步。宋霜筠转身,扯起一个浅笑,唤道:“原朗哥哥。” 宋原朗年已十八,虽非与宋霜筠一母同胞,但宋家子女之间不分嫡庶,长幼有序,兄妹二人一向交好。三年前,得知母亲心病皆因邱氏母子而起,尽管宋霜筠告诉自己其中必有缘由,却渐渐地也和哥哥生了间隙。

      宋原朗脾气温和,性子敦厚,只当是妹子长大了,避起嫌来,适逢学业繁重,圈子变大,同在一个宅子里却见得很少。今日,听母亲说,筠儿定下了门好亲事,才突然觉得已许久未曾关心过自家妹子近况,内疚万分,匆匆赶往竹心苑,没成想在门口遇到了静静站着的宋霜筠。

      “筠儿,怎得白白在这热气里头站着,犯了暑气可不是小事。”宋霜筠淡淡地望着宋原朗,眼底关切的情绪很真。人说外甥像娘舅,除不似邱齐鹤的鹰钩鼻,宋原朗是个圆鼻头,仍有五分舅舅的影子,身材修长,棱角鲜明,浓眉厚发,配上那双和宋亦平一样的带笑圆眼,样子更是比邱齐鹤还要风流。

      “原朗哥哥,你这是要来找母亲?”宋霜筠向宋原朗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说道:“母亲这会去了诵经房,可得晚些时候再来寻她了。”

      宋原朗没应话茬,只是让宋霜筠跟着他往东院廊走,避避热气,一道说说话。

      “筠儿,其实我是来找你的。”走了几步,宋原朗才开口,说出来意。“听母亲说,父亲给筠儿定了亲事,就是今日来宅子里朝大人的小儿子朝渊。”

      “是。”宋霜筠抿了抿嘴,轻轻应道。宋原朗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妹子,看不出是喜是羞,便继续说道:“关于朝博,我略有耳闻,想必他的生辰八字等父亲和夫人定是跟你说了。朝博是个少年天才,名声在外,可他在我们这届学子当中却是个特别的存在。”闻此,宋霜筠停下脚步,看着宋原朗,目光灼灼。

      宋原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朝渊很傲,从不与同届学子来往。他少年时成名,启蒙老师是如今我朝翰林学士林嘉东。多年前,林嘉东因卷入殿前纷争,遭人诬陷,被贬回原籍岭嘉郡,就是在那时候被朝博请回家中教授朝渊。通过朝博和一些支持林嘉东的官员努力,获圣上恩赐,林嘉东才回到殿前重领皇命。尽管现在已经六十有余,却还是圣上最信任的人之一。而朝渊则是林嘉东的最后一个学生。傲自然有傲的道理,这大概也是父亲看好这门亲事的原因。”

      “仅是此事?”宋霜筠眉头不由地皱起。傲骨难得,官场里拉帮结派之事多始于学子之时,虽为翰林学士之徒,可众多学子中并非无身家厚实、靠山强大之人,一视同仁并非是坐高踩低,个性而已。哥哥向来心态平和,仁爱包容,他说的“特别”仅是因为此人的“傲”?

      对宋原朗来说,自家妹子从小聪慧过人,对事对人看得颇深,幼时也是个好问之人,时常缠着自己答疑解惑。今日似又回到了往日,宋原朗必须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不光是。若仅是傲,才华横溢之人有几个不是如此。”宋原朗示意宋霜筠继续往前走。东院廊临着池子,池子里的鱼浮在水面吐着泡泡,晚些时候怕是要下雨了。

      “每年春分一过,天气虽是还未暖,日头却是长了。延东府最好的书院鹿菱书院会在此时开门迎客,只要是会试应届学子便可听课,为期一个月。鹿菱书院在明州府,路是不远,可偏偏我又遇上旧疾复发,此次没去成。书院里的同窗落了单,正巧与独自一处的朝渊同住,人多房少,朝渊也无可奈何。”宋原朗话到此处,顿了顿。“为何说那朝渊是无可奈何,只因我这同窗告诉我,不光他们二人不曾有一句交谈,他从未见过朝渊宽衣解带,也从未在恭房、澡堂见过朝渊。更是有一次,朝渊深夜里伏案看书不小心睡着了,同窗为了将他叫醒轻推了一把,竟被朝渊一脚踢倒在地。”此行径用傲不能完全解释,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宋霜筠惊讶万分,竟有此事!这本来无从得知,在机缘巧合下,竟被宋原朗知悉。可宋原朗却不能告诉宋老爷和夫人,甚至不能告诉邱姨娘。一来,此事只听旁人所言,不得全然相信;二来,碍于庶出身份,若是宋原朗出面干预宋霜筠的婚事,不仅名不正言不顺,可能会害了邱姨娘。

      “君子坦荡荡,朝渊此等…怪异的行径真叫人是摸不准头脑。”宋原朗兄妹二人说话间已行到东院廊尽头,左侧便是宋霜筠的微雨院。宋原朗停下脚步,眼看宋霜筠并无邀他去微雨院的意思,妹子将成年,刚又定了亲事,这嫌是必定要避的。

      “多谢哥哥如实相告,筠儿谨记在心,可事关重大,须从长计议。”宋霜筠与宋原朗道别后,快步回房,她想再看看咏霖的信。

      微雨院

      绿袖静坐房中,专心于手中的绣件,宋霜筠进了门她竟也没发现,见到绿袖正在细细地在浅绿的布料上绣着一簇茉莉,与她配在腰间的荷包一样。

      “绿袖?”宋霜筠喊了一声。绿袖闻声却慌了神,想藏也来不及不藏也不是,只能悬在原处。幸得宋霜筠无心关心,只当是平常事,绿袖也顺势把绣件和剪刀收起放进了竹筐里挪到了一旁,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宋霜筠,说起一桩要事。

      “小姐,刚巧遇见前院的李丁,同我说,今天下午小姐外祖家来人传话,说不出半日明州府苏宅西院小爷就要到这江都城了,为参加明日在点翠楼的评酒大会。因近来入城的人过多,出了限令,今夜便在城外驿站歇下了,一早再进城。”

      二舅舅?是了,每年这个时候,二舅舅苏世康便会来江都城,一为采买,二为探亲,宋霜筠脸上终于浮起一丝喜色。这苏世康比宋夫人小了好几岁,性子随和,不拘小节,幼时常带着宋霜筠一同调皮捣蛋,满院子闹,出了事便自己扛着,是个义气的好玩伴。要说宋霜筠的调皮劲去了哪,多半是幼时被二舅舅消耗殆尽了。

      “好,知道了。”宋霜筠坐回案前,伸出去拉抽屉的手又收了回来。“绿袖,我忘了带回母亲给的茶,你到竹心苑找莲心取吧。”

      绿袖应声离去,宋霜筠才拿出咏霖的信,又看了一次。

      “朝渊为延东府岭嘉郡人士,年纪与你相仿,是岭嘉郡的少年天才,其名其作甚至传到了承天府。其父朝博与父亲同在朝中为官,官至户部议事堂。父亲虽与朝博政见相合,却对其植党营私之行十分不齿……”父与子之行径截然相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若二舅舅得知今日原朗哥哥所说之事,是否可劝诫父亲对这门亲事再谨慎几分?比起宋原朗,比起宋霜筠,苏世康绝对更有说话的权利。宋霜筠放下书信,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她想去见苏世康!

      点翠楼

      “陆长风,不,赵景初,你想同我一起主持评酒大会?”孔三春挑动眉毛,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而对赵景初来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孔三春很快便接受了他既是陆长风又是赵景初。在点翠楼二楼雅间,短短半个时辰里,赵景初仅说了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孔三春便欣然接受,转身与他与“陆长风”以及隆雪四人商议脱身大计。

      可面对赵景初提议要主持评酒大会,孔三春却是很费解,追“陆长风”的人怕是已在二十里以外了,此时赵景初不走却要留下,谁能保证他不会被人戳穿发现?他们商量的策略便是只跑不打,让“陆长风”与隆雪一路跑到西郊陆家,哪怕进了陆家,那东西不在“陆长风”手中,就算是蓝衣人的主子也不敢随意给西郊陆家栽赃定罪。

      “戏没做足,怕是有人不信啊。”赵景初摇了摇手中的玉骨扇,“这未时的热气真叫人不舒服,闷得很,若不下场雨可太不爽快了。”

      “行啊,我巴不得有人陪我主持这无聊的评酒大会。不过你那什么戏?做给谁看?”孔三春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什么人?自然是要杀我的人。”赵景初一把收起扇子,冲着远处冷笑一声,接着收回目光,轻拍了下孔三春的肩膀。“怎得,你不怕惹祸上身?”

      “祸?你可是我的福星啊,快说,那仙女泉水在哪?别扯开话题,是朋友吗?是朋友你就快说……”孔三春又变回初见时,来回扭动,东倒西歪的样子,赵景初心里没来由得很安静。哪怕他已看到,简一江又重新坐回了对面的茶楼,目不转睛地盯着点翠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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