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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沐浴 ...


  •   孔家偏门的这间门房不算很大,程山用一枚铜板确认了屋内只有这小厮一人,当下抛了心中顾虑。以黑布遮面,只用两个起落人已经落脚在门房外的石墩上。

      屋内的小厮像是迷糊又睡了过去,程山敛气甚至听得见他轻微的呼吸。人从石墩上走下,贴着影壁转进了内院。内院满园幽香,越走近房门,花香就越浓。

      可是这个打春的时节,河边的歪脖大柳树才刚吐出几粒嫩芽,哪里会有这些许的花呢?

      程山不知这世上富人生活的模样,心中覆满疑惑。两扇厚重的大门在眼前透出昏黄的灯光,她矮着身子悄悄贴近门环。

      伸手去推门,却又收了回来。心里一阵琢磨,怎么这间偏院只门房里有一个小厮,一路走过连个守夜的婆子也没看见?
      纪显的寒庭不需要小厮婆子那是借着香樟密林埋下了阵法,而这一处只是孔家的偏门……会不会也有什么机括?程山思虑之间手指已经贴着门板,心一狠,咬牙用指尖轻微地向内推了一点点……咦?竟然也是没有落锁的?

      房间里有人。
      在一扇纱门身后,隔着有些远的距离,有窸窸窣窣脚步走动的声音。

      这不像是客人的居所。

      程山立住脚步,哪里会有客人登门主家却不派几个仆人照料的?这间偏门已经在她的心里打了个大大的叉,那两个人绝对不会住在这里。转身就要走,却被远远的传来的一阵水声勾住了魂,是在沐浴?这可是夜半三更天的时辰。

      疑虑自襁褓里剥出,渐渐发芽,程山推开一条缝隙屏气凝神缩身进了纱门内。

      纱门里先映入眼的是一架绣着富贵牡丹的屏风,水汽浅浅地从屏风内升腾到屋顶。透过屏风隐约看得出是巨大的汤池。

      “过来……”

      一声唤惹得程山猛然清醒,是个男子嗓音。

      “快些再取花瓣过来,不够香了……”

      程山飞快地四下看了一眼,壁架上有只浅口的竹篮,盛满了墨色的兰花。
      咬咬牙走了过去,取出竹篮走向汤池水面走了过去。

      程山拎着花篮走进浅白色雾气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皮子底下。一个男人背身躺在汤池的石壁上,大半个身子藏在水下,幼白细薄的丝袍紧紧贴住后背,勾勒出一幅引人遐想的场景。

      “墨迹什么呢?”这人不耐烦地吼出了一句。

      程山额角抽动,真男人沐浴!
      她好想问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走进来?走进来也就罢了,为何她一个可怜的单身女子要被动地参观这一幕!
      程山大脑发烫,手机械的伸进花篮,狠狠地抓上了一大把,“呼啦”全扔进汤池里。
      不甚温柔,却也有那么一些散花的味道。

      “不想活了!谁让你把花撒我身上了!”

      孔沅的肩头冷不防被一把凉意砸中,人一激灵,拍着石壁怒火冲天转过身来。

      程山呆滞,不撒在汤里是要撒去哪里?。

      待到孔沅转过身来,她才看见被他胸膛掩住的一壶熏香,燃到半明半灭。

      悄无声息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孔沅转过身依然是半躺在水底,眯着眼睛看向程山,唇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你运气真好,早晚都不来,偏偏是撞着我沐浴的时辰……难不成……是好这么偷窥男子沐浴的一口?”

      程山:……
      一阵猛摇头。
      “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找错了地方。”

      孔沅闻言像是听着了什么好笑的话,笑到胸膛震颤,“我在自己府上,为何要怕?”

      “也是……”这是孔府。

      “你就不怕?”孔沅反过来问了一句。毕竟是来路不明的跳墙君子,出师不利,被家主撞见,就不怕被乱棍拿下?

      “我吗?”程山依然是左手拎着花篮,自顾镇定地说:“我也不怕的。”

      “哦?看你年纪轻轻,倒是好胆量,只是……这是孔府,你是不是走错了路?”孔沅像是起了聊天的兴致,抱着胳膊玩味地看着程山。

      “我来找两个人,今日若是找不到,明日还是要找的。”

      两个人?
      孔沅渐渐退了笑意,怕不是找的那两个蠢人!

      “纪公子亲自带人去张家搜寻,还真给找到了证据,那伙计当日就被他领走了。”
      “长的倒是瘦弱,可是模样真是顶个的好,说俊俏那是不为过,叫……程山。”
      孔沅心里浮出这么两句话,眼前少年有一副英气的眉眼,若是去了这张面罩,应是有个好模样。

      “我要起身了!”
      孔沅突然拐走了话题,低低说了一句。

      程山:……
      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突然掀起了些许的水花。美人出浴,瞳孔震荡,可程山终归是个女子,是避还是不避?

      孔沅大喇喇自水中现身,一把扯上白袍裹住身体,看着猛然在眼前紧紧闭上的一双眼睛,走过去轻笑一声,问道:“纪慎之派你来的?”

      程山惊诧看向孔沅。

      “那就是不是了……”孔沅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叫程山?”

      “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程山终于清明,神色不再似方才那么晕乎。

      “当然是猜的……”孔沅从壁架上扯着一方锦帕又走了回来,“若是你把面罩摘下来,我便告诉你,我是怎么猜得出你的名字。”

      冷不防被孔沅将一块锦帕塞进手中,程山看着帕子心道:难道初次见就面要送她见面礼?这人也太热心了吧,不仅不把她夜闯私人府第当回事,竟然还有赠礼。

      程山捏着块锦帕立时两眼发热,帕子的手感好滑。

      “给我擦干……”

      呃……

      “擦了你会告诉我吗?”

      “我上下都让你给看光了,若是不知你长何样,岂不是做了笔赔本的买卖?你把面罩摘去,本少爷自然是酌情同你说上一说。”

      嘁!
      上下只占了一半好不好?有上没有下,把她程山当成什么人了?
      程山在心里撇嘴,伸手取下面罩,目光炯炯看向孔沅。

      反正她也不亏。

      孔沅两日前的白日里,当街遥望了一眼,便断言纪家的伙计同自家的伙计模样不能相提并论。
      可是,现下这么近的距离再看一次,还是让他闪了一下心神。黑袍衬着白脸,同那日的一身素锦相比更是多了一分味道。“那便先擦了头发再说吧。”

      于是,半夜三更的孔府,便出现了主人同“宵小”愉快聊天的一幅画面。

      “你同纪……纪少爷是朋友?”程山握着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发,出声问道。

      “幼时一起耍过。”

      “可是既然你是孔家人,为何要独自住在这偏房里?”

      “谁告诉你这是偏房了?这是我的院子里的暖室……纪慎之有个种满香樟的寒庭,我就不能拥有一个充满花香的暖室了?”孔沅不满。

      “我不是这个意思……”程山停了手上的活,将帕子递给了孔沅说道:“已经差不多干了,你就再晾上一晾吧。”

      孔沅接过帕子,再一次拐走话题,“顺安堂的伙计月例我是知道的,不算少,却也攒不下来多少……不如,你来给我做侍卫如何?我出双倍给你……”

      双倍就是月例四俩,攒个半年就能起身去往京城了。“我既然做了顺安堂的伙计,就没有再投二主的道理。怎么会给你做侍卫?”程山给了孔沅一个不齿的眼神,这人真是不够朋友,竟然还想着挖她墙角……

      “那我若是告诉你,你找的那俩个人就在这府中呢?”

      “你知我找谁?”程山心头一震。

      孔沅却摇头,“我府中有两位客人,前些日子里去了一趟北城,之后便有一些星星点点的谣言,传张道之的死与我们孔府有关联。你来,可是为的这一件事。”

      “你是孔家人,我说与不说,你都不会信我。”

      也是。

      “你进我孔家若是为张道之而来,我可以告诉你是你找错了地,无论事实真相如何,真凶已定,你过多去较真只会惹祸上身。”孔沅正色看向程山,“你知我为何这个时辰沐浴?”

      程山不解。

      “再过一个时辰,我便要启辰回京……而你找的那俩个人,已经与一个时辰之前提前离开了芫舟。你一人面对的是数股势力,对比如此惨烈,要如何去替张道之行正义?纪慎之竟然没有告诉你这个道理,真是奇怪……”孔沅耸肩,终于露出他的本尊,张吊儿郎当面具之下神色狠厉。“今夜发生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不是因为你为我擦了湿发,而是……我顾及纪慎之。”

      …………………………………………

      程山是从偏门走出的孔家。

      清溪江里有一弯半月,程山站在桥上看了半晌,心里有说不出的沮丧。纪显曾说,会盼着她长成一代宗师大侠,可是她现在心里只有无力。
      谁能想,孔沅只是拍个巴掌就能凭空出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她眼下低劣的身手如何去同他们对抗?
      若不是忌讳纪显,程山想怕是今夜就要下去陪张道之漫游地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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