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忆》嬴金

3、狼狈少年

　　“嘿，你怎么不让我进门啊”

　　相思怒目，横着眼，拦之。

　　相思听力极好，似听到有水落地的声音，打量之，此时才发现，面前的人一身狼狈，只是脸倒干净，一双星目，有神得紧。

　　少年似忽然想起，忙笑着说道，“倒是我忘了，到现在你我还不认识，也是，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清风明月间，少年笑得唇红齿白，朗朗道：“顾长安。”

　　顾长安……!

　　相思心惊，是他当年那封泛黄的信里交代，容氏第十八代长女容相思与长安顾氏长子顾长安成人后自完婚，祖辈之约，不得违背……

　　长安见门前女子忽然白了脸色，也吓一跳，忙用手探之额头，并未发烧，顿松一口气。

　　相思未来得及躲，只觉一温软付予额间，霎时，静下了心。闪开身子，收了惊吓之色，又如一副平常样子，冷冷清清。

　　顾长安自顾往前走着，院子里充满着饭菜的香气，屋内橙黄的烛火摇曳。忽而觉得此地倒也没初见时那般简陋了，他今年十二岁生辰时，忽听爷爷对之说，再过三年他便要娶一女子，容家女。这是祖辈们约好的，不得违背。

　　顾长安原本闷闷不乐，只觉得怎的好生生的就有一女子等着自己去娶，觉得不是滋味儿。后来，听爷爷与父亲谈话时知道这位要娶的女子的住所时，便瞒着家里，偷偷来到此地。

　　桌上摆着清粥小菜，窗边的小兀子上放着烛台，烛火长燎。

　　二人坐于桌旁。

　　顾长安本要去镇上客栈的，哪知路上遇到了贼人，身上钱财尽无，无处可去，便想到容家女，先去暂住一晚吧。

　　行路中时，又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于是自去溪边将白衣洗了几笔，倒是未洗净多少，反倒更显的狼狈。

　　看着眼前的饭菜，虽饿极，可主人家未动，他也不好如何。只得眼巴巴瞅着饭菜。

　　相思本有话问他的，只是见他这般，便想着先吃过饭吧。

　　顾长安一边食着粥，一边夹着小菜，心里暗想，总算能找着一处让人满意的地方了，煮饭好吃。

　　顾长安似乎忘了，顾家主母需要亲自煮饭吗

　　相思怀着心事，吃得没甚胃口。待顾长安放下碗筷，她便也开始收拾了。杂事匆匆做好，净了手，忙取来纸笔。问之。

　　你是长安顾氏长子顾长安

　　相思写完，将纸张稍移。

　　“没想到，你字倒写得好，果然世上无难事，也难为你天天练字了。”顾长安不吝夸道，哪知相思却想着，自己不过是无聊才练字的。

　　“看来你已知道你我有婚约的事了。”顾长安将纸张又重新摆正到她面前，淡淡的说道。

　　相思得到了答案，又听得他这副语气，心中倒也了然，果然，他也是不乐意的。相思正欲提笔写字时，又听他惊奇的说道。

　　“你不会……不会是患了哑疾吧”顾长安忽然想起他这几日看到的她都是静默不语的，家里也只有她一人，今日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出声，当然，她也发现了自己。从那时到现在，她，的确未发过声!

　　相思见他睁大的眸子，倒不恼，笑了。

　　正好，最好你被吓到了，如此二人都轻松。

　　“容相思。”

　　相思听他唤自己，抬眸看去，却见他在盯着兀子上的烛火，不由得纳闷。

　　蛐蛐闹腾，月上中天，相思似是记起什么，忙又拈起毛笔。

　　见他还在走神，相思便用毛笔头戳了下他的手臂。

　　“我……我今晚能不能在你家借宿”

　　顾长安看着白纸上的蝇头小楷，语气窘迫道。顾长安此时，更是恨足了那贼人，怎的连一个铜板都不给自己留下!

　　相思拧眉，正犹疑间，只听得“啊切!”一声。她倒是忘了，小小少年还穿着一身湿白衣呢!

　　顾长安自是知道自己这般是于礼不和的，于是准备起身。哪知就在这时，女子低头，笔速有些快，写道：你睡魏叔的房间吧，我去给你点盏灯。

　　原来，当年仆人过世，相思却也将那间屋子收拾干净，似是这般，便也有了些念头。

　　顾长安讷讷的点了头，耳根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