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街》瞎侃

45、表白（二）

　　他泄气了，浑身上下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疲惫，无尽的倦意。头狠狠缩进怀里，年迈的老王八似的，“好了，别笑了。我喜欢她，那是我的事。和她没关系，其实我也知道我是在自欺欺人，可纵然是自我欺骗的幻想，也好过彻底的绝望。你不懂。”
　　“纵然是自我欺骗的幻想，也好过彻底的绝望。”交易员突然就止住不笑了，脸严肃的吓人。
　　两人都不说话。
　　“你很想保护她对吧？”还是交易员打破了沉默，“在英雄之墓。”
　　“人家不保护我就不错了。”项桐自嘲一笑，抱怨的眼神投向交易员，“你不是总说我那把黑伞是个宝贝嘛？宝贝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出来，分明一点用处都没有。”
　　“别急嘛，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你可是被命运选中的孩子，世界还等着你去拯救呢。”交易员安慰说：“不是有个名人说过，老天爷为你关上一扇窗的同时就会为你悄悄打开另外一扇窗。她不喜欢你没关系，你会成为大英雄的，站在舞台中央光彩耀人的那种，台下的迷妹们为你尖叫，为你欢呼“瞧那个光芒四射的小伙子，他简直帅爆了。”听上去是不是很酷？很拽？荣誉感爆棚是不是？”拿肩膀使劲拱项桐。
　　“屁嘞！你看哪个大英雄不是颜值爆表，一大堆漂亮妹子等着倒贴，满腹经纶，能文会武的，哪像我。”项桐指着自己的鼻子，神情沮丧，“战五渣，不是学霸。从来没收到过情书，我就是一个路人甲，还是爹妈不要的路人甲！”越说越觉得委屈，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燃尽了。想想也挺可悲的，这就是他的人生啊。
　　“不要那么自卑嘛，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看蜘蛛侠，哈利·波特。不也是从小没爹没妈的么？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他也是战五渣。”交易员突然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喏，《肖申克的救赎》，看过么？电影更好看，强烈推荐给你。希望是个好东西，人一定要有希望。”
　　“喂！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可不是孤儿。他们只是，不在我身边而已。”交易员的鼓励让项桐燃尽的那团灰里又窜出来一缕小火苗，接过他手里的书随手翻了翻，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劝我悬崖勒马的吗？怎么感觉好像又开始支持我了？”
　　“突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坚持的理由很可笑。”交易员摊摊手，“再说这种事要是靠外人劝就能管用的话，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为情殉葬的蠢货了。”
　　“我不想成为什么大英雄，也不想光彩耀人。”下巴重重磕在书上，项桐嘟哝：“现在我只想要她。”
　　“知道知道，不撞南墙不死心呗。”交易员叹气，“来做笔交易怎么样？”

　　“什么？”
　　“你不是想要她来找你聊天么？”交易员指着电脑，笑容神秘，“我帮你实现愿望。”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项桐有些生气的挥挥手。
　　“我可是凭信誉吃饭的。”
　　“真的？”交易员无比认真的表情开始让项桐将信将疑，“你为什么要帮我？”
　　“还记得那个鸦将吗？我想起来他的身份了。他是恶魔的死侍。本来已经死掉了，现在又被恶魔用一种古老的魔法复活，他还复活了另外一个死侍叫星蛇。他们已经夺走了鬼火，恶魔很快就会彻底恢复实力。”交易员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做些什么？”
　　“没有你我们可对付不了他。”交易员的目光垂涎欲滴，好像项桐是一个赤裸裸的美女，“只有你才能彻底掌握那把黑伞的力量。”
　　“总感觉你在拿我寻开心。”项桐咧了咧嘴。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先兑现我的承诺。”交易员打了个响指，身体逐渐模糊起来，留下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我可从来没对谁那么仁慈过呢，看我有多爱你呢孩子，我们的交易已经生效了哦。”
　　项桐茫然四顾，房间里哪还有交易员的影子，好像他从来没出现过。身后窗户开着，风吹进来，外面有汽车的鸣笛声。
　　提示音骤然响起，项桐条件反射般回身扭头。睁大眼睛看到电脑屏幕右下角有一个头像急速闪动。这一刻，他的心也跟着跳了起来。
　　真的来了，唐薇薇真的来了，交易员没有忽悠他。可，他是怎么做到的？
　　来不及多想，项桐神情激动，坐回电脑旁。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时钟，时间似乎一直没走动。
　　握住鼠标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但这一刻真正来临时，他却又有些想退缩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把箭头移到闪动的头像上，轻轻点开。

　　天空飘着雪花，下的很大。
　　阳台上的嬉笑声把唐薇薇吵醒了，朦胧中有人把胳膊伸进来挠她的痒痒，“死猪！快起来！快起来！别睡了。”是她一个舍友的声音。
　　“干什么啊？”唐薇薇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打开她的手。
　　“你的小情人来送温暖了哦，这么大冷天你忍心让人在外面冻着？我都不忍心。”舍友带着调侃的语气。
　　唐薇薇从床上坐起来，隔着窗户往楼下看，雪地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床来到阳台上，下面的男孩朝她招手。
　　唐薇薇撇了撇嘴，嘴角边上却有掩饰不住的幸福和笑意。舍友们一个个投来羡慕的目光，叽叽喳喳玩笑开个不停。唐薇薇不耐烦的白了她们一眼，“干什么你们，羡慕嫉妒恨啊？有本事自己也去找啊。”
　　“你看她这人，拉仇恨啊。”
　　“哎呦快下去吧，别让你的小情郎冻着了。”
　　“哈哈哈。”
　　“切。多冻他一会，我又没让他来。”嘴上这么说，唐薇薇把羽绒服披在身上穿着拖鞋就下楼了。
　　男孩身上落着雪，头发和肩膀都染白了，在原地不停踱步。寒风吹得刀一样狠，唐薇薇紧了紧领口，走到男孩身边，眼神略显心疼，“下那么大雪你怎么来了？”
　　男孩拉开拉链，从怀里掏出来肯德基的包装袋，鼓鼓的，冒着热气，“给你买的汉堡，还是热的。”
　　她喜欢吃肯德基，每周他都带她去一次。学校附近没有肯德基店，每次他们都要转好几班公交车去市里。唐薇薇知道，这是他刚跑去市里买的。这周天气不好，这两天又下起了大雪，他们还没来得及去，但他还记得。不禁有些感动，嘴上却故作不领情的说：“我可没让你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嘿嘿嘿。”男孩只是傻笑，也不生气。他了解她口是心非的脾气和性格。
　　唐薇薇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辛苦喽。”
　　男孩四下看了看，神情突然有些拘谨，指着自己的半边脸笑眯眯的小声说：“那就奖励一下喽。”
　　唐薇薇立马横眉冷对，使劲白了他一眼，飞起一脚，“滚！”
　　男孩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一边拍打着屁股上的积雪，笑声淹没在冷风中。唐薇薇忍不住偷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又无比揪心的痛，觉得很孤单。好像她就要永远的失去他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唐薇薇害怕了，大喊着别走，别走。可他听不到，她跑起来去追他，使劲全身力气。可他离她越来越远，怎么也追不上。唐薇薇伸出手去，努力向前抓，什么也没抓住。她心疼的厉害，眼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模糊了视线，在地上砸出一个洞。

　　“别！别走！不要！”唐薇薇大喊着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耳边是秒针摆动的声音。月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房间，窗帘随风卷动。远处树冠被夏日深夜的风吹起来，连成一片，海浪一样打来，沙沙作响。
　　唐薇薇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是眼泪。
　　心疼的感觉更加真切，一直从梦里追过来，千丝万缕的小情绪要把她淹没。又梦到了他，梦到了他们的过去，唐薇薇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这样的梦中惊醒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做这样的梦。
　　她屈膝抱着自己，头埋下去，低声抽泣。过了许久，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新信息，“我睡不着了。”凭着记忆输入手机号，发送出去。
　　分手以后，她赌气把他的手机号从手机里删除了，可那串数字已经刻在了她的记忆力。她能把它从手机里删除，却没办法把它从脑海里赶出去。
　　消息提示发送成功，她握着手机，期待着有信息回过来，或者有电话打进来。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信息和电话都没来。她在拨打电话的界面输入那串数字，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凌晨十二点了。
　　他已经睡了吧？唐薇薇想。一边把电话号删了，放下了手机。眼前却时刻浮现着那个男孩的脸，她真的很想见见他，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心里痛恨自己不争气的卑微，又忍不住拿起手机，重新输入那串数字，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