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子，也是骑士》支四路

32、第三十一章

　　房间里。

　　尴尬，漫无止境的尴尬。

　　苏提和方衡不是没有摔到一块儿过，起身后骂骂咧咧，互相嘲笑两句，而后便当无事发生过。

　　苏提和方衡也不是没有贴在一起过，看电影时，玩游戏时，分享喜事忘乎所以时，悲伤难捱借酒浇愁时，偶尔对视，却从未生出过一丝尴尬。

　　是了，他们两个在一起，总是像朋友，像兄妹，像共同面对生活的战友，却从来不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喵~~喵~~”

　　亏得有黎曼在旁边适时乱叫。

　　“先顾我还是她？”苏提问，语气里莫名带了些撒娇的意味。

　　她想问方衡，是先把她扶到沙发上，还是先给黎曼喂罐头。说出口的话，却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吃一只小猫咪的醋。

　　这倒让方衡很是受用。

　　从地上爬起来，他把苏提打横抱起，说：“当然是先顾你啊，我的小公主！”话音刚落，自己先懊恼起来：我干嘛要这样说话啊！

　　如此肉麻的戏谑话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来，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苏提感叹：“哇！这小嘴，抹了蜜般的甜！要不是还想要这张老脸，我真就信了你的鬼话！”

　　她说得极其轻松，方衡听着，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对她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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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5月21日，周一。

　　今天是苏提病假结束，开始上班的第一天。梁无依大清早就等在她家楼下送她。

　　苏提本不愿这样大动干戈，一直强调自己一个人能行，打出租车也费不了几个钱，却无奈被梁无依强硬制止：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不好好养伤，将来一只腿长一只腿短对外可不要说认识我！”

　　“她觉得就她觉得吧！”苏提边想边摇头：“明明是为我好的话，非要讲得这么难听，她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模样啊！”

　　梁无依穿着自己标志性的丝绒长裙，配了件黑色短外套，墨镜推到头顶，复古而又帅气得不像话，远远地看到苏提走出来，立刻起身下车，兴奋地朝她挥手，真真是老电影里的摩登女郎。

　　看到她开了一辆红色小跑车，苏提惊呆了，一时没敢相认，再三确认后才匆忙过去，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你常开的不是一辆黑色货车吗？难道是为我专门租了一辆豪车吗？”

　　“皮卡，我那是辆皮卡，Pickup truck，OK？”梁无依无奈：“瞅瞅你那没见识的样子！亏你还在欧美呆了那么多年！”

　　“反正后面有个斗。”苏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嘻嘻地说：“嘿嘿……嘿嘿……你说今天要带我兜风，我昨儿晚上还在想，你该不会是要把我放到后面的篓子里自生自灭吧！”

　　梁无依哭笑不得：“把你放到后面的篓子里自生自灭？你当我开的是拖拉机啊！真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她拿手指擦了擦车头不起眼处的一道浅浅的横痕，告诉苏提：“这可是辆老古董了！我年轻气盛不懂事时买的，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车生的高光点是载着我离家出走，也算是嚣张了一场！

　　后来我开店嫌它装不了货，买了那辆皮卡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它了。今天不是要送咱们的大工程师上班吗？拉它出来充充场面。省得我的那辆皮卡被不识货的人认成小货车。”

　　苏提撇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我也想有辆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梁无依潇洒地捋了捋额前秀发，带上墨镜：“学开车吧。拿到驾照的那一天，我送你一辆更新更好看的。”

　　苏提：“……”

　　坐上车后，她才弱弱地说了句：“没想到我竟傍上个富婆。”

　　听她这么一讲，梁无依也很诧异：“你难道一直不觉得我很有钱吗？我那一柜子的黑胶唱片，一柜子的复古玩具，买辆好车是没有问题。难不成你以为那些都是我不吃不喝省钱买下来的吗？”

　　“有钱和富裕是两个概念，我原本以为你只能算得上是有钱而已。”苏提解释，然后摆出谄媚姿态：“富婆，求包养！”

　　杏花微雨咖啡馆生意一直不好，苏提难免会担心梁无依的经济状况，此时得知自己的担心毫无必要，自然是打心眼里为她感到高兴。她本就不是嫌贫爱富的人，玩笑中故意摆出的姿态自然是说不出的别扭。

　　梁无依看着她那副讨人嫌的样子，就那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的确曾这样想过。”

　　她盯着苏提的眼睛，一字一句，分明是平凡的话，却讲得那样认真：“苏提，你并不是在做一份自己喜爱的工作。咱们两个有一样的爱好，一致的三观，总也聊不完的话题，真的可以在一起凑合凑合。很多时候，我想象着你像个普通小妇人那样，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总觉得这样就可以过到天荒地老。”

　　顿了顿，她继续说：“要不是知道你过去的那些事情，我早就不管不顾对你下手了。哪会像你一样，十几年憋不出个屁来！”

　　“只是凑合凑合？”苏提表示抗议。

　　抗议无效：“怎么啦？你有你的梁山伯，我有我的朱丽叶，可不就是凑合着过嘛！还想搞那套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吗？”

　　“那你花钱包养我可不是吃亏了吗？”

　　梁无依乐不可支，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然后发动车辆：“我的小傻瓜，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咱俩到底谁吃亏！”

　　苏提没听懂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在风中凌乱地算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个分明。

　　临下车前，她动用了毕生所知的经济学知识，问了梁无依最后一个问题：“咖啡馆生意那么差，你……是在洗钱吗？”

　　“走走走——”梁无依不耐烦地轰她：“不想和你这样没文化的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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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提打架一事，在公司内部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她长得太有辨识度，也难怪初次听闻此事的人，都会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她啊！”然后讶异道：“她？她脾气那么好，怎么会……”

　　苏提不是个暴脾气，从小就不是，因为她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天生跟“持靓行凶”这个词没缘分，也跟“恃宠而骄”这个词没缘分，她……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脾气。

　　于是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情绪，藏起自己的自尊心，对其他人的别有用心也好，无意冒犯也好，打哈哈，然后告诫自己：“没关系的，不要在意。”

　　久而久之，她便习惯成了一个好脾气，任揉任搓的好脾气。

　　全公司闻名的好脾气参与聚众斗殴，还闹得上了热搜，这可是无聊的日常生活中难得一见的大瓜。苏提受伤后开工的第一天，整个公司没有意外地变成了一个新鲜的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