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白逸潇

29、番外（二）他的妻子

　　我与阗逸是大学同学，我们同在D大念大学、研究生，家也在D大附近，父母都是D大教授，只不过，我们确定关系确是在读研究生期间。我平日里爱好广泛，喜欢花花草草，他呢，安静的时候显得成熟，一旦动起来便如同稚气未脱的阳光少年，他的爱好良多，不过几乎都与运动有关，我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这稳定该如何形容呢，当初在一起的原因是“有话题可聊并且不无聊”所以我们彼此信任且坚守忠诚，我以为我们的生活就这么细水长流般度过，这样也不错，可是未曾想过上天竟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那个女生，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作为女生的直觉，我就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只不过当时我们正忙着毕业答辩事宜，况且在出国前结婚也被双方父母提上日程。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一个夜晚，在路灯下，我与阗逸去吃饭的路上，有两个女孩子互相挽着臂从我们身侧经过，阗逸突然出声叫了一声，应该是一个女生的名字，不知为什么，这突然的一声令我没来由的不舒服。
　　只见那两个女孩子中个头稍高偏瘦一点的转过身来，看向阗逸，眼睛闪烁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师兄？……什么事？” 阗逸并没有直接回应，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恶作剧般的口吻说，“没事~”然后我们各自走开。一路上，他并没有开口解释，我们沉默着，不知道阗逸是在沉思什么，而我的沉默则是刚才手臂传来的痛感。在听到那个女孩子的一声‘师兄’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挣扎，但是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因为他投出去的文章被否了，我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不曾想，那个时候的阗逸就已经喜欢上她了吧，毕业前夕，双方父母见了面，决定先结婚，然后我随阗逸出国，我觉得幸福在朝我们招手。但是从那以后，阗逸仿佛变得冷静深邃了许多，仿佛更加成熟了，那些孩子气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相反，来到美国后，尤其是在两个孩子出生后，他醉酒的次数却逐渐增多了起来。
　　其实，在意识到他深夜叹息的次数一次比一次频繁，醉酒一次比一次多，我有找那个女生谈谈的想法。只是，我是一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柄和证据又如何掌握主动权。可是看到他为了一个女人忽视我的爱不说，还有我们的家人，甚至他自己的健康，我真的有些恨，恨那个女人。仅有的几次擦肩而过，我记住了她的样子，了解她的情况并不难。于是，在美国旧金山博士后工作较为繁忙的时间里，我跟阗逸讲父母想看孩子，想回国探亲，他思考良久后终是同意让我与两个孩子回中国。一路上我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通过朋友知道了她在X市，在门口徘徊了数次后，终是拨通了她的电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单刀直入的说明来意，她听后沉默了数秒，我内心冷笑一声，肯定是心虚作祟，最后听到她低沉的回复“嗯，好，我马上出来。”
　　我站在研究所的门口，看到一个娉婷的身形出现在视野，有些惊讶，就连我这个向来沉得住气的人也无法掩饰看到她第一眼后的惊艳。她比当初在D大时更漂亮了，或者说更有一种岁月里沉淀的气质和魅力了。如丝的长发披散开来，一件白色衬衫和宽松版的蓝白色牛仔，简单利落，却又不失优雅，看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我竟然有种丢盔弃甲想要逃离的感觉。
　　但是理智与好强将心底的自卑感强势压制了下去，是的，反观我自己，属于易胖体质。结婚前，我属于微胖型，或许在女生眼中已经比较胖了，但好在皮肤白皙，加上性格温和，在学院挺有人缘，也许当初阗逸就是因为彼此聊得来这一点才与我在一起的吧。我们来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看着她安静的坐在对面，就是这副无辜纯情且清冷的面孔，让阗逸至今难忘。想到这里，我真想泼她一身咖啡，好想看看这副面具下究竟是魔鬼还是泼妇？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看着她震惊的表情盯着我，忽略周围看向我们的视线，内心竟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她终于发话了，几乎没有一丝慌乱的声音说道，“女士，我自问心无愧，你理应为你的行为向我道歉~”我嗤笑了一下，“白意潇，你知道感情里的第三者是多么可耻，破坏别人的感情和家庭，你就不怕下地狱~”，那平静无波略显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苍凉，她竟然笑着说“我与他本就清白，在你们婚前如此，婚后更是如此，毕业后我们就断了联系，你的指责我绝不接受。况且，我已经身处地狱里了，如果你再步步紧逼，我不介意拉你一起下地狱~”
　　那语气一如之前，但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如同毒液将我浑身定住，我竟然一时想不到还可以用什么来反驳她，打击她。就在她怔忪间，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外面破门而入，怒气冲冲的奔向我们这边。我有点紧张，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只见那男人，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包围住，然后眼睛锐利看向我，那眼睛深邃且冷酷。不过我不相信他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女人，如我所料，他还是有点绅士风度的。我看到白意潇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并向他摇了摇头。
　　这个男人用一种冷酷的语气警告我，“别让我再看到你，这一次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打女人，下一次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稍后，只见白意潇站了起来，抱住那男人的手臂，看向我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所以以后请不要来打扰我。再见！”我一瞬间惊呆了，惊呆于这个男人的出现，惊呆于白意潇说出的消息，惊呆于自己的处境，刚刚的自己才真的像是一个泼妇。还能再说什么，我唯有离开。或许，这是我此生最为落败的时刻。
　　重返回旧金山后，刚开始我是心虚的，如果他知道我去找了白意潇，会不会向我提出离婚？至少会愤怒的向我吼，接着引发一连串的争吵，不过，他们之间好像真的不曾联系，他看起来不像是知道国内发生的事情。就在我日渐心安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醉醺醺的回来，扯着我的手告诉我，说，“素云，我错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对会做一个好父亲，一个好丈夫，你以后要对我有信心，不要去打扰别人了，好吗？”
　　我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乞求我的不打扰，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悲哀。我对他吼道，“我恨你，更恨她，你真的很过分。”他说，“素云，我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我不想你为了我变得陌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贪心了，太不知道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美好，请你给我个机会，真的，我爱我们的家，素云。”我躺在他臂弯中泣不成声，我爱他，但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但是相比于他离开我，这点不甘又算的了什么呢？
　　所以，我唯有选择原谅，相比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欣慰的是，他真的恢复正常，再也不曾酗酒，对我更是加倍关怀，风雨过后，一切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个玩笑，如今我想我可以释怀了，只除了每每夜深人静时，仍觉一丝孤独。是的，我应该开心，守护了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婚姻和家庭。或许，我应该感谢那个女孩子的道德感，庆幸她没有这么的自私。不过既然我的丈夫向我保证他会忠于家庭忠于我，哪怕他的心里还残留别人的影子，我又有什么可怨的呢。如果爱情是一场战争，那么这场战争中胜利者应该是我。余下的日子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孩子相伴，双方父母对我们呵护有加，所以，我理应感到幸福和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