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甜很软》陆沉雁

4、004

　　“啊？”容栩栩正半蹲在凳子边，一只爪子伸出去，正抓着一盒巧克力，头微微一抬，看到往日最害怕的数学老师。一时竟忘了自己正捡东西呢，立马手一甩，将巧克力扔开老远，人已经飞快地站了起来。
　　刚要说话。
　　“好的，何老师。”远远的，斜侧前方，顾廷琛率先开了口。
　　容栩栩立马反应过来，眼下，她已经不是容栩栩了，又将要说的话给吞回去。

　　“还有你，廷琛，你也来一下。”
　　她的动作才刚刚收好，门边的何小博说话的声调已经降了下来，慈爱的眼神穿越过重重学生，落在她的身上。一声廷琛，毫不掩饰他对这个学生的爱护。
　　“是。”容栩栩应了一声。她这回反应过来了。
　　一一捡起地上的东西，容栩栩从后门绕出去。刚好，顾廷琛已经走前门走了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
　　“你……”

　　“别穿帮。”
　　容栩栩本来想问，他昨晚去了哪里。她是走读生，爸妈虽然常年出差在外，可家里一直有保姆阿姨在，她一晚上没回去，总归是会问的吧。而他，变成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回寝室了。
　　不过，话都没问出来，顾廷琛只扔下这一句话就迈着小短腿走开了。
　　好歹她顶着的是他自己的身体，这么嫌弃的？
　　容栩栩撅撅嘴，只差没有拎着裤腿抬步跟上去。

　　夏日的早上，天亮得早。
　　此刻未下早自习，晨读早就不是语文老师的天堂，整个高三教学楼，到处都是机械的英语听力训练。
　　教室办公室在每一层的最东面，靠操场方向。高三一班的教室在最西面，容栩栩一路走过去，视线从每个教室的前门，窗户，后门，一路看过去。十个仰着头听听力的女孩子，起码有五个目光落在她身上，其中，有三个女孩子会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羞涩一笑。

　　这么受欢迎的？
　　容栩栩心里酸起一股子酸涩，加快了脚步。
　　等她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顾廷琛早就已经到了何小博老师的办公桌前。他的面前，正摊开着一张试卷，何小博老师正一只手叉着腰劈头盖脸的教训他。

　　“容栩栩，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做这么多小动作有什么意思？弦长公式你记得么？韦达定理是什么？就这一题，你跟我说一下，这道题，为什么选b！”

　　手掌下的数学试卷，被何小博点来点去，最后，他指尖落在了一道等比数列相关的数学题上。
　　头一回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顾廷琛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怕是昨日考完试，他和容栩栩都没有反应过来，在试卷上写了原来自己的名字。导致考试的分数出现了很大的悬殊。何老师这是未经验证，便判定是容栩栩偷偷换了他的试卷了。

　　按实际情况解释，是不可能的。
　　他脑子有点混沌。
　　昨晚从招待所出来，校门已经关了，天知道顶着容栩栩这副平日不怎么锻炼的娇弱身子，他是怎么绕了一大圈从学校后门的围墙翻进去的。寝室是回不去的，只好将就在教室里睡了一夜。
　　即便是夏天，不到三伏天，夜里也是有些凉，他又低估了容栩栩这个辣鸡小身板，好像有感冒了的迹象，鼻子都不怎么通气了。

　　感冒，又是感冒！换了个身体都躲不过？！
　　顾廷琛身体里一阵火气冒上来，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粗暴都要在今天宣泄出来了。
　　他手一伸一收，直接从何小博手底下拖过卷子，沙哑着嗓音说到道，“简单，先用已知条件求公比，再用通项公式……”
　　……

　　门口边，容栩栩停滞了一下，心说，她还真的不记得什么通项列项，等比等差。
　　她的大脑不适合数学。
　　呆还没发完，人立马被顾廷琛沙哑的声音给惊醒，哎哟，我去……她一个做题全靠蒙的人，要真把这题正儿八经给做出来了……何老师可不得吓死？

　　“咳咳！”容栩栩连忙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忙忙从外头闯进来，“何老师，您找我什么事？”修长挺拔的身子屹立在赶工桌前，立马的微微倾斜身子小小鞠躬。

　　见到爱学生，何小博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声音都缓和了一些，“怎么回事？昨天的试卷，怎么只填了几个选择题？看你说话的声音还有些哑，感冒还没好？”
　　“嗯？”
　　容栩栩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优待。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走进了办公室，“吃了粒感康，副作用太大。眯了一下，交卷的时候忘记写名字，可能一不小心拿了容栩栩的试卷。”

　　“啊，哦！”这样一说，何小博恍然大悟，“我就说，那试卷上的字迹看着明明是你的，可名字怎么不对，原来是拿错了。行了，你回去吧。感冒要是严重的话，去校医务室看看，你看你这题，明明只差写个答案了，就差这3分，比实验高中精英班的徐前程低一分。”

　　何小博愤懑不平，夹带着惋惜。
　　隔壁实验中学高二精英班的数学老师陈立荣，是他渊源颇深的校友，当年都是t大数学系的骄子，一个在二班，一个在一班。学业上，两人为争第一，以及学院奖学金，狠狠较劲了四年。生活上，两人当时都喜欢数学系的一个小学妹，都卯足了劲追了许久。

　　何小博家境不大好，人又古板，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后来小学妹跟陈立荣在一起了。毕业后，两人留在t市，结了婚。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几年便离了婚，陈立荣便回了星城，在实验中学教数学。
　　没想到，这一回来，两人又撞上了，还刚好，两人每次都带同一届学生，又开始了互争高下的日子。

　　这么七八年来，几乎每一次数学考试，何小博都是和陈立荣约好了时间一起考的。
　　以往，两人都是有胜有负，但这一届，自从带了顾廷琛，何小博就没有输过。
　　这头一回落败，何小博心里的落差有些大。

　　“抱歉，让老师失望。”何小博跟陈立荣的较量，已经成了惯例，容栩栩自然也知道。看他有点难过，容栩栩含着愧疚安慰了一下。
　　“行了，去吧。没什么大事。”何小博收拾心情，冲他挥了挥手。没等容栩栩走两步，他已经继续将矛头对准了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的顾廷琛，“容栩栩啊，不是我说你，你不会做不打紧，把选择题填满不难的吧？试卷发下来首先是要写名字的，你不知道？不是我说，就顾廷琛这三个字，放在你这张几乎是空白的试卷上，我都觉得替他不值。”

　　“嗯？”
　　刚走到门口的容栩栩……内心是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有些郁闷，委屈，偷偷回过头去看。

　　白炽灯下，光线强烈，和窗外参杂着些许灰暗的天空形成对比。少年委屈的借住着她的躯体，却莫名少了女孩儿的柔弱，立在办公桌前，一遍承受着数学老师怨念，一边侧过头看她，明亮的眸子里，那忍的十分辛苦的笑容里，明明充满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