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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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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叶梧把留下小叶子的想法告诉殷放,因怕他不答应,叶梧还提前说了小叶子的身世,谁知殷放听后没有片刻犹豫。
“你如果喜欢那孩子,留下他也无妨,我看他也颇为懂事。”
殷放对此事一点异议都没有,这反倒引起了叶梧的一点忧愁,他轻叹一声向殷放问道:“殷大哥,咱们这样的日子还能过多久呢?最近朝廷已经起了风浪,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对谢允储一党动手,叶欢他们,也该算着回苏州的日子了吧?”
殷放见叶梧心事重重,便回道:“他们总要等事情了解了再做打算的。”
叶梧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们一向都在暗中行事,要想抽身离开,倒不难。”
殷放从叶梧犹豫的神色中猜到了什么,忙问道:“你是怕到时不好从宫里抽身?还是不想跟叶欢他们一起走?”
叶梧不说话,殷放便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他也知道,叶梧不是贪图名利之人,之所以对此事犹豫,那必定是有个难以言说的缘故。
殷放并没有逼问叶梧,只将话一转,答应起叶梧会好好照顾小叶子。
翌日,叶梧就能下床走动了,虽然得勾着背,可比闷在房里好多了,于是殷放就在屋外廊下摆好了桌椅,叶梧侧靠着椅子坐在廊下,小叶子则一直陪在他身旁给他添茶。
梁仲生昨日便把叶梧要收他作义子的事告诉了他,像他这样吃百家饭活下来,又跟着乡亲四处漂泊的孩子,从来没想过能在高屋府邸里生活,当梁仲生告诉他,他以后都可以留在这里时,他心里的喜悦已经是无法言说,要不是梁仲生拦着,他深夜就要来给叶梧磕头。
今日一早,小叶子就端着洗漱用的热水进了叶梧房内,那时叶梧刚醒,他就跪在床边给叶梧磕了好几个头,满口的感谢。
叶梧一边把他拉了起来,一边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学医,他根本不知道学医会如何,只是一心认定这是一件好事,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叶梧受着伤,不便教小叶子别的,就从“识药”先教起,拿了些药理书籍,坐在廊下教他,让叶梧意外的是,小叶子的记性和悟性都不错,虽然不至于过目不忘,可一两遍下来,他就能牢牢把叶梧教给他的记住,过后再考他,他竟能答个八九不离十出来,看着小叶子认真学习的模样,叶梧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跟小叶子比起来,他当年可笨拙多了,幸亏他遇到的是邓南星这样慈祥的人,如若不然,他也成不了一个大夫。
叶梧教了小叶子一天,自己也高兴,回到房内,因心里十分挂念邓南星,便研磨提笔写起了信来。
叶梧才把信写好,殷放就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叶梧转过头,见他脸上有慌张之色,忙问道:“怎么了,殷大哥?”
殷放匆忙走到叶梧身边,低声说道:“皇帝来了!”
叶梧惊得慌忙站了起来,问道:“在哪?”
“就在门外!”
叶梧一时有些无措,幸好殷放沉稳,不慌不忙道:“我先出去迎他,你稍后就出来!”
说罢,殷放就走了出去。
叶梧从房内出来时,殷放正引着苏晋寒进正堂,叶梧见到他,连忙上前来要行礼,苏晋寒却伸手扶住了他,说道:“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说罢,二人便在屋内坐下,金德维往左右看了看,往外退了几步,随后朝殷放挥手示意了一番,二人便一齐从屋内退了出去。
苏晋寒一坐下便开口说道:“朕听贺兰说你受伤了,十分担心,总得来看一看才行。”
“有劳陛下挂念,臣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不要紧。”
叶梧虽面露轻松之色,可苏晋寒依旧不放心,一定看看叶梧背上的伤口,叶梧只好将上衣脱下,背着苏晋寒露出了包着棉纱的伤口。
叶梧背上的棉纱足足有半臂之长,可想而知,棉纱下的伤口也必定不短,苏晋寒伸手在棉纱上轻轻抚了抚,眼中透露着一丝心疼和不忍。
叶梧将衣服穿好后,便转过身来对苏晋寒说道:“臣受这点伤倒不算什么,只是可怜了那些村民,经此一事,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大多都不知所踪了。”
苏晋寒听后脸色骤然冷冽了起来,攥着拳头朝面前的小桌敲了一下,冷声说道:“不用人查朕也知道这是谁做的,他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几日明面上称病不出,私下里却一点也没有消停。敢在陵都城内大行杀戮,这与造反何异,朕饶不了他!”
叶梧见苏晋寒颇为愤懑,便开口宽慰道:“陛下不必动怒,这些事自然都有清算的时候,一切都要等鹿鼎侯回朝再做打算。”
苏晋寒冷着脸沉默着,不知在思忖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叶梧说道:“对了,朕带了上好的药来,你好好养伤,要是贺兰得空,朕也会派他来看你。”
叶梧忙谢道:“多谢陛下,只是贺太医事忙,陛下就不必让他来了,臣自己就是大夫,能照看好自己。”
苏晋寒看着叶梧点了点头,眼中又流露出了一丝怜惜。
叶梧虽然没想到苏晋寒今日会来,但他一早就做了准备,如今苏晋寒就在眼前,他便将梁仲生交给他的陈情书拿了出来,交给了苏晋寒:“陛下,这是那些村民们联名写的陈情书,请陛下过目!”
苏晋寒接过陈情书,打开看了一眼,越看脸色越凝重,那书的最后一大截都是村民留下来的指印,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鲜红一片,看之令人触目惊心。
苏晋寒紧攥着陈情书,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为了这封陈情书,还连累了你受伤。”
叶梧立马回道:“只要能完成陛下所托,为那些村民申冤,臣就是死也甘心。”
苏晋寒扶着叶梧的胳膊,颇为动容地看着他,随后叶梧又道:“陛下,写这封陈情书的梁先生现下正在臣府中,他是村民中颇有见识学识的,陛下可要见一见?臣本来想将他送去行宫再见陛下的,实在是不知陛下今日会来。”
苏晋寒摇了摇头道:“不急于这一时,既然这书是他所写,他也算是人证,倒不如朕今日就把他带到行宫安置吧,到了行宫,朕再详细地问他。”
叶梧听后心里立马落下了一颗石头,回道:“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随后,苏晋寒又与叶梧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些关切安慰之言,直至外头金德维提醒,苏晋寒才起身准备离去。
叶梧送着苏晋寒出正堂,随后又让殷放将梁仲生带了过来,梁仲生一听说眼前之人就是皇帝,当下是又惊又喜又惧,连忙跪地哀求苏晋寒为其申冤。
“你们的事,叶太医都告诉朕了,今日你随朕一同离去,为你们申冤的事,朕自有安排。”
梁仲生听后又磕起头来谢恩,随后苏晋寒转过身来与站在门内的叶梧道别,道别过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梁仲生跟苏晋寒走后,叶梧心里也算是了了一件事,这晚,他睡得十分安稳,即便背后的伤口依旧在隐隐作痛,可用上苏晋寒送来的药,疼痛却好了许多。
此后两三日,一直都很平静,叶梧在家中一边养伤一边教小叶子,倒也自在。
这日一早,叶梧里外不见殷放,便四下问了问,谁知府中竟无一人知道他去了何处,往常殷放突然外出,必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因此当下叶梧也不禁担心了起来。
到了午后,殷放回来了,同他一起的还有邓望安。
叶梧见到邓望安来,颇有些惊喜,可是看见他与殷放都沉着脸,便隐隐有些不安。
“殷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叶梧看着二人问道。
邓望安走到叶梧面前,拿出了一个信封,交给叶梧道:“小梧,这是闻安给你的信。”
“闻安哥给我写信了?”叶梧接过信,喜出望外地打开,可是信中内容,却让叶梧脸上的笑容逐渐凝住了。
这不是一封问安的信,反而像是一封诀别信,信很厚,足足有六七张纸,邓闻安在信中说了许多从前不曾对叶梧说的贴心话,一时怀念叶梧在益安堂的日子,一时又托叶梧照顾年老的邓南星,又在信中用了“来生”“今生”这些字词,惊得叶梧手心汗涔涔的。
叶梧看完信,却仿佛邓闻安在自己面前做了一场道别一般,他抬头看着邓望安,问道:“望安哥,闻安哥怎么突然给我写了一封这样的信来?”
邓望安沉默不言,眼神却已黯淡了下去,叶梧见他不言语,又忙问殷放:“殷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闻安哥到底怎么了?”
殷放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小梧,邓闻安他......他死了!”
殷放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落入叶梧脑海中,他懵了片刻,随后开口问道:“你说什么?闻安哥怎么了?”
叶梧问的时候,朝面前的邓望安看了过去,邓望安却伤心地把头别了过去。
殷放随后沉着声音回道:“邓闻安他已经死了。”
叶梧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向殷放问道:“怎么会?闻安哥好好的,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等殷放开口,邓望安便说道:”闻安他是被谢允褚所害。”
叶梧听后更加不解,忙拉着邓望安问道:“这和谢允褚又有什么关系?”
邓望安不忍详说,殷放便解释道:“小梧,其实邓闻安早就来了陵都,只是他一到陵都就潜入谢允褚府中做了内应,这一年来他从谢允褚身边打听出了不少消息,原本是安安稳稳的,可是就在前几日,他暴露了身份,被谢允褚命人......”
殷放也不愿再说下去了,叶梧听完却已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猛地往后退了两步,随后重重朝墙上跌了下去,背上的伤口重重撞在墙上,传出了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叶梧瘫坐在墙边,殷放和邓望安忙上前来扶他,不知是因为后背旧伤疼痛难忍,还是心里的新伤太过猛烈,叶梧眼眶瞬间湿润了起来。
“小梧!”殷放关切地叫了叶梧一声,扶着他坐下。
叶梧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问道:“殷大哥,是谁让闻安哥进谢允褚府里做内应的,是叶欢吗?”
殷放和邓望安见叶梧如此悲伤,都不敢说实话,叶梧却当他们已经默认,随即脸色一变,眼中露出一丝恨意道:“叶欢真是好手段啊,用他人的性命,为他铺路,他真是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殷放连忙劝慰道:“小梧,我们都不想邓闻安出事,可事已至此,你还是节哀吧!”
叶梧听后突然一把抓着邓望安的手臂,恨恨地说道:“我当然要节哀,我倒要看看叶欢还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