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你楼下》匿十二

58、第 58 章

　　>>>

　　“她活不了多久。”
　　虽然早已有了准备，可听到文森特说出来的时候，温莎眼底里还是含了泪光。
　　“我希望，最后的日子能够让我留在她的身边。我会比你对她更有用。”
　　温莎在对方的眼神看到了一道令人心惊的寒光。

　　“你不是真的喜欢她。”
　　“不，我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我对她的喜欢，与一般人不太一样。”
　　“你是个医生！”
　　“没错。就因为我是医生，所以我才更加容易喜欢上她。她是个特别的孩子，心底干净纯粹，特别好骗……”这样的话温莎早已经听过，老佛爷就说过，迈肯也说过。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小医生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迈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他们沉浸在自己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却能够表现的那么正常，与外界完美契合。
　　他们就是魔鬼，披上了漂亮的人皮。

　　“她活不了多久，”他再次重复着，“无论你带她去哪里，接受怎么样的治疗，都不会再继续康复。而她却必须接受外人的目光，充满同情的，怜悯的，唾弃的，质疑的，她本身并不善于接受这些，你是了解的。在她尚能够自由活动的时候就在拼命的躲藏，何况现在呢。”

　　“不，她从来都没有说过。”
　　“那是因为她不忍心让你为难。那只瓷娃娃内心有多么小心翼翼，害怕成为别人的负累，害怕遭到抛弃，旁人是无法想象的。”
　　温莎只能默认。

　　“她喜欢我，依赖我，我能给她不一样的感受，与家人完全不同的感受，是新奇的，是挑战的，充满不确定和试探。难道你不希望她在离开世界之前能体会到么？”
　　“她……她是个孩子。她伤的那么重？”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要享受人间啊，不是么？然而你并不能给她一切，你连自己都没有办法好好活下去。自己都在苟延残喘，又凭什么能够好好照顾她呢？”
　　文森特的质疑令她愤怒，也令她认清了一件事情，他说的都是实话，单稚信任他，喜欢他，在喜欢的人面前小小的单稚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就像她至始至终面对老佛爷的时候那样。

　　文森特对自己的了解都是单稚告诉他的，单稚是了解她的，所以她无从反驳。
　　他说的没错，自己始终都是在苟延残喘，找不出活着的理由，只是脑海里父母从小对她的教养让她倔强的活下去，艰难困苦是用来打破的，而不是退缩的理由，因此再是荒凉她也只能默默的咬牙往前走，否则她就辜负了父母馈赠她的性命，愧对上天让她活下来的机会。

　　“不要伤害她，拜托你，不要伤害她……”
　　“我喜欢她。她的身体，她的疾病，对我来说，对我的研究来说是无价的隗宝。何况她也活不了太久了，我愿意与她等价交换。”

　　……

　　单稚睡的很沉，从未有过的沉静，看着她睡容的时候温莎便决定了，就仍由她去吧，她需要的自己给不了的，自己给予的未必就是最好的，一切自有安排，何必一定要忤逆呢？

　　她亲了亲单稚的额头，在耳边轻轻对她说，“噩梦已经结束了，阿稚，都结束了。以后你什么都不用害怕，我会守护着你，永永远远，我爱你，阿稚。跟以太姐一样的爱你，你是我们的小妹妹，我们永远的小妹妹。”

　　单稚和文森特在小镇的教堂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出席的大多是小镇上的居民，他们的眼神中充满的慈爱与纯净的光辉，让温莎一度陷入了恍惚，仿佛是梦境中。
　　文森特也获得了单稚的所有掌控权。意味着在她离世后，她的灵魂也将属于他。

　　很久之后温莎来到彼格堡医学院的实验教室，文森特在那里任教。他以人体骨骼学为毕生钻研的方向，与年轻时候的迈肯同承一脉荒唐且坚韧。只是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参与到任何残酷的实验中，他的最伟大的研究对象就是他终身□□的妻子，不止在她生前极力的治愈她，研究她，甚至在她死后替她签署了捐赠协议，如今实验教室中的那具标本的白骨，就是单稚，白骨标本的旁边是她生前的照片，夫妻的合照，以及3D建模在白骨的基础上打印回复的肌肉和皮肤的模型。

　　看着那具白骨标本的时候温莎分离不出自己的情绪，文森特遵照了他们一起在草地上的誓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即使在单稚亡故之后，她也没有离开他，他也始终陪伴着她。因为这个举动他成了轰动一时的名人，各大科研奖项无一略过，来自世界各地的赞助如雪花般飞来，而他也始终再未接受过任何女子的求婚，对他来说那具白骨就是自己最爱的伴侣。

　　……

　　“姐姐，你要活下去，就算只有一个人你也要找到一个理由，好好的活下去——拜托了！我和以太姐的份，都拜托你了。”说着这番话时候的单稚，目光柔和而谦逊，又回到了那个寄人篱下，被人欺凌之前的小女孩儿的状态，她终于与自己和解了。

　　温莎悄悄剪下单稚的一缕头发，与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做成一叶标本，其实三个人中以太才是最害怕寂寞与孤单的那个孩子，所以总是对周围的人很热情，对弟弟妹妹们很好，因为她怕他们离开，害怕只剩下了自己孤单一人。

　　温莎走到墓牌前的时候，“姐姐”的底下多了一行小字：宫家女儿宫以太之墓。
　　她轻轻的将标本放了进去，手指就触碰到了里头厚厚的一沓树叶标本，她将它们取了出来，发现又多了好几片，有几片显然不是出自她手，做工粗糙而且笨拙，但看得出来边缘压制的很用心。
　　“以太姐，你还真是有个傻弟弟呢！”

　　“就是因为姐姐有个傻弟弟，才能让你留下来，是吧？”
　　温莎恍然回眸，显然是刚刚一路赶来的宫向也还大口喘着气。躲在门后的守墓人得意的露出了姨夫的笑容。

　　……
　　……

　　宫妈妈拿出了一对龙凤手镯，放在了温莎的手上。
　　眼底里含着泪，“这本来是……孩子们的外婆留给外孙女的。外婆偏心，从小疼爱外孙女，一直都说等她长大嫁人了，什么都给她，小纯是男孩子应该自己奋斗自己努力，可是女孩子就要给她准备好齐齐整整的嫁妆。你是以太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所以就替她收下吧。”

　　温莎伏倒在宫妈妈的脚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对不起——宫妈妈对不起！我应该……应该带她一起回来的。以太对我说过无数遍，无论如何她都想回家，都想再看看你们，她才是应该活下来的人，她才是！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错……是我夺走了她活着的机会……我对不起你们……我愿意、我会一生都回报你们。”

　　宫妈妈摸了摸孩子的头，“没关系。小纯说的对，是以太送你回来的，是她冥冥之中爱护着弟弟，才特意送你回来的。看到你们能够在一起，她在天上看见了会高兴的，会放心的。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许再说走就走了！听到没有？你突然消失了之后啊，小纯的样子可吓人了，变得连我这个当妈的都不认识了，我不是一个尽责的妈妈，但是我会努力的，所以妈妈希望你们也一直一直努力下去，哪怕在累的时候，想一想你们的姐姐，好不好？”

　　“妈……妈妈！”温莎衷心的喊了出来，这一声她不仅是替以太叫的，也是她自己。

　　……

　　“温莎老师~白白！”
　　“白白~”温莎轻柔的笑了笑，与她告别的是她的学生。
　　她的学生不够聪明，不够窈窕，有的甚至肢体不调，性格不好，练着练着舞蹈就会发起脾气。可是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发完脾气后又会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学生的母亲在舞蹈室的门口等待着，脸上是疲惫、操劳与最后一丝倔强的希望。
　　……如果能参加比赛，进入正式的舞蹈团，哪怕是残疾人舞蹈团，孩子以后就有了着落。
　　这些孩子是特殊的，并不是每个舞蹈老师都愿意教导他们。有的时候发脾气起来会打人，下手没有轻重。

　　可是温莎老师很友善！不仅友善，还能体谅他们，照顾他们，她动作很敏锐、轻盈，可以轻松的控制住发脾气的学生，不伤到他们，同时又让他们安静下来。所以父母都很珍惜这位难得的舞蹈老师。

　　看到女儿满头的汗水，学生母亲赶紧把外套给孩子披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向舞蹈室，舞蹈室的地板擦得程亮光洁，学生母亲不敢穿着鞋子就走进来。
　　温莎看到就迎了出去，“有事么，这位家长？”

　　“啊老师，是……是下个季度的学费，我……我能不能晚几天？”
　　温莎顿时就明白了，柔和的笑了起来，“没关系的，不着急。我这里也不会落跑。说起来小妹也在这里练了好几期了呢。”

　　“对，对！有好几期了。舞团的老师都说她底子很好。谢谢老师！”
　　“作为老学员，我们舞蹈室是有折扣的，我回头算一算，你们下次来上课我再跟你说吧？”
　　孩子母亲也意识到了，是老师的善意，频频的拉着老师的手不停的鞠躬。

　　带着孩子出门的时候，孩子远远看到车就招起了手，“警察叔叔~警察叔叔~”孩子母亲赶紧拉住了孩子，一边道歉，“是老师的先生啊！来接温莎老师的吧？唉，你们夫妻感情真好！不好意思啊，都是我家孩子耽误了，老师先生赶紧进去吧。”
　　宫向也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没事，不着急……”

　　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蛋糕，今天是以太的生日，他们彼此说好，以太的生日就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生日。
　　“……说起来，为什么你老是在感谢以太姐啊？”温莎倒不是认真吃醋，就是有些好奇。
　　“因为是姐姐把你送回来的啊！”

　　“？？？难道不是我自己送上门的么？”
　　“不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