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你楼下》匿十二

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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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莎站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周围都是穿着条纹病号服来回走动散步的病人。
　　有些是有家属陪伴着，而更多则是在护工，或者彼此，或者单独行走着。
　　她注意到一个孕妇，从孕肚的周长来看应该即将临盆了，却始终一个人独自慢慢的走着。

　　偶尔身边经过一两个其他的孕妇，似乎彼此间认识，于是停下脚步打招呼，“你是什么时候啊？”
　　“快了吧。”
　　“我都已经过了两天了，正考虑要不要剖腹呢。”
　　“啊呀，你老公急死了吧？”
　　“他倒是还好，就是他妈还有小姑子急死了，觉得我大概要生个哪吒了吧，哈哈哈……”

　　笑完后才意识到对方孕友着实一个人，“啊，你自己散步要小心。找个人扶着你吧。”
　　“没事，还可以自己走。”
　　“医生也真是的，天天让我们散步，哪里散的动哦。”话是这么说着，可语气里的小骄傲不容忽视。

　　孕妇间也有着看不见的鄙视链，譬如顺产就比剖腹要高级很多，母乳就比奶粉要高级许多，之类的。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好意的提议道，“我们家请的护工小红啊，蛮好的，送了好己任宝妈了。反正我们家也没什么事，我妈家里本来就有保姆的，每天都送黑鱼汤，婆婆又觉得保姆不称心，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来。啊哟，烦死了。你要是缺人就把小红叫过去帮忙，我看她在我病房的时候就老是闲着。”

　　独自散步的孕妇笑了笑，“好的，谢谢你啊！”
　　“不客气哈。”一方兴高采烈的走了，留下另一方却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泪。直到发现了温莎投来的视线，才假装镇定的走回了住院楼。
　　人世间的感情本来就是不相通的。温莎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她抬起头继续看了眼那间病房，林孝玥就住在那里。从护士台询问到的，可能由于入院时候的情况太过骇人，护士台也得到了消息，对前来访问的人格外戒备，又问是不是什么媒体记者，又要求做登记怀疑是施害者之类回头做确认。医院里的保安也时不时的盯梢，温莎不敢走的太近。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开始只是以为普通散步的病人，直到对方走到自己背后便再没有挪动，她才警惕的回过头。

　　穿着亚麻衬衫，牛仔裤的宫向也站在原地，神情复杂的正看着他。
　　“那天我看到你了。”
　　“什么看到我了？”
　　“在那家宠物医院的草坪上，你就在树干后面。”

　　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有着跟单稚一样妖魔鬼怪般的夜视能力。
　　事实他是嗅到了，他像警犬一样敏锐，嗅到了她身上淡而隐蔽的气味。
　　“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温莎琢磨了会儿就明白了，一定是单稚说的了，这丫头藏不了事，也懒得藏任何事情。
　　“我该怎么说，谢谢你，救了那孩子？”
　　“你恨她么？恨到什么地步。希望她去死。”

　　温莎摇了摇头，“恨是最弱的感情，百害无一利，只有弱者才会恨别人。”最后一句是，强者都是等着别人来恨自己。这都是老佛爷勤勤恳恳的教诲。

　　宫向也垂下头，沉默了很久后才缓缓开口说着，“其实刚听说的时候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不仅对于你经历过的事情，还有你从来不愿意开口对我说，我总是觉得，你似乎并不愿意信任我。可是慢慢的我自己想通了，你并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愿意那份伤害不断的发酵，伤害自身的同时还要连累了别的人，你还是善良。”

　　散步的病人走来，两人同时向角落里挪了挪，对视的目光中都有一丝不舍，都有一丝压抑。
　　“温莎，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知道。”
　　“你可以帮我们……”
　　“不能。”
　　他惊讶了起来，“为什么不能？你知道那个地方伤害了多少人么！”

　　对方的眼神中流露出他无法解读的情绪，他缓慢的试图去理解，“我明白，你经历过的那些给你留下了痛苦的，无法逆转的伤害，记忆，可是这不能姑息啊！你不能看着更多人受伤害，对不对？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在我刚听说之前坠桥的林川是你舅舅，那个女孩子是你妹妹的时候，以及你家人遭遇的事情，连我一个外人都没有办法承受，我从少年组退出了。甚至想过如果不能保护对自己来说那样重要的人，自己做的还有没有意义。直到后来我又想到如果没有那样的地方，他们是不是都可以回家，都可以回到自己亲人身边的时候，我想……你能明白的。”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小也，你误会了，我没有恨舅舅一家人，更加不会把气出在那个时候还没有读书的妹妹身上。只是你不了解那个地方，他们——比你以为的更可怕。”
　　“是因为那个叫做单稚的女孩么？”
　　“她也是你姐姐的妹妹。”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对吧？”

　　温莎轻柔的笑了出来，单稚原本应该是怎么样的？没有人知道。因为自从她送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破碎了，没有人知道她可以成为什么样。
　　“如果可以，你会救下林川的，是不是？”

　　他的问题很直接，很坦率，是他心底里的困惑，而不是怀疑。
　　“会。我会。”
　　“我信你。”

　　温莎努力克制着内心里拼命的想要奔跑向他的意动。想要懦弱的留在他身边，想要汲取阳光、温暖，保护……

　　在别人眼里她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可是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需要。发了疯似的想要。
　　“我帮你。”

　　宫向也只身向前，似乎想要揽她入怀，温莎却毫不迟疑的后撤了一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警告。
　　“温莎？”
　　“之前发生过的所有事，我很抱歉……”

　　“你抱歉什么！……是喜欢我么？你很抱歉，喜欢了我？是吗！是那样的么？”
　　她愣在原地，不懂该怎么回答他，才可以避免去伤害他。
　　最终却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将是错的，所以，“我会帮你。如你所愿。”

　　宫向也冷笑一声，“如我所愿？那你最好让我一锅端了那个地方，这样我才好晋升职位，加入正式编制，以后吃着公家的饭衣食无忧！”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不由得心软了，自己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可是当他试图上前拉她手臂的时候，她再次躲开了。
　　宫向也自嘲的，目光有些不自信起来，眼神受伤的凝视着她。
　　温莎暗自深吸了口气，她该的！是活该没错。

　　这个时候住院部大楼上某扇窗户里传出了尖叫声，“啊啊啊啊——不要想不开啊！”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发现跨骑在窗台上的病人赫然就是林孝玥，袖口处沾染着斑驳的血迹，是刚才拔掉针管的时候飙出来的鲜血……

　　她瞎了！？这怎么可能，但是她瞎了。
　　以后可能永远都瞎了。
　　她的眼角膜被人剥掉了，剥离的手术做的非常的粗鲁，几乎就没有打算保留她的眼球。

　　见到她灼伤的眼眶伤口，见多识广的外科医生们都惊呆了，到底是什么类型的地下作坊干的？
　　一连几个小时的眼部修复手术后，勉强保住了眼窝，可之后要完全恢复还必须经历几场重大的手术。

　　被剥离的眼角膜是可以通过捐赠修复的，但视力却不一定。也就是即使有了眼角膜，她的裸视力跟全瞎没有多大的区别。

　　按照医学界的捐赠法则，她这种就算受捐赠了无法恢复的病患，排到受赠的概率是极低的，除非是定向捐赠。

　　她尝试着与母亲沟通了一下，也不贪心，她不要两只眼睛都恢复，只需要一只就够了。
　　林母却暴跳如雷，让她立刻去死……这便有了跨骑在窗台上的林孝玥。
　　冲进来的护士和护工听完病人泣不成声的描述简直惊呆了，一时间全都失去了语言功能。

　　首先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个做女儿的劝说自己唯一的家人，自己的母亲对自己进行捐赠，她不是要死了，她只是看不见。

　　其次，做母亲的竟然亲口回绝了，而且是在女儿刚刚重大手术之后，天晓得她的眼球要恢复到能够接受眼角膜捐赠手术需要多久的时间，没准还要一两年呢。怎么，一两年时间中还不够她们母女好好沟通交流？不够一位“伟大”的母亲想法设法找出更妥善的方案？

　　怎么只想到了简单粗暴的拒绝女儿，还诅咒艰难求生的女儿去死？是亲生的么。从护士长的目光中就可以看出怀疑。

　　“……如果有施救的机会，你会救他的吧？”温莎的脑海里蓦然的就闪出了这句话。这句话是向也询问她的，而她也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她埋头就飞奔上楼，直接冲进了已经围满了病人和医务人员的病房里。
　　“林孝玥——你给我滚下来！”
　　她都没死，她都能活着，这死丫头凭什么寻死觅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