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川》欢以

9、第 9 章

　　早课自然已经迟了，到的时候众师兄弟已经在默心决了，他悄悄的溜了进去，并没有人发现他，本想着今天这是运气好已经逃过一劫了吗？

　　这时敬一真人不知从哪儿跑出来，冷不丁的说一句：“自己去往书阁领罚。”

　　“是。”容安只好恭敬答道，敬一真人是不止看上去就凶巴巴，连做事也严苛的很的，根本没让容安解释，便直接让去领罚。

　　容安从堂前经过的时候敬一真人忽然叫住他：“知许，你这佩剑，佩剑上的穗子倒是别致。”

　　他心里一惊，随即镇定下来，恭敬的答道：“这是家中长姐所赠，原想着寄个念想，如果有什么不妥，我以后不佩这穗子就是了。”

　　容安说的情真意切好似真有这么回事，他不敢抬眼去看敬一真人，生怕露出什么破绽，紧跟着敬一真人开口道：“无妨，并无不妥，去吧。”

　　“是。”容安答完便飞快的退了出去，朝着往书阁去了。

　　一路上容安把玩着抚花上神送的剑，一边胡思乱想，有太多事情困惑他了，但是却没人可以给他答案。

　　往书阁还是同往常一样，子陵仙君像是在小憩，一只手倚在茶案上，茶还是热的，周遭平静得出奇，给人一种这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好多年的感觉。

　　子陵仙君虽说随和，但容安却是不忍心打扰他，悄悄走到左边的茶案，随手抽了一本心法便开始誊写，才落笔，对面的子陵仙君便开口了。

　　“又来了，这次倒是自觉得很，今天不罚抄书。”

　　但是子陵仙君却没有睁眼，依旧保持着容安进门的姿势，容安也是被罚惯了，便拱手道：“还望仙君赐教。”

　　子陵仙君嘴角勾起一个浅笑，说道：“你倒是不怕罚，过来吧。”

　　容安起身走过去乖巧的行了个礼盘坐到子陵仙君的茶案前，子陵仙君这才懒洋洋的睁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小憩过，心情甚好的样子。

　　子陵仙君懒洋洋的添了两杯茶，说道：“喝吧，这茶与你不过是普通茶水。”

　　容安问道：“既是普通茶水，子陵仙君这是准备罚我喝茶喝到饱吗？”

　　子陵仙君听笑了，说道：“我可没这么无聊，今日帮我把二楼的书搬出来晒晒如何？”

　　容安一听眼睛差点瞪出来，上去和小梨一起去过二楼，二楼完全是藏书库，比一楼的书可不知道多到哪里去了，这要是全部搬出来晒晒不得把他累死啊？那还不如让他多抄几遍心决。

　　子陵仙君似乎是猜到他在想什么，笑着补了一句：“不用全部都晒，就把最里面那一排书架上最老的书拿出来晒晒就行了。”

　　“遵命，子陵仙君既然手下留情没有罚我，那我必然是会好好做的。”容安松了一口气满口应承道，向子陵仙君行了个礼便起身往二楼去了。

　　不管是抄书还是晒书对他来说都是打发时间，晒书可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容安动作利落，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便搬得差不多了，忙的满头大汗，便靠在窗边歇了歇，虽说只一排书架，但是书也有那么多，晒了也是需要他收的。

　　从窗外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子陵仙君忙碌的身影，容安有些过意不去便下楼去了，跟着子陵仙君一起把每本书都单独拎出来摊开。

　　刚才光顾着搬，都没注意是些什么书，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子陵仙君让他晒的都是人间的一些杂书，甚至还有画册，容安纳闷得很，这往书阁怎么会存这些书呢？他原以为这藏书都应该是史书典籍心决剑法才是。

　　容安瞧着子陵仙君正整理书本，也不是多费神的事，便开口问道：“子陵仙君，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子陵仙君听了，依然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的答道：“问吧。”

　　容安：“子陵仙君，为何千方山会有这些书啊？”

　　子陵仙君：“这是千方山的先贤还未成仙以前留下的，这就是一点念想而已。”

　　容安：“念想？世人不是都说，成仙是多么逍遥的事情。您这么说的仿佛不甘不愿似的？”

　　子陵仙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世人都有七情六欲，怎么可能无牵无挂？否则你师尊好好的神仙不做，守着这千方山收什么弟子？无论是仙是神，总归是不能断七情绝六欲的。”

　　容安不解：“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修仙。子陵仙君不也是仙么？”

　　子陵仙君笑着问道：“那你又为何会到这千方山？不为修仙为什么？”

　　这，容安不知该如何答，他一想自己确实是莫名其妙的就上了千方山，太多奇怪的事一直指引着他，让他一步一步往这千方山去。

　　子陵仙君本就没准备等到他的答案的样子，自顾自的继续整理他的书籍，容安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这还真是个好问题啊。

　　恍惚中瞥见一本比较新的画册，画工纯熟，和这一堆相对有些老旧的书显得格格不入，便拿起来翻看，这画册似乎讲的是千华上仙殒身的那一段往事，似乎不太像是故事话本的样子，虽说里面有似乎是千华上仙跳千华台的图，也有千里流火图，还有穷川一役的绘图，但故事却讲的乱七八糟的，断断续续不知所云。

　　看起来却像单纯的人像画册和事件画册，单独的小像每一张都有名字，在人物小像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只有一个字：“杋。”对应后面的事件图好像是鬼王的角色，又好像不是。

　　和他从前看到的都不大一样，以前的看到的画册上，鬼王都凶神恶煞的，这里除了却是翩翩公子的样子，这画册上却还多了一个人物，在这里看不出是扮演了个什么样的角色。

　　鬼王杋？容安忽然想起这个名字似乎在远一真人那里出现过，他第一次上山时在蓬船中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远一真人和那船翁说话时提起过。

　　是他多想了，还是巧合的名字相似而已？

　　容安抬头看了一眼子陵仙君，依旧从容淡定的在整理书籍，似乎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看了子陵仙君好几眼，再看了看手里这略新的画册，总像是故意为之，便试探的开口道：“仙君这本册子好新，和这些似乎不是一起的。”

　　容安指了指另外那些比较旧的书，子陵仙君抬起头看了一眼容安手里的绘本，粲然一笑，说道：“确实不是，这是我自己绘的，许是上次小梨来翻找的时候错放的吧。”

　　容安又问道：“子陵仙君怎会画这个？”

　　子陵仙君继续整理手里的书，说道：“不过闲来无事罢了，怎么，我画不得了？”

　　容安解释道：“子陵仙君莫要生气，我只是好奇，您画里的人都栩栩如生，不过一想，仙君本也是千华上仙的故交好友，那自然是画的好的。”

　　子陵仙君没有答他，其实容安想问的是千华上仙殒身的往事，想必子陵仙君是知道，可是既然在这千方山无人提及这个问题，甚至连千华上仙都避讳提及，怎又会这样一问便宣之于口？

　　便默默的改了口便接着问道：“子陵仙君，我还有一事不解，既然成仙都不算十分逍遥的事，那为何还有化鬼坠魔之说？”

　　世人都知修道可成仙，人死则入六道轮回，可偏偏有人执念不化，戾气太重的鬼魂阎王收不了则入鬼道，有灵之物心术不正则坠魔道。鬼本就是魂魄所化与人居一界，自穷川一役后，千华上仙才划出穷川界，将恶鬼困于穷川之北。

　　子陵仙君笑着反问道：“你认为呢？”

　　容安心想，从前看话本都觉得做神仙快活，其实是人是仙是鬼还是魔又如何？似乎都是一样的不痛快么？只要不为祸他人又何妨？可却没这么说出来，只是回答道：“我不知道。”

　　“时间万物哪都有你知道的理。”子陵仙君放下正在整理的书对容安说道：“歇会儿吧，喝口茶。”

　　“谢过子陵仙君了，我就在这晒会太阳。”

　　容安靠坐在往书阁外的长廊，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忽然想起从前在容府时他也喜欢这样晒太阳，从前虽然每天过的坎坷但是乐的自在。

　　现在忽然冒出很多事，似乎与他有关，又似乎和他无关，于是他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思考，好像一切坎坷都找到源头了，便非要寻个究竟不可。

　　这懒洋洋的一靠便是一个晌午已过，他竟不知道自己如此贪睡，子陵仙君还在他的茶案前看书，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远处有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正和，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的停在了容安面前，容安就一直看着他把气喘匀了才十分傲娇的一只手把食盒递给容安，说道：“拿去，知言师兄让我拿过来的。”

　　“多谢正和师兄。”容安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是真的饿了，才不管正和是怎么个样子，赶紧笑嘻嘻的接了过来。

　　正和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审视的目光开口道：“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这下被罚了吧。”

　　容安扒拉了两口饭，口齿不清的说道：“等我吃完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