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川》欢以

44、第 44 章

　　斜阳映衬着的画境在夕阳余晖勾勒下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些，窗外的桑林安静的站着，容安总觉得应该有风才像样，这样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容安怀抱着小梨端坐在鸣轲君对面，众人刚一落座，容安便迫切的开了口，“鸣轲君···”

　　“木吟，上几个下酒菜。”

　　鸣轲君打断他吩咐了下去，才转过头慢悠悠转过来给每人斟了一杯酒，十分平和的开口道：“先陪我把这两壶喝完，不差着一时半刻。”

　　鸣轲君指了指桌上的两壶酒，他总是这样傲慢，古怪又让人捉摸不透，任谁也没办法，容安自然是知道不差这一时半刻，但是却不能做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像鸣轲君这样坦然处之。

　　容安有些气急的将小梨扔在了一旁，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大有要把烦心事给干了的样子，鸣轲君见他这样也不恼，还是满不在乎的一杯接一杯的给他满上。

　　木吟的下酒菜还没端上来，这边便已经喝光了一壶酒了，容安正准备再伸出手去端酒杯的时候，杋忽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拉住他轻声说道：“师兄大伤初愈，实在是不宜过多饮酒。”

　　容安紧抿着嘴唇，眼神坚定的看着杋，杋轻叹了口气，抽出另外一只手将酒壶捧了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抚花上神和容安都愣住了，容安正想阻止他，那只握住自己的手轻轻握了握，示意他不用担心。

　　直到那一壶酒一滴不漏的全进了杋的肚子，杋才将酒壶放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容安感激的看了一眼杋，才转过头对鸣轲君问道，“鸣轲君，酒已经喝完了，可以说说兀苔玉的事情了吗？”

　　鸣轲君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嘴角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兀苔玉确实可以在破魂日阻止魔王炼出附魔令，可那有什么用，魔王还是会继续祸乱六界，我还要更好的办法。”

　　闻言，三人都把视线落在了鸣轲君的身上，鸣轲君故意卖关子的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说道：“兀苔玉还可以让魔王自此灰飞烟灭。”

　　容安没想到这小小的兀苔玉竟有如此大的力量，不由得大吃一惊，转念一想又继续问道：“灰飞烟灭？是魔王，还是樛木？”

　　鸣轲君没有看他，答道：“魔王借樛木的身躯重生，樛木和魔王有什么区别？”

　　所以，要阻止魔王，樛木的牺牲将是必然的了，容安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杋和抚花上神自然也听懂了鸣轲君的言外之意。

　　抚花上神问道；“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鸣轲君摇摇头，语气甚是心疼的道：“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里还会有更好的办法，同情他吗？”可是谁又同情过我的师妹？”

　　鸣轲君越说声音越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紧握着酒杯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变形，眼眶有些微微的泛红，抚花上神本想安抚的手伸到一半又落寞的收了回来，心疼的看着鸣轲君。

　　容安沉默着不知如何应对，鸣轲君仿佛是被触动了过往的回忆，满脸悲伤又戏谑的问道：“连许，千华仙君，你要为了你们名门正派所谓的正义，牺牲你的师弟吗？”

　　这一问让众人的心都沉了沉，容安不服输的答道：“为什么非要牺牲，你凭什么断定我不能两全？”

　　鸣轲君轻蔑的笑道：“如果我断定你不能两全呢？”

　　容安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抱着一腔孤勇回答道：“即使最后非要牺牲，我宁可是我自己来成全天下大义。”

　　杋的心里一惊，将目光落在容安倔强的脸上，心里五味杂陈，他的师兄，向来不会食言的。

　　鸣轲君苦笑着道：“不要跟我说什么天下大义的大话，难道我的师妹就该被天下大义抛弃掉吗？可笑，当初明明有机会把我师妹救出来的，可是因为害怕那一点差错导致前功尽弃，那些自诩正义高尚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还是狠心的把师妹和魔王一起镇压了。”

　　容安哑然，抚花上神接过这话，答道：“没有人应该被天下大义抛弃掉，可是子卉仙子的事情已成定局，在那样的情况下···”

　　鸣轲君打断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又如何，天下苍生是性命，我师妹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吗？”

　　说完心里似乎平静了些，他自然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只有子卉的牺牲才可以换来六界的平静，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师妹变成了被选择和被牺牲的那一个，不甘心自己的师妹为了这么一个人人喊打喊杀的魔王赔上了自己。

　　木吟踉踉跄跄的端着菜上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不敢多问迅速退了下去，鸣轲君看了一眼木吟的背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算了，跟你们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你们什么都做不了。”

　　容安疑惑道：“怎么会什么都做不了？鸣轲君不是说过兀苔玉可以阻止魔王吗？”

　　鸣轲君轻笑道：“拥有着封印如此强大力量昆仑石的兀苔玉你当真以为谁都可以操纵它？”

　　容安问道：“鸣轲君这是什么意思？”

　　鸣轲君答道：“兀苔玉本是苍溪一族的圣物，封印着力量强大的昆仑石，虽然六界有太多人想得到它，但是他们不知道兀苔玉认主，就算被一般人拿到了也没有用，它的上一任主人就是师妹子卉，我倒是很好奇筑梦为什么会把兀苔玉交到你的手上，难不成筑梦把你当成了兀苔玉的下一任主人，或者说你是苍溪族的族人？”

　　容安不置可否，但他是相信筑梦上仙说的话，不露声色的驳道：“既然筑梦上仙把兀苔玉交到了我手上，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鸣轲君有些轻蔑的答道：“那好，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

　　容安语气坚定地答道：“鸣轲君请赐教。”

　　鸣轲君整了整衣衫，说道：“炼魂阵一起周遭的戾气便让人不能靠近，唯一的机会就是破魂日当天，所谓不破不立，那是魔王的力量最盛但是也是最容安靠近阵法中央的时候，只要抓住机会破坏阵眼就可以了。”

　　容安问道：“那兀苔玉有什么用？”

　　鸣轲君答道：“当然有用，万一破坏阵法出了纰漏，你还可以用兀苔玉让我的师妹和魔王樛木一起同归于尽，兀苔玉的力量和主人的力量是共生的，当然昆仑石也会因为封印的解除而重现人间，势必又会引起一番骚乱，不出三日便是破魂日，我的决定已经做出来了，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唤醒兀苔玉，那现在该你做决定了。”

　　鸣轲君似乎是在向众人解释，但是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开口道：“我那个傻师妹啊，竟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和一个魔王签下了生死契，和一个魔王共生死，以为自己是兀苔玉的主人就可以护一个魔王的周全，真是可笑。”

　　待鸣轲君一句一顿的说完在场的人无不惊讶，容安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

　　怪不得就算子卉仙子和魔王一起被镇压也无人提及了，看起来反倒是成全了她，容安忽然理解鸣轲君的愤怒与难过了，怒其不争，争又争错，子卉仙子只是因为爱错了人，才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木吟，再去拿几壶酒出来。”

　　鸣轲君拿起一壶木吟刚上到桌子上的酒，径直起身出了小院，在桑林间找了棵桑树靠坐着，抚花上神立在小院的廊上，远远的看着那道寂寞的身影，在林间独饮，已经入了夜了，看不见鸣轲君此时的表情，抚花上神不由得想，他是在惋惜他的小师妹，还是惋惜那个当初这片桑林曾经的女主人。

　　周遭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容安已经呆坐了许久，杋也在一旁守了多久，一直在一旁蜷缩着的小梨似乎也察觉出了异样，纵身一跃跳进了容安的怀里。

　　怀里那团温暖的毛茸茸的东西终于让容安回过神来，轻轻抚了抚小梨，看起来像是在安抚小梨，但是却更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

　　容安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从一开始到现在的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去一点点经历，丝毫不由得他去做一点干涉，他仿佛都能预设结局。

　　其实从兀苔玉交到容安手上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猜得到了他已经深陷在这场旋涡中心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要他来做这个决定呢？

　　不阻止魔王便是更多的生灵涂炭，阻止的话便是要赔上樛木和子卉仙子的性命，如果容安可以催动兀苔玉，那他便是要亲手毁掉族人让昆仑石现世，似乎怎么选都不能两全。

　　容安抚着小梨的手顿了顿，有些失神的问道：“杋，你说，我该怎么办？”

　　杋的语气有些慌乱，满眼无措的望着容安道：“无论师兄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只希望师兄可以安然无恙。”

　　容安对上杋焦急的目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轻声答道：“好。”

　　这个好字分明不带着任何许诺的意味，倒像是说不出口的告别，最后只好都变成了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