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真香（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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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纯阳的雪好像没有停过。
陆安然跟着记忆中的那条路，一直往华山上走，那些雪像是有人在撒一样，全都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肩头、她的睫毛上，可于她而言，这些都太重了，重到难以承受。
她以前从来不觉得纯阳这么冷，去那处宅院的路这么远……
大概是因为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走，忆往昔，穿着一身黑色驰冥的女人，总是会牵着她，提醒她，“注意脚下，雪滑。”
想到这里，她眉头紧蹙，心尖之处好似压了一块石头，那石头上分明刻着一个名字——沈无意。
风雪太大。
明教的门派服饰根本无法抵御华山上的严寒。
寒意入骨，陆安然开始有了低温反应，四肢僵硬，脚步渐沉，最明显不过，她的意识开始混沌。
行走在风雪里，她明明是在回忆路线，脑子里却不停地回放那些她和沈无意相处的片段……
***
陆安然来自西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很小的时候，她被拐子卖去那个集中营，在宛如人间地狱的地方，不到十岁的她身上就背了二十几条人命。
二十八个年龄相差无几的稚子被关在漆黑的地牢里，暗处观察他们的老者，用嘶哑的声音告诉他们。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陆安然在被抓进来之前，本就是一个孤儿，她比其他的孩子心狠也更有求生欲。没有武器，她硬是用瓦片、用石块、用筷子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来。
后来她被交到小师父手上，小师父教会她一身好武艺，教她如何更有效率的杀人。
陆安然的世界很单纯，除了接任务、完成任务、领取赏金便没有其他的变数。
偶有一次机会，她路过龙门，听到明教弟子在宣扬教义：
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同心同劳。怜我世人，飘零无助，恩泽万物，唯光明故。
看看自己双手沾染的鲜血，她突然开始思考，她活着的意义……
“我不想再做杀手了，我累了。”陆安然对主事说。
“呵。”戴着修罗面具的男子坐在大殿之上，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声音慵懒地说，“去找你师父，让她给你退组任务，只要你能拿着目标人物的头回来，我便为你在名册上抹去名字。”
“谢主事。”
陆安然离开大殿之后就去师父那儿领了任务，那是一个信封，印着组织的标志印章，内有两张纸，一张是一个女人的画像，另一张上书六字：
纯阳宫，沈无意。
“小然然，你这个任务不简单啊，沈无意你不太了解，但是她绝对不是画上那样好看无害的女人！”小师父一脸的焦急，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接着跟陆安然说，“沈无意面慈心狠，是魔鬼一样的存在。主事一定是不想你离开，才会让我给你这个任务，要不你就别提脱离组织了，今年你都升特等杀手了，做做高赏金任务不好吗？”
“不好。”陆安然是个死心眼，她将信封塞入随身的小皮囊中，拿上弯刀就欲离开。
小师父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也只能再提醒一次，“时限一年，记得能不能完成，都要回来覆命。期间组织急召，你也要赶回来。”
“好，等我好消息。”陆安然回以自信的笑，做杀手这么多年，她还没有失败过。
可几日后，她的脸就被打得啪啪的疼。
她历经波折赶到纯阳，摸到了沈无意的居所，隐去自己的气息躲在院落中，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上去取沈无意的人头。
结果，从来没来过华山之巅的她高估了自己的抗寒能力，出师未捷身先……冻。
她被冻晕在沈无意的院子里。
沈无意一直一个人独居。
虽然她在纯阳宫身份尊贵，但因为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所以小宅里并没有下人。
她是道姑，却不是个正经的道姑，全纯阳都知道她和一位身份不凡的万花女弟子关系交好，且常有不是纯阳弟子的姑娘出没她的住处，但没人敢说她的闲话。
毕竟她和别的纯阳不一样，褪了一身仙风道骨，剩下的全是杀气。
沈无意不是没发现这些日子有人隐身在她周围，只是刺客不现身，她便不主动出手，毕竟她这个女人，懒。
听到院子里发出一声闷响，好似什么东西从高处坠落的声音，沈无意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真看到那个刺客晕倒在皑皑白雪上时，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这笨猫。”
那日清晨，华山上升起一轮骄阳，难有的暖意让沈无意舍不得错过。
虽然开窗会让屋子里的暖气漏了出去，她还是推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窗户。
阳光和沈无意的手一起爬上了陆安然的脸，柔软的触感让沈无意不自觉的掐了掐那白软如玉的脸蛋，她自己是不能发现，她居然对着一个陌生女人露出那般如痴的笑容。
原来西域的女子真的这么好看，发色很浅，衬得肌肤雪白，但弯弯上翘的睫毛倒是乌黑浓密。即使是睡着，嘴角也是微微上翘，好似天生就是一副笑颜，鼻子小巧挺拔，虽不如中原女子温婉，但是别具风情。
真好看。
“早安啊，小猫。”沈无意笑起来的样子，只让陆安然想到四个字——面慈心狠。
陆安然昏睡了好些时日，她自己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约是有两三日了，现在醒来话都说不利索，但是喊饿倒是发音很标准。
“饿……”只是一个音节吐露出来，她的眼泪就跟着留了下来。陆安然活了二十几年，没曾哭过，即使敌人的刀已经按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也没落过一颗水珠子。
今日在这道姑的暖屋里，说哭就哭，是因为她堂堂西域第一杀手居然要被任务对象救，还被绑在床上，还不给她饭吃……这样的委屈，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沈无意笑呵呵的抬手刮了刮陆安然的小鼻子，起身去桌上为她端来一碗清粥。说是清粥，但不是白粥，这是沈无意加了去刺的鱼肉熬了几个时辰的粥。想着小猫这几日隐身在她身边，怕是没能好好吃上什么东西，再加上冰天雪地穿得极少，连胃都是冻着的，若不把这米粒熬成了米糊，怕她吃了难受。
“来，张嘴。”沈无意端着粥，小巧木勺盛起半勺，送到了陆安然的嘴边。
陆安然不习惯被人这样亲昵的对待，趁着脸上还没染上绯红，别过了头，用生涩的中原话，说道：“不喜欢，这样。”
沈无意呵呵的笑出了声，她的笑声像是风儿刮过茂密的竹叶，利落干脆：“那喜欢怎样，用嘴喂？”
“你……你不是道姑！”陆安然从没被人这般调戏过，还是被一个女人，虽然她好看，但是也不能这样欺负人。
沈无意还真的勺了一口送到自己嘴里，未施唇脂的双唇轻轻开合，将粥含了进去。她不是真的要用嘴喂这只小猫，只是常常粥是否太烫。但是嘴上还是不愿意放过这个惜玉姑娘，出口的话带着轻佻的味道：“嗯，我是道姑，不是尼姑，我又没出家，犯不着守戒。自己张嘴，还是我来帮你张嘴？”
陆安然未经人事，但是看过师父塞给自己的小黄书，上面就有写到女子怎么勾引男子，用嘴喂酒……用自己的小舌撬开对方的唇。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留了下来，她会的中原话很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哭。
“诶，咋滴说不过还带用哭威胁的，别哭了，本来就很丑了，哭起来更难看。”沈无意现在是笑得无奈了，这傻姑娘啊，动不动就哭的，怎么做杀手的？一边捅人一边流泪么？
“好了，不逗你了，不是饿了吗？不吃饱有力气杀我么？来，张嘴。”沈无意耐心的帮她擦干净眼泪后又勺起粥送到她的嘴边，这次陆安然倒是乖乖的张口咽下了。
她觉得沈无意说得很对，在心里跟自己说：大小姐能屈能伸，等我吃饱了，我就把你杀了！
不过，这粥嘛，真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真香（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