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赵莫良

51、第五十一章 师徒情谊

　　四方斋
　　颂和站在阶下仰视宝座上的天尊，天尊一脸和善，笑着示意颂和开口。
　　“老身恳请天尊再次彻查月岛公主之事。”
　　“此事证据确凿，月岛公主有罪早已成定论。”天尊脸上仍带着笑意，放在扶手上的食指有节奏的敲打着。
　　“所谓的证据全是唤星将军独自一人时发现的，且之前他主张关押恶鬼的笼子锁链上有月岛公主纵火的痕迹。老身查看了其他被破坏的锁链，再无发现火焰的痕迹了。此事颇为蹊跷，老身认为此证据不能作数。”颂和从袖子里取出一串粗重的锁链向天尊展示。“发现此事以后，老身想找唤星将军查证，可将军却消失了，到处也找不到人。老身大胆猜测监视者实则另有他人，而唤星将军则是帮凶。”
　　天尊没有去看颂和展示的锁链，“监视者是宁贤佛在孟庄时的弟子谢林子，唤星是他的帮凶。”
　　“天尊早已知道？”颂和丢掉了锁链，拧紧的眉间满是疑惑。“那为何不将真相告知众人？”
　　“这样才能将三人一网打尽。”天尊仍然愉悦的食指敲打扶手。
　　“三人？”
　　“谢林子、花魂、宁贤佛。”天尊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谢林子罪有应得，该死；花魂早已成为人心惶惶的对象，及时除掉也好；宁贤佛嘛，普度众生，受人敬仰，在人间香火不断，本王看到甚至有人拆了天尊庙来供奉宁贤佛的。”天尊悠闲敲打扶手的食指停住了，用力的撵了撵。
　　“那可不行啊。”
　　“本王已经将真相告诉了宁贤佛，他这时应该已经见到谢林子了。”天尊懒懒的站起来，注视阶下的颂和。“本王给宁贤佛下了命令，他一定会处决了谢林子，至于花魂嘛，在那之前应该会被谢林子杀死，就算她侥幸逃出来了，众神官只知道花魂是监视者，杀死她只是时间问题，她逃不了。最后是宁贤佛，宁贤佛一生都在拯救苍生，怎料弟子们一个个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一定会向我请罪。若我将监视者的真相告知众人，不就放跑了花魂吗？”
　　颂和的手心出了冷汗，“花魂飞升的时候天尊不是很欣赏她吗？”
　　“那时候宁贤佛身边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没有人能成为掰倒他的弱点，但是花魂出现了，她是一粒随时都可能燃起大火的火星子。”
　　“天尊为何要跟老身说这些？是想拉拢老身吗？”
　　天尊笑着一步步走下台阶，靠近颂和。“颂和大师在地府待了千百年也该成佛了吧。”
　　“老身在地府那种肮脏黑暗的地方待太久了，已经无法再适应天界的环境了，还请天尊另择优。”
　　天尊听到回答后转身坐回了宝座，脸上的笑容也没了。“既然如此，本王考虑到颂和大师年事已高，来往地府和天界路途遥远，从此以后非召就不用出地府了。”
　　“谢天尊！”
　　颂和从四方斋出来的时候背后都是冷汗，她握了握手里的太师杖，回地府了。
　　孟庄
　　“阿林？”宁贤佛看到面前的老道士，犹豫着唤了一声。
　　“师父的其他弟子都还是少年的模样，只有我变成了比师父还老的老头子了。”谢林子笑了一下，却一不小心咳出一口血。
　　“阿林，你罪大恶极，天尊命我来处决你。”宁贤佛缓缓的走到谢林子的跟前。
　　“哈哈哈咳哈哈~”谢林子一边咳嗽一边大笑了起来，鲜血从他嘴角喷涌而出，胸口的绷带也渗出了血迹。“最后……竟连一句抱歉也不肯说吗？弟子们如今的下场…..你不觉得有自己……咳……自己一份责任吗？”谢林子急促的吸着气，但又好像无法呼吸，骨瘦嶙峋的双手死死抓住衣襟，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上半身倒了下来，头颅重重的磕在案几上。甚至都没等宁贤佛亲自动手，那个胜似白骨的活人终于变成了真正的白骨。停在案几边的乌鸦也突然掉落在地，没了声息。
　　宁贤佛停在原地的身体僵了僵，他颤抖着往前继续走了几步，停留在谢林子的案几前，伸出右手靠近谢林子脏兮兮的头，抽走了被谢林子的头压住的一本书。谢林子的头又一次磕在了案几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这本无字书得交给命婆才行。”说着也不顾书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新鲜的血迹就胡乱的塞进了自己的衣襟。
　　宁贤佛这次走向了花魂和李桑的方向。“花魂和七星你们的罪是跟百年前的一样，天尊命我处决你们。我首先得是天界和凡间的宁贤佛，其次才是你们的师父，希望你们能谅解。”
　　“师尊，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们？”花魂和李桑随着宁贤佛的逼近而往后退。
　　“对于世人来说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月岛公主已经成为凡人和神官的恐慌了，你们必须要被处决。”宁贤佛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泛着金光的匕首。
　　“你向来以普度众生来要求自己，不想如今竟变成了如此虚伪之人。”花魂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桑护在了身后。
　　“师父，算七星求你了，弟子魂飞魄散无妨，但求能留花魂忘却今生，转世投胎去。”李桑央求着宁贤佛。
　　“不行，你们三个必须受到惩罚，魂飞魄散、不得善终这是天尊的命令。”宁贤佛的匕首对准了他们。“你们要恨就尽管恨我。”
　　“师尊，七星每次都被我牵连，唯独这次不能放过他吗？他马上就要转世去了。”花魂跪在了宁贤佛的面前。
　　宁贤佛手中的匕首没有一丝的犹豫，只见一起一落，眼前紧贴在一起的身影以及他们最后哀哀的眼神就整个化为一阵青烟消失了。
　　“沁染，你死后得以允许转世投胎，你要感谢天尊的恩典。”宁贤佛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沁染。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有苦衷的，因为宁贤佛你对待他人一向仁善，只是因为是弟子所以才要治罪从严……”沁染脸上没有一丝的恐惧，因为她知道她面对的不是可怕的刽子手而是慈善的大佛。
　　“我没有苦衷。”说着匕首又是一起一落，沁染的身体就重重的跌落在地，一动不动了。
　　堂内有吹进来的风声。树叶沙沙的晃动，野鸟欢快的叫着，甚至是溪水潺潺的声音都混杂在风声里。宁贤佛安静的听着，许久后他轻轻关上了碧波堂的木门，走下“吱吱”作响的楼梯，穿过野草丛生的走道，在孟庄的大门处停下了。他回头望了一眼碧波堂，抬起手一挥，金光过后周围的野草和树木疯了似的快速生长，直到将碧波堂的小楼完完全全的掩藏住才停下。
　　宁贤佛出了孟庄的大门，顺着石阶下山。虽然雾气已经褪去了，但是山间的石阶依旧湿滑，宁贤佛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后脚下突然一滑，屁股落地顺着石阶往下磕了好几级才在一块较大的台阶上停下了。臀骨钻心的疼痛瞬间窜上了他的头脑，与此同时还有年纪所附加给他的全身骨头散架般的疲惫感。
　　他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愣，然后慢慢的将脸埋进双手，终于嚎啕大哭起来。